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劉秋琪醫院面談
楊軍的電話處於關機狀態,九菲知道此時把工作試着生命的那個人,一定正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緊張的忙碌着。
起身站在窗口,拉開窗帘,望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夜空。
靜謐星空下,到處都是五光十色的喧囂和肆無忌憚的流光溢彩。
隨着人們經濟水平的提高,也生活也越來越豐富,舉目所望到處都是平安祥和。此刻,或許不會有人想到在那些不為人所知的地方,有些人為了這個城市的繁榮和他人的平安,幾乎在沒日沒夜的工作着。
可他們卻默默地,山一樣無聲的存在着,視他人的安全為生命。
手機響了,劉楓提示自己早點休息。
想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弟弟,九菲關上窗戶,重新坐回沙發。
默然發覺,自從魏之善出事以來,圍繞自己所發生的一些事情,瞬間明白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一種看不見的網覆蓋著,牽扯着。
劉楓的驟然出現,把自己拒絕承認的事實給挑破了,也給自己身邊紛繁雜亂的網線剪破一個出口。
“這麼大的一個兒子,生前您竟然不知道?!”九菲自言自語的轉身看着父親的照片。
照片被鮮花遮擋,劉楓來時並未發現。
不知為何,九菲第一次感到照片中的父親有點陌生。
記憶中,父親是一個追求系統的人,凡事都按照先定的理論,通過演繹得出結果。
難不成他一生的孤獨,真的是被自己獨特的思維方式所累?!
九菲感嘆着,對着父親的照片默默詢問。
印象里父親生前孜孜不倦的工作之餘,也是一個人獨立的思考,一個人孤單的旅行。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
父親就是這樣的人。
九菲轉回目光,邊尋思邊走向卧室。
父親和別人始終保持着邊界,也就沒有人和他成為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親密朋友。
他一直在理性清晰地域內追尋可以溝通的靈魂,也許從沒打算孤單,卻始終沒有遇到對的人。
看起來平易近人,溫爾文雅,實際上父親不被人了解,甚至讓人畏懼而導致他更加孤單。
在別人眼中,他就像天上的星,光彩迷人,卻深邃遙遠。
“很多事情,就像被鎖在屋內的人,只有一扇窗可以和外界連結,外面有很多他沒有走過的世界,他對此充滿好奇和渴望;而外面的人卻對屋內的世界諱莫如深,對屋內的人敬而遠之。”隱隱中,耳邊傳來父親的言語。
“為什麼不打破門上那把鎖,自己走出來?”九菲看着父親不解的問。
父親轉身面向遠方,淡淡的說:“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可你得到了什麼呢?不覺您這輩子過得清苦嗎?”九菲問着,緊緊跟在父親身後來到一片碧綠草地。
父親指着綠草中間一株帶露水的小草說:“這裏連空氣都是甜美清香,你看它生長的多麼旺盛,太陽一照它每一片葉脈都因露水閃閃發亮。難道這一切對它來說不是生命中的可遇不可求的珍貴嗎?”
“可是爸爸,人非草木。”
父親笑了,很輕鬆:“人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魚之樂也……”九菲疑惑不解的接過父親的話。
“所以,很多時候,不要被看得見的東西輕易改變成熟的認知,也不能讓別人的言語隨便挑戰理性的思維。”
“那我現在怎麼辦?”九菲問着,卻聽不到父親的回答,抬頭時發現眼前只有四野青青,松風陣陣。
面對空曠,九菲情急之下大聲的喊着:“爸爸~”
沒有父親的身影,一陣清晰地鈴聲在耳邊響起。
是夢。
九菲摁掉鈴聲發現,天亮了。
早晨交班還有短暫的院辦會議,不能遲到。
麻利的吃過早餐,急匆匆的趕到醫院。
中春時節,穿過門診大樓,看到醫院行政大樓前到處都是濃郁的青春氣息和各種花兒的襲人芬芳。
密密繁擁的紫荊,賞心悅目的櫻花和嬌羞奪目的美人梅趕趟一樣,競相開放,把路邊蒼翠寬厚的柏樹牆襯托的堅挺沉默。
會議結束,走進婦科住院部,九菲發現婦科醫生已經查房結束。
劉方和其他人早又走進手術室開始一天最忙碌的手術。
路過葉蘭婷的病房時,九菲下意識的在門口駐足。
單人間的病房內,劉楓正在給自己的母親葉蘭婷喂湯,無聲細膩,溫馨洋溢。
放輕腳步,九菲長長吐出一口氣,側臉走過。
終於結束忙碌的一天,收拾東西準備下班時,沒關嚴的辦公室門被推開,劉秋琪站在那裏。
“九菲~”
不同於往昔一身牙白色素衣長衫加薄絨外披。
九菲發現劉秋琪今天一套銀色的西裝,並沒有把他裝扮的精氣十足,反而多了一份頹廢和憔悴。
“進來吧!”九菲柔聲說道,同時從辦公桌裏面走出來。
“我想和你聊聊!”
“坐吧!”答應的同時,轉身倒杯熱水放在沙發前的茶几上。
劉秋琪緩緩坐下,右手向後攏攏自己白色的頭髮。
還沒等他開口,辦公室響起敲門聲。
起身開門,九菲疑惑地問:“這個時間你們……有事嗎?”
“九院長,打擾了!”徐斌說著,帶着一名年輕的警員走進來。
看到劉秋琪后,徐斌鎮定的朝他點點頭。
九菲瞬間明白,這是一場事先安排好的談話,轉身為二位警察接杯熱水送到他們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則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
劉秋琪看人員已經到齊,看着九菲點點頭說:“其實有些話,我可以早一點告訴你,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接到楊軍的電話,原來此刻的一切都是應劉秋琪所求安排的。
“今天剛好大家都在,聽聽也好。”徐斌發現了九菲面露不解,隨口說。
“前些年,房地產剛在深圳興起時,敏感的商人就已經捕捉到大量的信息,有條件的人很快返回本地開始蠢蠢欲動。”劉秋琪看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九菲和兩位警察說。
“您的當鋪,福林堂也是那個時候在本地開了分號嗎?”徐斌問。
“是的。”劉秋琪回答,“沒想到開業第一單生意就讓我大吃一驚,有人拿着三幅齊白石的畫做當。”
“這麼大手筆,是誰呢”徐斌問。
九菲明白,即便不懂但也會聽聞齊白石的大名。
劉秋琪眯着眼,慢慢說:“三幅畫中只有一副是真跡,其餘兩幅都是贗品,但已經算慶幸。畢竟齊白石的真跡作品不會滿天飛。存檔人是一名年輕的小夥子,名叫錢雍,他填好單據直接摁下手印。但拿走錢的人卻是另一名帶着墨鏡的男子。”
“錢雍?不是錢坤的兒子嗎?”
“是的。”
“那個帶着墨鏡的男子,您認出是誰了嗎?”徐斌接着問。
“當時不知道,後來這麼操作幾次之後,知道戴墨鏡的男子叫雷金鳴,市公安局局長雷大鵬的兒子。三幅畫放到第三天有人出價買走,沒想到第二個禮拜兩人又一次走進當鋪,當品竟然是一件乾隆年間的銅鏡。”劉秋琪說。
徐斌看着劉秋琪說:“你當時什麼感覺呢?”
“當品。”劉秋琪毫不掩飾自己的觀點。
“你們收當不檢查當品的正當來源嗎?”年輕的警察問。
劉秋琪目光注意掃過對面三人說:“我們每一件當品都會按照規定記載,但我們無法去追蹤當品的來路。只要不在國家違禁之列,我們也就無權拒當,這是行規。”
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或許大家都明白當品來自誰手。
“雷金鳴不是跟您學做古董生意了嗎?”九菲打破沉默發問。
劉秋琪看一眼九菲說:“如此幾次之後,雷金鳴就提出拜我為師,學做古董生意。不實不相瞞,剛開始我並不同意。”
“為什麼?”九菲問。
“第一我不想和雷大鵬這種官員有牽扯,第二我發現雷金鳴身上缺乏一種最基本的內穩和安靜,雖然他說自己是一名歷史老師,我卻看不出他在歷史熏陶中的沉澱。”劉秋琪說,“直到有一天,錢坤出面找到我。”
“錢坤那時候剛做天上人家,你們之間應該是惺惺相惜?”徐斌問。
劉秋琪搖搖頭說:“錢坤是從官場走過的人,具備我喜歡的穩,准,狠三點,而且錢坤情商很高,那次談話言語不多,卻處處暗示我在此地做生意,如果沒有根基,就難以長久壯大。”
“所以你就同意收雷金鳴為徒?”徐斌問。
“半推半就吧,”劉秋琪看着徐斌,“雷金鳴有點浮躁,但心思不壞,之後也就讓他跟着我到了廣州。”
“聽說一到廣州他就跟着您開始大把掙錢了,是真是假?”徐斌問。
九菲知道,這個問題也是自己想了解的。
“真假參半。”劉秋琪喝口水繼續說,“雷金鳴的確跟着我從廣州出發到雲南瑞麗和緬甸,然後從西安到北京和天津逛了一圈,這一路上讓他對古玩市場有了全新透徹的了解,也順便掌握了一些鑒別古董的方法。也是這期間,他向我透露了錢坤想通過他父親雷大鵬之手,取得生態療養院那塊土地的使用和經營權。”
“真是利益熏心,就為了給他自己牟取暴利?”九菲問。
“也不全是,”劉秋琪對九菲說,“當初,魏之善拿到生態療養院完全是享受了國家加大城市綠化面積的紅利,這在錢坤眼中就是趙紅衛憑着手中市長的權利,把生態療養院的土地使用權限白白送給了魏之善,這讓他心中不平,而當時趙紅衛已經退休,雖然影響還在,畢竟人走茶涼。”
“雷大鵬在生態療養院上的意見呢?”徐斌問。
“通過雷金鳴的消息和他購買古董使用的金錢來源,我打探出雷大鵬答應三年時間把生態療養院從魏之善手中奪回。”劉秋琪說,“這一切,後來也在我兒媳父親那裏得到證實。因為錢坤從一開始就拉攏我那位親家一起進軍本地房地產。”
“從你的了解,他們使用了什麼手段,準備讓魏之善放棄生態療養院呢?”徐斌問。
是啊,九菲也在靜等答案。
“錢坤明白魏之善不會輕易地讓出生態療養院。但他打聽到朱四龍曾經是魏之善的領導時,就通過王敏傑金錢攻擊朱四龍,聲稱他想利用第二人民醫院醫院從雲南進中藥的時機,為自己攜帶一些私人限制的中藥。”
在場的人都驚了,誰也沒想到發生在是第二人民醫院轟轟烈烈的“毒品”竟然是錢坤引起,並推行的。
“朱四龍明知違法,怎麼就會一下子就答應了呢?”徐斌問。
劉秋琪看着徐斌說:“朱四龍最初並不同意,無奈最後他妹妹王敏傑拿了錢坤的錢。還有他女兒朱樂兒,錢坤知道為了進軍歌壇需要花錢包裝后,直接給朱樂兒打款八百萬,讓她在北京好好的發展。”
九菲嘆口氣說:“所以朱四龍最終同意了錢坤的建議。”
“是的,”劉秋琪說,“但他沒有想到錢坤掙錢以後大部分都留給了朱四龍,而且還讓他故意帶着魏之善到雲南考察製藥廠。”
聽到此,九菲不解了,情不自禁的問道:“難道雲南製藥廠最初也是他們的陰謀?”
“最初他們想通過雲南製藥廠,一個殘破的企業來給魏之善畫大餅,然後一步步把他拖入。”劉秋琪說到此,閉着眼睛上下搓搓自己的臉,繼續說,“這個過程朱四龍不知道是於心不忍,還是誘敵深入,他自己竟然也在雲南製藥廠里投了一部分資金。”
九菲重新為劉秋琪倒杯熱水說:“最終魏之善還是上當了,為雲南製藥廠投入大量資金,不惜拿整個生態療養院抵押貸款。”
“是的,”劉秋琪接過水杯說,“之前,還為第二人民醫院新的大樓建設預墊了資金。我聽說后曾讓人提醒他,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被人設套,不過,為防患未然,他把生態療養院和自己的醫療器械公司的法人改成你女兒。”
“原來如此。”九菲點頭說。
“這麼說,”徐斌看着劉秋琪說,“錢坤費盡心思,最終沒有奪得生態療養院這塊土地。”
“是的,”劉秋琪痛惜的低下頭說,“沒人想到魏之善那麼快就厄運降臨……”
“更沒人想到,魏之善死後,趙小六以他自己的力量挽救了魏之善留下的醫療器械公司和生態療養院,還讓雲南製藥廠起死回生。”九菲站起來,看着在場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