第十章:大河滔滔(二)

第十章:大河滔滔(二)

第十章:大河滔滔(二)

作為一個補充團團長,張惠民並不清楚五戰區司令部的真實意圖,但他知道,韓德勤部在南面與101旅團一觸即潰卻是不爭的事實。加上二十軍團原在隴海線佈防的部隊也都向西收縮,擺出一幅任日軍北上的架勢,而民眾黨與國民政府又確實處於敵對,張惠民也覺得徐海堂所說的有道理。

想了想后,張惠民有些尷尬地說道:“鄙人很欽佩貴軍抗日到底的決心和態度,也理解貴軍的做法。不過,貴軍既然要把我團遣送回八義集以西,那能否讓我們把那有限的武器帶回去?不管上頭決定如何,我們團的弟兄們確實是在嚴加訓練,是願意為抗日盡自己一份心力的。再說,貴軍裝備精良,也應當看不上我們那點破爛,而我團弟兄回去后,也能少受些責罰。”

按照老蔣在抗戰前搗鼓出的六十個德械師的整軍計劃,補充團編製為2578人,應裝備輕機槍56挺,重機槍18挺,其他步槍、馬槍、手槍等槍械共1871支,並配備6門小炮和4門步兵炮。

但因裝備的缺乏,到抗戰爆發前,老蔣只將二十個師編為“調整師”,並非原計劃中的德械師。也就是一般兵員編製完成了計劃,技術兵種缺編嚴重。

試點最早、裝備最完善的中央軍教導總隊都缺編一個衛生隊,而李玉堂所部的中央軍第三師,則缺編12個連,其中包括一個輜重營部及兩個輜重連、四個步榴炮連、一個高射炮營。

張惠民補充團是在38年初被調歸李玉堂師的,編製是有兩千多人,但裝備缺乏的情況更為嚴重。不但沒有炮兵和重機槍編製,就連輕機槍也遠不到56挺,其他槍械數量也縮水厲害。並且現有的裝備也都是一線部隊替換下來的老舊槍支。張惠民以“破爛”相稱,雖有些自嘲,卻也是事實。

“只要你們在遣送途中不鬧事,把武器送還也是可以。”對張惠民團的那點裝備,徐海堂也確實沒看在眼裏,點頭答應后,卻又省起一事,問道,“張團長對邳縣16團團長方先覺熟悉嗎?你覺得能否說動他退到西邊?”

張惠民想了想,搖頭說道:“方團長出身黃埔,16團裝備也比我們補充團好得多,恐怕言語間難以打動。”

徐海堂點了點頭,心中有了數,便又說道:“張團長是個明白人,若有機會,我們歡迎與張團長共事,一起打鬼子!”

“既然大家都在抗日,那就已經是在共事了。”張惠民的回答很巧妙,“希望我們能有一起打鬼子的那天!”

徐海堂聞言后,只笑了笑,道:“希望能有那一天。”

送走張惠民后,徐海堂便命令道:“耀宗,你帶一團、二團和兩個防空營留下。把張惠民團遣送到西邊后,以一個團對西警戒,其他兵力先解決邳縣方先覺部。然後在汴唐至窯灣間建立對西防線。我和震東繼續帶隊南下!”

“真要武力解決方先覺部?”四師參謀長林耀宗有些擔心。

“先武力威懾,若其不識好歹,就佯攻一下。若是他們真敢打,那我們也不客氣!”徐海堂有些不屑地說道,“還沒見小鬼子的影兒呢,湯恩伯二十軍團就快撤乾淨了,留方先覺一個團頂在邳縣這算什麼事?除了給我們添堵外,我看沒別的作用!”

李宗仁、白崇禧可不清楚護衛軍究竟會不會南下,又在何時南下,因而在命令二十軍團沿隴海線西撤時還是有所保留的。主要就是在邳縣保留下一支隊伍,以作為徐州東向的屏障,

除了邳縣留下的方先覺團外,在徐州與邳縣之間還部署了李玉堂第三師主力。這樣一來,在日軍沿隴海線西進時,李玉堂等部便可起到遲滯日軍行動、為五戰區增派兵力贏得時間的作用。

此外,李玉堂部還可在護衛軍南下時試探其對五戰區的態度。若護衛軍真是借道南下抗日,那李、白等人在邳縣留下的部隊就會成為扎在護衛軍後方的一顆釘子,也是隨後反擊收復蘇北的先鋒;若護衛軍對邳縣及周邊部隊動武,那李、白等人便可指責其攻擊抗日隊伍、挑起內戰,從而打擊民眾黨在國人心中的威望。

“我覺得應該打不起來。”副師長崔震東思索着說道,“有了張惠民團安然西撤的先例,就是方先覺想打,李玉堂也不見得同意。除非他真的願意損失一個團,還戴上個‘阻撓護衛軍抗日’的帽子。我們還是武力施壓,迫其西撤得好!”

“老崔說的是。就先武力施壓,實在不行再動手解決。具體情況由耀宗掌握。”徐海堂決定道。

徐海堂和崔震東繼續帶兵沿運河東岸公路南下,林耀宗則帶隊留下在汴唐至窯灣一帶部署防線,同時派兵把邳縣縣城給圍了起來。

城外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方先覺,此時天色未明,在不知道哪方來敵時他還有意趁機打一下,但得知城外的是護衛軍后,方先覺卻又猶豫了。

雖然是黃埔嫡系,對民眾黨武裝也殊無好感,可方先覺也清楚,若是真與護衛軍打起來,這可意味着民眾黨武裝在抗戰期間同國民政府武裝衝突的開始。只擅起戰端的責任就不是方先覺一個團長所能負得起的!再說,看了護衛軍在城外搞的那出警告射擊,方先覺也明白自己這兩千多人的團在火力上比對方差得太遠,若真打起來,16團能堅持多久都是問題。

對於眼前情勢,方先覺實在找不到解決辦法,便命令道:“向旅部發電,我團已遭護衛軍優勢兵力、火力包圍,敵方雖未進攻,但要我團限期西撤。事關兩黨及抗戰大局,如何行止,懇請旅座示下!”

“這個方先覺!這不是在給我找難題么!”第9旅旅長鬍蘊山接到電報后,也是腹誹不已,“這麼大的事,我一個旅長怎麼決定得了?還是讓師長去頭疼吧!”

皮球踢到李玉堂處,李玉堂卻沒怎麼猶豫就命令道:“讓方先覺答應護衛軍要求,先撤到八義集以西待命,但西撤時一定不能被護衛軍繳械!”

“師座,這貿然西撤可是與上面的命令相違背的!”參謀長朱熙麟提醒道。

“補充團已經被護衛軍遣送回來了!張惠民報告的情況你也清楚,護衛軍此番南下兵力往少里說也有幾萬!除非我們要和民眾黨全面開打,否則,單憑一個16團還不夠護衛軍塞牙縫的!”李玉堂冷哼一聲,又道,“戰區司令部的意圖我鬧不清楚,我只知道,若不西撤,16團就沒了!至於命令,我和軍長去說!”

有了李玉堂的命令,方先覺也就“奉命西撤”,在護衛軍的監督下退往八義集以西地區。而林耀宗也兵不血刃的控制了邳縣,隨後又指揮部隊在汴唐至駱馬湖以西地區抓緊時間構築防線。

護衛軍這邊合適了,李延年卻遭到了五戰區司令部的訓斥。挨完訓后,李延年便把李玉堂找到自己的指揮部。

“瑤階兄,這就是你說的盡點力?”見到李玉堂后,李延年氣就不打一處來,訓斥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一撤,我軍在運河東岸再無立足點!就是護衛軍真的打敗了101旅團,我們也只能坐視護衛軍進佔蘇北!”

固守邳縣以在運河東岸保留前出陣地,防備日軍或護衛軍過於逼近徐州,這可是五戰區司令部此前下達的命令。湯恩伯軍團把任務交到李延年軍里,李玉堂只不過是主動請纓接受了這一任務而已。

“放棄邳縣,讓16團和補充團西撤,這確實不得以,但這也是保存我軍實力,避免與護衛軍開戰的唯一方式。我並不認為此舉有錯!”李玉堂顯然深思熟慮過,搖頭說道,“若是我軍同護衛軍開打,那攻擊抗日部隊的帽子我們可就戴牢實了。這讓人背後戳脊梁骨的事我們可不能幹!

谷良民事件距離不遠,我們又是中央軍嫡系,這個時候若和民眾黨武裝打起來,那不但會讓人攻擊中央,更會讓小鬼子坐山觀虎鬥!這個責任方先覺負不起,我負不起,軍座也負不起!

退一步說,就是我們真和護衛軍打起來,依照張惠民、方先覺報告的情況,憑這兩個團也根本打不過護衛軍南下部隊!就是把我們全軍都壓上,也肯定是有去無回!那可是全部由汽車運載、裝備精良的數萬兵力!

雖然這兩個團現在被護衛軍遣返,可畢竟人員齊整,裝備也在,上面總不能因我師沒和護衛軍打內戰而責罰我吧?我估摸着充其量也就是挨頓訓斥,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罷了,不礙事!”

李延年怔住了。他挨了訓斥之後,只想把李玉堂找來好訓誡一番,沒想到李玉堂的理由竟如此充分!而同民眾黨武裝開戰的後果也確實不是他一個軍長就能擔負得起的。

要知道,護衛軍只是民眾黨武裝的一部分而已,佔據西北、威脅晉、陝、川、滇等省的人民軍才更讓人頭疼。一旦同民眾黨武裝發生全面衝突,護衛軍同五戰區在蘇北、魯南等地大打出手,人民軍也肯定不會在西北閑着。萬一其出兵川、陝,再從山南的緬北攻擊雲南,那可就要整個亂套了!

得了李玉堂的提醒,李延年也回過味來,思量之下心中卻一陣寒意,忿然說道:“這‘小諸葛’先讓韓德勤一撤再撤,現在又讓我們軍團收縮到運河以西,還讓我們去和護衛軍搞摩擦,這惡名可都讓我們中央軍給背了,他到底什麼意思?!”

湯恩伯部的二十軍團是中央軍中的嫡系,這是不消說的。而韓德勤部的二十四集團軍中雖有57軍這支來自東北軍的隊伍,89軍中也有西北軍的影子,但該集團軍的第一任總司令卻是顧祝同。加上軍中也不乏黃埔學生的身影,顧祝同、韓德勤也屬老蔣一派,整個集團軍也就打上了中央軍的烙印,可以看作是中央軍中的旁系。

不管內里真相究竟如何,在國人眼中,韓德勤、湯恩伯兩部都應為蘇北的失利承擔責任。而由於這兩部都是中央軍,這各方的矛頭也有意無意的指向了老蔣。

“瑤階兄,不管李、白二人是否另有心思,但蘇北的這一切卻對委員長不利。我們必須要把情況儘快上報!”一陣沉默后,李延年打定了主意。

“單我們兩個上報,恐怕沒多大作用。再說,委員長也不怎麼待見我這個學生。”李玉堂苦笑了下,又道,“軍座真有這個心思,不妨與軍團長一起聯名。我呢,就把16團、補充團上報的有關護衛軍的情況附上就行了。”

作為黃埔一期學生,李玉堂雖非其中的佼佼者,可才能還算不錯。不過,因為相貌有些對不起觀眾,雖然他的戰功不少,可升遷卻落後於大多數同屆者。抗戰爆發后,隨着老蔣的擴軍,象李延年、關麟征等原本擔任師長的黃埔一期中人大多成了軍長,而35年就出任第三師師長的李玉堂仍呆在師長的位置上不動。對於這種待遇,要說李玉堂一點想法沒有是不可能的。

李延年也知道李玉堂的情況,便勸說道:“瑤階兄,情況是你先覺察的,怎麼也要有你的名字。再說,要是就此入了校長法眼呢?你聽我安排就是。”

李玉堂也不便拂了李延年的一番好意,也就點頭答應下來。

李宗仁、白崇禧想把護衛軍拖下水,至於讓中央軍承擔蘇北戰局不利的惡名是否另有私心,那就見仁見智了。但若是湯恩伯牽頭,李延年、李玉堂聯名把有關情況上報老蔣,以桂系和老蔣之間的過往恩怨,老蔣不起疑心才是怪事。不過,由此一來,五戰區在蘇北這邊給護衛軍增添的麻煩也算暫時消停下來。

殲滅了149聯隊,又解決了同李玉堂第三師間的矛盾,余德海所部的第四集團軍面對的就只剩下飯塚國五郎率領的101聯隊和佐藤所率的101旅團旅團部及直屬部隊了。

在第四師佔領汴唐至窯灣一線、拿下邳縣之後,幾乎在第十四師攻佔連雲港的同時,護衛軍第九師也於27日上午在沭陽以西與準備攻擊宿遷的飯塚所部發生遭遇戰。在師長石毅信的指揮下,第九師兩萬多官兵殲滅了101聯隊等部,隨後又攻佔了沭陽。

飯塚國五郎在沭陽的部隊只有101聯隊兩個大隊,加上配屬作戰的炮兵大隊和騎兵中隊,總兵力尚不足三千。而護衛軍第九師的兵力卻有兩萬多,兵力將近敵人的七倍,火力裝備上又佔優勢,並且雙方又是在野外遭遇戰,日軍沒有準備什麼防禦措施,種種因素作用下,也就決定了戰鬥的結果毫無懸念。

先是津田所部在連雲港遭到護衛軍攻擊請求緊急戰術指導,隨後卻又失去聯繫,接着又是飯塚在沭陽西部遭遇護衛軍,同樣是先請求戰術指導后失去聯繫,這連番突變徹底把身在漣水的佐藤給打蒙了!佐藤很清楚,津田和飯塚兩部肯定是遭遇了不測!

不管是津田還是飯塚,所率的兵力都比佐藤留在漣水的兵力多,既然這兩部遭了護衛軍的毒手,佐藤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自己在漣水這邊也肯定沒有好結果。

此前的進軍已經違背了派遣軍司令部和101師團部的命令,佐藤現在更不敢把津田、飯塚兩部的真實情況透露出去,便捏造了一個退兵的理由:“有情報表明,支那五戰區部隊將攻擊我軍後方運輸線。為保障運輸暢通,留下一個中隊駐守漣水,旅團部及直屬部隊馬上回防阜寧!”

至於護衛軍南下的消息,佐藤決定還是等撤到阜寧,安全有保障后再行上報。

將近11點的時候,徐海堂率第四師主力自運河東岸經由宿遷、西壩等地趕到了漣水。在解決了留守的一個中隊的日軍后,徐海堂等人才得知佐藤已經在一個多小時前就撤向阜寧的消息。就在徐海堂心中懊惱的時候,第十四師、第九師以及余德海等人也先後抵達漣水。

“這個佐藤溜得倒快!”了解了各部的情況后,余德海有些遺憾,隨即又命令道,“第九師和集團重炮旅在黃河舊槽以北,自西壩向東展開;第四師和集團防空旅自汴唐向南,沿運河東岸展開;第十四師則配合將要抵達的海軍快艇部隊,在贛榆至黃河舊槽以北,承擔起海防重任。同時,十四師還要配合空軍及後勤部隊,在東海縣以西、青伊湖以北建立前方機場,以便空軍進駐。另外,集團軍司令部設在沭陽。”

“司令員,佐藤手中也沒多少兵力了,我們現在拿下阜寧,既能徹底殲滅101旅團,又能把防線推進到北洋河一線。若是再把西壩南面的淮陰、淮安拿下,那整個防禦體系豈不是會更完善一些?”第九師師長石毅信建議道。

徐海堂、郭宇清等人也覺得有道理,便一齊將目光投向余德海。

“俗話說‘欲速則不達’,我們作戰也不能一味貪多求快。”余德海笑了笑,對眾人解釋道,“現在已經是4月底了,距離雨季已經不遠。而洪澤湖和淮河下游,也就是黃河舊槽一帶,幾乎每年雨季都會形成大小不等的洪澇災害。我們若是把防線向南推進,不但會給後勤增加壓力,還會讓部隊承受雨季帶來的風險,得不償失啊!”

第四集團軍副司令員顧道川也說道:“除非華中派遣軍能忍下101旅團損失這口氣,把佐藤所部一股腦撤走,否則,把佐藤這個尾巴留在南面也能更好的牽制敵人的力量。至於防線,我們現在要先穩定新占區域,等雨季過後,我們準備充分了,再向南推進也不遲。先生和周總參謀長都曾說過,治理淮河可比打仗難多了。”

徐海堂、顧道川、郭宇清等人這才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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