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貴人歸家
更新時間：2012-12-03
“娘！”那個中年男人竟絲毫不怕，一張還算端正的臉上，甚至帶着幾分不甘，噴着鼻氣說道：“這是事實！侄女確是為了咱們家爭了榮光，這我承認！她是娘娘，我們合家也都該敬重她！但能說，她一入了宮，便和這馮家沒有半分關係了？！連皇上不也說，她如今出息，是我們馮家教養的好？！她總還是馮家的女兒吧！以前的時候也便罷了，我只當她在宮內過的不易，便是家中子弟沒人得到提攜，也不去怪她，可現在，娘！您是沒聽到外面人是怎麼說咱們的！說咱們馮家是沒人了，才認了個外人做乾親，還讓這屬於馮家的榮光，落在一個外人身上！娘，我想不通！”
說到底，還是因為聽說了林楓的事情，着急了，憋火了。
在他看來，自家侄女當的這個娘娘，除了給自家些許富貴外，便再沒有其他好處了。之前以為是自家侄女沒有這個能耐，也就認了，可現在，一個外人，靠着自家的面子，都成了正五品的大學士，當日一聽到皇上的聖旨，他簡直都要氣死了。自己的幾個兒子，個個求官無路，她倒好，有了大好的機會，居然白白拱手送給個外人！真不知馮家是哪裏對不住她！竟養出她這樣吃裏扒外的女子！
又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三弟，心裏火氣就更大了。三弟是馮貴人的生父，在馮貴人剛受寵的時候，就得了個官職，雖只是掛個名，並無實差，但好歹也是有品級有官身的人，三弟妹好歹也有了誥命在身，哪像自己……“娘，聽說今日那個林楓也要前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麼了不得，能蒙得娘娘垂青！”
這話，就越說越不是味兒了。
“大哥，還請息怒，今日乃是娘娘歸家的好日子，萬一有什麼不好的話傳出去……”二房的馮銀柱忙開口勸道。他不是老太太所出，是庶出，但平日裏還算會做人，和幾個兄弟關係都還算可以，見老三臉色不渝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老太太被氣的臉色越發冰冷，忙出來打圓場。
馮金柱卻不肯就此罷休，老三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這擺明就是不服他所說的。馮金柱冷笑道：“怎麼，還怕傳到外人耳朵里？如今馮家已是個大笑話了，還怕再被人笑不成？哼！”
見老二和老四那副軟趴趴的模樣，他心裏越發的鄙夷，覺得自己到底是馮家大房的爺，總比姨娘生的有見識，自我感覺良好，就好像是家裏的頂樑柱一樣。
恰逢娘娘今日歸家，他若是不攛掇着老太太發話，越發讓三房得了實惠去！
“你這孽子！說的這是什麼混賬話！”啪！老太太冷眼看了半天，終於再一次發飆了。她今年六十有一，看起來還算精神康健，可也被這個大兒子氣的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能隨便說的話么？豈不是這裏還有着奴僕在，就是沒有，一個做臣子的，居然對宮裏的娘娘說三道四？若是被人聽了去，捉住了把柄，知道的，是大伯氣侄女不給自家好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馮家對聖上不滿呢！
“娘娘做的決定，那便是上意，豈是你能質疑的？！以為自己多麼了不得？能看的深遠？莫要累得馮家和你一起遭殃便是善事一件！快滾到一旁去！”
“娘，大哥他不是有意的……”三房的馮玉柱，這時候才開口勸道。
老太太有些意興闌珊的擺擺手，也不去理會他們之間是真心還是假意，只是嘆道：“你們兩兄弟，還有老二、老四，你們四個都算上，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我之前已是說的很多了，若是你們還認我這個娘，就不要再說這些混賬話，我們馮家，之前的確是有幾代人做過官，可不過是些六七品的外任官員罷了，到了你們這一代，就更是不用說了，讀書不成，習武不成，文不成武不就，也就這樣了。娘也不指望你們光宗耀祖，但是，我今天把話先撂在這裏，若是你們非要為了丁點小事，就要鬧得家宅不寧，或是惹下大禍來，那我就權當沒有這個兒子了！”
見老太太說的十分堅決，馮金柱只能識相了一些，暫時忍下心中的悶氣。
三房的馮玉柱，看到大哥憋屈的模樣，心裏倒是挺得意。哪怕是從一個娘胎里爬出來的親兄弟，在某些時候，也未必是一心的。馮玉柱以前就沒少被大哥奚落，後來自己養的閨女進了宮，大哥又總愛說些酸話，雖沒有什麼大矛盾，但大房和三房之間，一直是來往不勤的。見素來被老太太疼愛的大哥吃癟，馮玉柱頗有一種痛快的感覺。
不過，說起林楓這件事，馮玉柱其實也有些犯嘀咕。自己閨女這是怎麼了？雖說他很清楚自己閨女的性格，絕不是個輕易吃虧的主兒，否則，也不能在如今的皇宮裏混到現在的地步，有了帝寵，但認的這個乾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事先居然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當初讓宮裏人給自己和夫人送信過來，讓自己和夫人都吃了一驚。今天閨女回來，可要好好的問清楚情況。
眾人心裏都各自盤算着自己的事情，又等了一會兒，終於有奴僕進來稟報，說是馮貴人已是離馮府不過一柱香的路了。
老太太臉上這方露出笑模樣來，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了身。“都出去迎接娘娘吧！”
其他人自然也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知道終於要到了，都有些雀躍。
再是不受寵的妃嬪也是娘娘，更何況，馮貴人如今還是很得寵的。若不是這次歸家，有旨意告訴他們，不讓他們太過張揚，算是低調歸家，怕是他們早就要宣揚的四周都知道了。
他們這邊如何迎接暫且不說，且說林楓。
走在馮貴人所坐馬車的旁邊，一路上，林楓腦袋裏閃過無數個念頭，比如自己到了馮家，遇到這樣的情況該如何應對，遇到那樣的情況，又該如何應對，可後來一想，以馮家的情況，怕是自己所想的這些，到時候都未必能用上，順其自然吧。
說到底，馮家這樣的人家，林楓其實並不是很在意。若不是出了馮貴人這樣一個娘娘，馮家只能說是明朝官宦階級的最下層，擔任過府尹的老太爺一去世，家裏連個有正式官職的人都沒有，卻一個個自我感覺頗好。
自從馮貴人得寵，馮家人就更是覺得自己是皇親國戚了，若非他們確沒什麼本事，馮貴人也不曾給他們太多提拔，怕是不用魏忠賢動手，光是自己人，就能拖死馮貴人了。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盟友啊！
說到嬪妃省親，林楓第一個想到的，其實還是以前看過的一部電視劇。那裏面，妃嬪省一次親，家裏老老小小都要提前忙活數個月不止，不僅要修新的園子，大把的銀子更是如水似的往外潑。
可現實中，卻似乎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明朝的皇帝，對外戚是十分戒備的，從朱元璋那時候起，挑選后妃，就是從民間來選，專挑家室清白的良家女子，至於后妃的家世，那是完全不考慮的，甚至沒有行過房事的寡婦都可能有被選進宮的機會，或者可以說，皇室是故意挑選一些家世不顯的女子充沛後宮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今天啟帝的皇后張氏，也不過是一個生員的女兒。而馮貴人在進宮之前，只是一個普通沒落了的官宦人家的小姐，根本就沒有後台。
這也是為什麼她們這些嬪妃在魏忠賢、客氏眼中，是可以隨意揉捏、處死的人。沒後台沒靠山啊，宮裏死個把的女人，實在是驚不起一朵浪花來的小事件。
而這次陪同馮貴人回馮家，一路上，他們這些人都是極為低調的。和普通出遊的大戶人家看起來沒什麼區別，總共加起來，不過是一輛馬車，不到十人的護衛隊伍。當然了，在出宮前，是有賞賜的，但是，那些賞賜，不可能隨着車駕一同到，一般都是提前一步送到馮家。皇上的賞賜，則在幾天前就賞下去了。
而之前在林楓腦海里閃過的聲勢浩大的省親場面，更是一個也沒見到。
別說這幾天的功夫，弄不出什麼園子了，原先在電視劇里看到的那種太監宮女開道，清灑道路，種種情況，都是沒有的。
直到遠遠的看到一所宅邸前，有着黑壓壓一片人等候着，他才意識，這是到地方了。
這場面，哪裏像是什麼娘娘省親，連普通富貴人家衣錦還鄉都要比這個聲勢浩大。
林楓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省親場面很多，一照見現實，立刻覺得略微的失望。
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姐姐，到了。”他在馬車旁低聲說道。
“嗯，本宮知道了。”裏面傳來悅耳的聲音。
隨後，林楓催馬，來到最前面，在那群人的面前，下了馬來，朝他們一拱手，道：“我乃林楓，奉旨護送娘娘歸家，皇上有旨，不宜聲張，諸位，還是先進去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