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軍訓彙報引回憶
這邊,等陶幽和洪熙淇走了,宋逸勉上前拍了拍顧易肩膀:“計較什麼。”
顧易正朝着倆人離開的方向出神,被宋逸勉這麼猛一拍才回過神:“這不能怪我呀。我這不是急着找你,禮堂都沒位置了,連過道都坐滿了,你想站一下午啊!”
“第一次就是在禮堂門口,太擠了。當時我們都被擠到了門旁邊,我不小心推到她,她就撞門上了。我也道歉了。剛剛我跑着不小心把自己絆了才撞到她。”顧易越說越委屈。
“行了行了。”宋逸勉扯了扯嘴角表示不屑,“自己都能把自己絆倒,你這些年網球都白練的。”說著,他不再搭理顧易,管自己走了。
顧易突然想到什麼,追上宋逸勉:“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那女生。我怎麼感覺這麼眼熟呢。”
宋逸勉斜了他一眼:“哪個?”
“就那個頭髮不長不短,剛跟你在一起的那個。”顧易邊說邊比劃,“你說,留這種髮型不難受嗎,那頭髮垂下來都遮住臉了,這要晚上看到不得嚇一跳。”
“什麼不長不短。”宋逸勉無意識地為陶幽辯護,“那叫齊肩發,不知道就別瞎掰,人家怎麼打扮那是人家的事,還輪不到你在來說。”
“呦,你對這塊兒什麼時候這麼了解了,都不讓人說了,這麼護着她。”顧易第一次見宋逸勉為一個人說話,對方還是個女生,他比發現了新大陸還驚喜,“真認識她?!她誰啊?什麼時候認識的?在哪兒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啊?”
宋逸勉拍掉肩膀上的手,選擇忽視這些問題。
天陰沉沉的,知了依舊在樹上鳴叫着,聲音低沉無力。沒有太陽也沒有風,操場上變得更加悶熱難耐,倒開始懷念起大晴天了。
這是軍訓。
下午他們做完彙報演出就可以結束這為期一周的訓練。
陶幽他們現在正在拍集體照。
所有同學基本上都黑了一個度,每天都見面,平時也看不出什麼變化,但照片拍出來,軍綠色迷彩服和那一張張黑臉混合在一起,還是逆光,從遠處看,就是黑乎乎一團,自己都認不出自己,剛從煤礦洞裏出來似的。
陶幽雖然有塗防晒,可這僅限於她記起來的時候或者不懶的時候,晚上也沒聽陶媽媽的好好護膚,屬於黑得有點略微離譜的那一小批人。
她看着相機里的照片都不想承認那是自己。
反觀站隔壁的洪熙淇,雖然也比開學顏色深了,但因為對防晒和護膚沒有鬆懈,就只是晒黑了小半個度。一對比,自己更黑了。
慘不忍睹。
陶幽開始後悔當初沒有做好預防,在心裏設想:要是能重新開始......算了,估計還是會和現在一樣。
她太了解自己,就算再來一次,還是會抱着僥倖心理疏忽防晒和護膚。
還是等着周末回家挨批吧。
下午,彙報演出正進行一半,天空顯得愈加沉悶,灰濛濛的天變成純純的濃黑。不一會就下起了暴雨,隨之而來的便是狂風,可視度大約只在兩米。
彙報演出是不可能再繼續,操場上狂奔躲雨的人不少,但也有一大部分人貪玩,直接在操場上嗨了起來,完全忽視學校領導在站台上的喊話。
氣氛被完全調動起來,其他學生也不急着跑了,加入到操場上的大部隊。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不知是誰先起了頭,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來,就連年輕的教官們都加入了其中。
站台上的學校領導都不再喊話,在座位上坐下,喝着茶聊天,任由底下的學生鬧。
陶幽被洪熙淇拉着加入大部隊。
她最開始是拒絕的,她一個社恐,雖然有意識地在嘗試改變,但也還沒放開到和一群陌生人在操場上瞎嗨。
洪熙淇可不管這些,上前就勾住一個人肩膀。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所有人都站在一起,互相搭着肩,幾百個人圍成一個龐大的圈,操場都快站不下了。
一群人一首歌接着一首歌唱,有着用不完的體力。
此時的陶幽完全放開了,這麼大的雨,眼睛都睜不開,誰會注意你是誰,玩就對了!
陶幽不記得已經多久沒有這麼暢快的玩過了,似乎是從小時候離開葦城后開始的。
沒搬走前,陶幽一家住在離老巷很近的小區,和宋逸勉一家是上下樓。
陶媽媽和宋媽媽有空時總會帶着他們去東巷轉悠,但不會走很遠。
跟住巷子口的幾戶人家熟了以後,兩位媽媽在和其他人聊天時,就放兩個小孩自己去玩了,但僅限於巷子口,在她們能看見的地方。
那是深秋的一個雨天,不是暴雨,卻一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天色昏暗,整個葦城蒙上了一層薄紗,雲裏霧裏,帶着淡淡的憂鬱感。
那段時間宋逸勉父母的小公司剛步入正軌,正是最忙的時候,雙休日宋逸勉經常呆在陶幽家。
這天正好陶媽媽有空,就帶着陶幽和宋逸勉去老巷玩。
陶媽媽在屋裏和別人聊天的時候接到電話,說是陶幽奶奶在山上摔了,手骨折,被同村的及時發現,送到了醫院。
情況緊急,陶媽媽無法分身,只能將陶幽和宋逸勉託付給巷子口關係較好,比較靠譜的一個叔叔照看。
走之前,陶媽媽把兩人叫過來囑咐一番,才三步一回頭地趕去醫院。
哪知那叔叔電視看着看着睡了過去。
陶幽和宋逸勉穿着雨靴和雨衣,拿着水槍在巷子口追逐打鬧。
不知不覺間,倆人已經跑到了老巷深處,可倆人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環境的變化,還在踩水坑玩兒,雨衣也早就散開,掛在胳膊上,裏面的衣服早已濕透。
待倆人玩累了想回家時才發現周圍環境陌生,找不着路了。
因為下雨,天黑的更快些。
陶幽和宋逸勉拉着手,按着模糊的記憶在巷子裏走了一會兒,沒走出去,反而來到一條從沒來過的小岔路。
老巷裏全是石板路,坑坑窪窪的,有的還佈滿了滑膩的青苔。
陶幽一不小心滑倒在地,屁股和手掌上傳來雙重疼痛感,她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驚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宋逸勉在一旁怎麼安慰都沒用。
倆人的動靜不小,成功吸引了旁邊那戶人家。
‘嘎吱"一聲,木大門打開,出來一位頭髮半白的老奶奶,畫著精緻的妝,穿着紅色的雙襟式長袖旗袍,上面綉着一對鴛鴦,栩栩如生,腳上穿着同色高跟鞋,手舉一把白色油紙傘,上面畫著水墨畫。
這麼鮮艷的裝扮在這雨天尤為突出,很有質感。
是個很優雅時髦的老太太。
“哎呦,怎麼坐地上了,快起來。”老奶奶走到倆人身邊,將陶幽扶起來,“摔疼了吧,不哭不哭。你們是跟爸爸媽媽走散了嗎?”
老奶奶說話很溫柔,讓人莫名感到安心和信任。
宋逸勉畢竟還只是個小孩子,這會兒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陶幽聽見后,哭得更起勁兒了。
倆人的哭聲此起彼伏,老奶奶聽了,心裏說不出的心疼:“不哭不哭,乖乖,先進來躲躲雨。”
宋逸勉拉住要跟着走的陶幽,眼眶裏還滿是淚水,卻依舊十分警惕:“媽媽說,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的。”
老奶奶笑更開心了:“你媽媽說的沒錯,你記得很牢,真棒。奶奶我不是壞人哦,奶奶是想幫你們,我那麼大年紀了,什麼都幹不了了。”
進了屋,老奶奶給陶幽和宋逸勉脫下外衣拿去烘,好在雨衣沒有完全脫掉,外套也算厚實,裏面的衣服沒怎麼濕。
老奶奶取了毛巾將他們裹起來,窗戶只留了條縫,打開取暖器,泡了薑茶給他們驅寒,怕他們喝不下去還準備了糖果。
做完這一切,老奶奶才坐到旁邊,拿出翻蓋手機:“你們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號碼嗎?”
陶幽和宋逸勉還在抽泣,打着哭嗝,搖了搖頭。
老奶奶放下手機,笑着安慰他們:“沒事兒,不怕,等雨小點我帶你們去巷子口。先把身子暖起來。”
“你們叫什麼呀?”老奶奶問道,“我姓唐,你們可以叫我唐奶奶。”
“我叫小宋,她叫幽崽。”宋逸勉揉着眼,軟糯糯地說。
雨停的很快,等衣服烘得差不多了,老奶奶幫陶幽和宋逸勉穿好,一手牽一個,關好門朝巷子口走去。
“媽媽!”陶幽大老遠就看見陶媽媽焦急地在巷子口徘徊。她鬆開手,朝陶媽媽跑去。
宋逸勉也緊跟其後。
陶媽媽正在打電話,聽見陶幽的聲音趕緊轉頭,朝電話那頭匆匆說了幾句掛了電話,朝陶幽小跑過來。
一大一小相擁,皆是淚流滿面。
陶媽媽放開陶幽,抱住宋逸勉:“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下次不能這樣了,你們知道我接到電話說你們不見了有多擔心嗎。”
“媽媽,對不起。”陶幽第一次看到媽媽哭,知道自己真的做錯了。
“阿姨,對不起,我們下次不會了。”宋逸勉道歉,“是我沒注意,跑到巷子裏面去了”。
“唐奶奶,出來散步啊。”旁邊有人說話。
“出來送送倆小孩。”唐奶奶微笑着答應,語氣溫和。
陶媽媽這才注意到後面的人,擦掉眼淚站起身:“太謝謝您了,麻煩您了。”
唐奶奶微微搖手,笑得很和藹:“不是什麼大事兒。小丫頭剛剛摔了一跤,我看了沒有外傷,但是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放心。”
“他們剛在雨里應該跑挺久的,衣服都濕透了,我給他們喝了薑茶,衣服也烘過了,回去還得預防下感冒。”
“這巷子裏小路是挺多,不熟悉的人是很容易繞進去。好了,孩子也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她彎下腰,摸摸陶幽和宋逸勉的腦袋,“小朋友,以後不可以亂跑了,你們爸爸媽媽會很擔心你們的。”..
“唐奶奶,那我們以後能來找你玩嗎?”唐奶奶沒走幾步,陶幽追上去,抬起胳膊拉住唐奶奶的手。
“當然可以啦,但是你們要提前取得爸爸媽媽的同意哦。”唐奶奶耐心地說。
“嗯嗯,那唐奶奶下次見。”陶幽乖乖地說,揮了揮手跑回陶媽媽身邊。
沒多久,進巷子裏找人的陶爸爸急跑出來,喘着粗氣,雖是深秋,還是出了一腦門的汗:“找到了就好,趕緊回家吧,等會兒給建明他們打個電話。”
“真的是太對不住了,我剛剛要睡着的時候應該起來走走,看看兩孩子的,真的太對不起。”那位叔叔還在不停地鞠躬道歉。
陶媽媽搖搖頭表示沒關係,但她以後真的不敢再把孩子託付給其他人了。
到家后陶媽媽立馬給宋媽媽打了電話說明情況,並道了歉。
宋媽媽聽后也十分緊張,好在她了解陶媽媽的為人,知道她是個負責可靠的人,而且事出有因,所以她並不追究,只要人沒事就行。
那是陶幽和宋逸勉第一次見唐奶奶,那位慈祥可愛,精緻時髦的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