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藏身
看見中年司機從大門裏跑了出來,柳扶疏下意識地往洞深處挪了挪,然後她便意識到了還抱在自己懷裏的程程。
正當柳扶疏想要伸手捂住程程的嘴,以防止他又叫喚出聲時,她看到了掛在程程臉上的笑容,雖然那笑容依然很難看,但是柳扶疏還是在那笑容里看出了一絲促狹的味道。
他這是以為我們在和他父親捉迷藏嗎?柳扶疏心想。
等中年司機追逐宋夢幻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柳扶疏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宋夢幻可能會有危險,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揪了起來。
宋夢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呢?難道他是來救自己的?——事實上,他已經救了自己——可是他又是怎麼知道自己被困在這裏的呢?想着這些事情,宋夢幻的音容笑貌便浮現了柳扶疏的腦海里:嗯,長得一般,也不愛說話,想不到心還挺好……
柳扶疏想着事情,程程努力睜開絲線一般的眼睛看着柳扶疏,山洞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但很快,從山洞的深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誰?”柳扶疏緊張地問出了聲,雙手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程程,程程吃痛,“阿巴——阿巴——”地叫了出來。
“別害怕,是我!”山洞深處傳來了回答聲,行走的腳步聲更加急促了。
說實話,柳扶疏並沒有聽出是誰的聲音來,她只是依稀覺得這聲音在哪裏聽過,但無法確定是誰。
“你到底是誰?”幸虧這話柳扶疏還沒有問出口,那人便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否則實在有些尷尬,因為那人正是剛剛救她於水火之中的宋夢幻。
“宋夢幻,是你啊!”
“扶疏,趕緊跟我走!”
宋夢幻說著便去拉柳扶疏的手,柳扶疏卻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宋夢幻訕訕地縮回手,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扶……柳扶疏,趕緊跟我走,這裏不安全!”說完,便轉身往來時的路,也就是洞的深處走去。
柳扶疏也一陣尷尬。她不是不想被宋夢幻拉手,躲那一下只是出於本能的反應。然而,本能的反應不正是真實的反應嗎?
這時候,懷中的程程卻發出了輕微的“阿巴——阿巴——”聲,柳扶疏知道,這是這個怪胎在嘲笑自己呢,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急忙跟上了宋夢幻的腳步。
雖然洞很深,但路很平坦,也很寬闊;雖然宋夢幻很着急,但走得並不快,抱着程程的柳扶疏完全跟得上。兩個走路的,一個被抱在懷裏的,就這麼安靜地走了幾分鐘。安靜的山洞裏,除了雜亂不齊的腳步聲,能聽到的也只有雜亂不齊的呼吸聲了。
為了緩解尷尬,柳扶疏決定說點兒什麼。
“那個……宋夢幻,這……這是哪裏啊?”
很蠢的問題。宋夢幻心想,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肯說話,而且是主動跟自己說話。宋夢幻壓抑住撲騰狂跳的心,然後慢慢地回答道:“這是我的家。”
“啊?”
“這是我的家。”
宋夢幻以為柳扶疏沒有聽清,便又說了一遍。其實柳扶疏不是沒有聽清,而是不敢相信:宋夢幻說什麼?他說這個洞是他的家?
“那個洞只是我挖出來的一條路……這裏才是我的家!”
經宋夢幻提醒,柳扶疏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走出了那個似乎永遠也走不出的山洞。柳扶疏看到,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汪湖,一汪不是很大但是水很是清涼的湖。
看到清涼的湖水,柳扶疏一陣歡呼,下意識地便想往湖邊跑。兩日來的遭遇,已經讓她渾身上下都髒得要死,若不是宋夢幻在身邊,她真想直接跳進湖水痛痛快快地洗個澡。
宋夢幻看出了柳扶疏的想法,笑了笑說道:“扶疏……啊,柳扶疏,這裏不會有人來,你去洗洗吧!這個湖並不深,你放心洗就行……我先回家,順便給你拿條毛巾過來,你洗好后喊我就行……”說著指了指離湖不遠處的一間小房子,“那裏才是我的家!”說完便向家的方向走去,沒走兩步卻又轉過身來,“那個……把那個程程給我吧……”
程程“阿巴——阿巴——”地叫着,他並不想離開柳扶疏那讓他十分享受的懷抱,但當看到宋夢幻那凌厲的眼神之後,他最終還是離開了那彷彿天堂一般的地方,老老實實地趴在了宋夢幻那強有力的臂膀上。
看着趴在宋夢幻的臂膀上隨着宋夢幻離去而流露出委屈小眼神兒的程程,柳扶疏不禁噗嗤一笑,一直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了下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明明被中年司機囚禁,被中年司機追蹤,為什麼還要帶着他的兒子,並且對待他的兒子還不錯,難道僅僅只是因為聽了他的兒子的凄慘身世?
看着宋夢幻帶着程程進了小房子之後,柳扶疏來到湖邊。
湖水清涼,在陽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柳扶疏又往四周看了一下,然後迅速地脫掉了體恤衫和牛仔褲,跳進水裏之後又迅速地摘掉了內衣。
柳扶疏這一系列的動作,無非是想最大限度地減少私處暴露在外面的時間,然而她並不知道,其實這雁棲湖的湖水十分清澈,清澈到並不能起到掩藏的作用。也就是說,如果此刻有人站在湖邊,可以將柳扶疏想要儘力掩藏的一切盡收眼底。
所以,十幾分鐘之後,當柳扶疏洗得差不多,準備上岸的時候,她在水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條魚,一條十分龐大而怪異的魚。正因其怪異,所以柳扶疏也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一條魚。
但是不是一條魚,並不妨礙柳扶疏尖叫出聲。
這聲尖叫將驚恐打包,順着湖水,一路狂飆,驚走了那條龐大而又怪異的魚,也驚動了正在小房子裏做飯的宋夢幻。
是的,宋夢幻正在家裏做飯。他本想着在柳扶疏面前露一手自己苦練多年的絕藝。可是,柳扶疏的這聲尖叫打斷了他的計劃,於是他迅速地關掉燃氣,拎起正在沙發上打瞌睡的程程以及旁邊掛着的一條嶄新的浴巾,向湖邊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