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生命火種 第五十三章 帳篷夜話
睜開眼，明黃色的燈光射進眼眶，剛從昏迷中醒轉的李玄機頗不適應，抬起右手遮了遮眼睛，坐起身然後眯着眼睛向周圍觀察，這才慢慢看清楚情況。
“我這是回來了？回到了‘演繹’世界？”
李玄機長舒一口氣，他看到自己正處於一個帳篷中，頂上掛着明黃色的汽車大燈，張小瑤正趴在鋪前的一張桌案上淺睡。
李玄機輕輕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一件女士衣服，看樣式顯然是張小瑤穿的，李玄機不禁莞爾一笑，“看把這姑娘嚇得，明知道我寒暑不侵，還給我蓋衣服呢，嚇傻了都！”
李玄機緩緩穿上放在旁邊的鞋，從鋪上站起來，就這樣站立了半分鐘，李玄機忍住了用腳狠狠跺一跺腳下土地的衝動——因為久違的腳踏實地而產生的衝動！
李玄機拎起剛剛那件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將它淡若鴻羽般地飄在張小瑤的肩上。
“這真是技術活，沒法賞！”
隨後李玄機抬頭看到了那把擱在桌案另一側的M82半自動狙擊步槍，原來包裹在槍身上的那層青灰色布條已經全部被張小瑤除去，如今呈現在李玄機眼前的這把槍更像是一件令人驚嘆的藝術品。
通體黝黑的槍身在明黃色燈光的照射下散着冷光，超過一米二的超長身軀讓它看起來猶如一具龐然大物，最顯眼的當屬那根槍管，半米長的槍管在三十二個導氣散熱孔的包裹下透出一陣殺氣，就像是一頭巨獸在彰顯自己那嘴嗜血的獠牙，冷酷而又噬人。
槍身上方安裝着一根二十公分的紅外瞄準鏡，下方的可摺疊腳托此時正呈三角狀立於桌面之上，膛室下是一個比步槍彈夾大兩圈的狙擊彈夾。
所有組成部件彷彿都和諧統一在這把槍上，令人為之着迷！
李玄機前面並未來得及仔細欣賞他就昏了過去，現在醒來看到一把這麼完美的狙擊槍，心情難以自制地出現起伏。
每個人都有一個成為狙擊手的夢想，“千里之外，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是這個夢中最令人嚮往的瀟洒，李玄機也不例外。
李玄機來到桌前，一手握槍柄，一手托槍身，毫不費力地將M82斜持在胸前，當然一般人可能做不到像他這樣輕鬆，因為一把M82重達三十斤。
退下彈夾，裏面裝滿了接近十公分長的子彈，將彈夾放好，半翻槍身露出位於側面的槍栓，李玄機左手握住槍柄，用右手拉動，“咔嚓”一聲脆響，完成退殼動作，槍栓自動恢復到原位。
脆響過後，趴在桌案上的張小瑤似乎是聽到了動靜，抬起頭看到鋪上面的人不見了，將頭偏到另一側平靜說道：“你醒了啊！”
接着站起來又察覺到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隨即惱怒道：“你是不是傻？給我披衣服幹嘛！”
李玄機把玩槍械的動靜終究還是將張小瑤吵醒。
李玄機放下手中的狙擊槍，轉頭凝望着張小瑤，良久，沒有說一句話，走到近前將張小瑤輕輕抱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我真是太難了！”
張小瑤臉頰微紅，將李玄機輕輕推開：“少不正經！我倒要聽聽你怎麼難了？”
李玄機衝著張小瑤嬉皮笑臉道：“嘿嘿，餘生且長，我慢慢說，你慢慢聽！”
“……”
……
……
李玄機把自己昏迷后的經歷，包括那段奇異旅程詳細地給張小瑤講述完后，長舒一口氣，心有餘悸地說道：“我這次真是差一點就迷失在那個異空間中！每次吸收完的感覺雖然很滿足，但長時間地沉迷會讓人忘記自我，那種吃人的地方我是真地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坐在李玄機對面的張小瑤語帶沉重地說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要想不去第二次，我們得保證自己的軀體永遠不受損傷！”
李玄機疑道：“不簡單又怎麼講？”
張小瑤拽過李玄機的右手，將手掌翻轉，只見她用手指輕輕撫摸過李玄機手背上的光滑皮膚，彷彿意有所指地調笑道：“小哥哥你看，你這手上的皮膚真是又白又嫩的，把我這麼一個姑娘家都要比下去了！”。
李玄機被張小瑤摸得有點哆嗦，雖然那感覺很溫柔，但念及張小瑤的專業出身，他還是有點兒緊張：“你幹嘛？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張小瑤丟開手掌，嫌棄道：“誰稀罕，我是想告訴你，你所謂的在異空間中的吸收，是一種對自身損傷的療養。”
“至於你提到過的五色風帶以及被你吸收的紅色光點，我猜測那應該是一種能量，你一點點吸收，右手逐漸充實，應該就是填補修復的過程。”
“正因為這樣，你從昏迷狀態蘇醒后，原來手背上的淺坑才會恢復如初，甚至更勝光潔。”
李玄機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點頭贊同道：“好像是這樣！”
張小瑤繼續說道：“現在來看我們最初的猜測應驗了，我們這身軀已經不簡單到難以理解了！所以咱倆還是得從身體的過載以及損傷處入手，只有這樣，才能摸清脈絡，弄明白這一切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李玄機認真起來：“好，從哪裏開始？”
“山巒上，你前沖不敵，奮力跑回來后，我覺得那應該是你身體出現的第一次過載狀態，你回憶一下當時有什麼感覺？”
“當時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呼吸，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表現出心慌氣短這種傳統的劇烈運動後遺症。”
“其實還有一點，你當時的心臟跳動出現了詭異的平靜。接着是在密林中，你被狙擊槍狙中手背，中彈后你描述下身體的變化。”
“我追擊他進了密林，預料到會有埋伏，所以特意提前變身成了冷鍛碳鋼的體質，沒想到還是被他陰了一槍”
“那人叫孤狼，對了，你變身的秘密沒被孤狼覺察到吧？”
“我也不清楚，當時來不及躲閃，只能勉強用手遮住了眉心，然後……”
“然後呢？怎麼了？”
李玄機面露苦澀：“那種過程你一定不想經歷，……中彈后，我並沒有感覺到劇痛，而是先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衝擊波，接着就出現了意識震顫、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
“就這樣直到意識開始失控，最後沉浸到過往的記憶中不可自拔，在那些記憶里，我甚至看到了發生在第一世界中的事情。”
“可是後來你又怎麼制服的孤狼？”
李玄機嘆了一聲：“運氣使然！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他，孤狼靠近后害怕我是在假裝中彈，所以他用手槍沖我打了幾個彈夾的子彈，也正是這些子彈在我的意識里再一次掀起風暴，進而將我從回憶中打斷，我從意識風暴中掙扎出來后，重新獲得了對外界的感知，察覺到孤狼正在靠近，於是在他近身的時候用匕首解決掉他。至於‘變身’的秘密，當時林中一片漆黑，我覺得大概率沒有暴露，孤狼頂多會在臨死的時候有些疑問，還猜測不到‘變身’的層面上去。”
李玄機講完望着沉思的張小瑤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張小瑤伸出三根手指：“我總結出了三種目前已知會造成咱倆身體受損的情況。”
“第一種，過載，我們的身體狀態超過可承受負荷，會出現這種情況，而當過載嚴重時，就相當於身體受損，假如沒有那顆狙擊彈，你在手雷破片中穿梭，雖然冷鍛碳鋼比較堅硬，那些鐵片頂多對身體造成划痕，我敢斷定這些划痕一多，你一樣會昏迷過去，這就叫過載嚴重。”
“第二種，波動性損傷，也就是身體直接中彈的情況，你剛剛給我描述的那種不是傷口撕裂，不是鮮血橫流，你一直強調衝擊波和意識，我猜你這次昏迷的主要原因就是那顆狙擊彈在撞擊到手背後產生的強大衝擊波沿着冷鍛碳鋼直達周身四處，從而造成你的意識震顫以及記憶碎片風暴，手背上那個凹坑與之相比反而變得不那麼重要。可以想像，如果這道衝擊波足夠大，它直接作用於我們的身軀所造成的損害會達到什麼恐怖程度！或許直接將我們的意識撕裂也有可能，所以今後我們一定得避免這種直面硬抗衝擊類損傷的情況。”
“第三種，自毀類損傷，這種情況是你直接實驗過的，對此你應該深有體會！”
“這三種損傷明確以後我們可以針對性地避免，但我現在最想弄明白的還是那個一直縈繞在我們心底的問題：‘我們身體的本質到底是什麼？我們具體是以什麼形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李玄機撓了撓頭：“光體？我不是在那個空間裏吸收光了嗎，既然能療傷就說明它和咱們的本體同質同源。”
張小瑤沒有回答。
李玄機隨後又拋出另一個猜想：“能量體？對了，我不是說每次吸收的時候都可以感受到一股能量會充實全身嘛，我覺得能量體可能性很大。”
張小瑤仍然沒有回答。
李玄機犯了難，於是問向張小瑤：“你有啥猜測？說說看！”
張小瑤呢喃了一句：“最大的可能，我們是以意識體的形式存在。”
李玄機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指頭，十指相連清晰可見，不僅自己可見其他人也可見，頓感疑惑：“意識體？意識體按道理不該是虛幻的嗎？可是咱現在的身體確確實實地存在於空間中啊，這是看得見、摸得着的實體，意識體和實體能搭邊嗎？”
張小瑤搖搖頭：“從最初我們剛進入‘演繹’世界所經歷的思維檢測和評級到你受傷的意識波動及意識空間旅程，這一切好像都和意識有關聯，再聯繫‘意識穿越’、‘思維接入’等詞彙……細想起來，所有的表現似乎都指向一個真相，那就是意識體。但你剛提出的疑問，又沒辦法在我們可以理解的範圍內得到解答。”
李玄機抬手打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出異空間之前我在天空裏看到點東西，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頭部輪廓，沒看見五官，只看到一個輪廓，再想仔細看，就被推向了那道怪門，另外我還看到異空間裏的那些五色風帶好像都被那個輪廓控制在手裏一般，這真是細思極恐，我們不會變成別人手中的提線木偶了吧！”
李玄機煞有其事地用手摸了摸頭頂，彷彿上面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被天上的仙人攥在手裏吊著。
張小瑤拿腳踢了踢李玄機：“你雪中看多了，雖然沒那麼玄乎，但至少不簡單就是了，要想弄明白，非得冒險受傷再探一次異空間不可，然而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現在抓住頭緒就算好事，可以待將來有了萬全把握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