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而復生
更新時間：2012-10-24
好疼。林楓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一輛卡車反覆的碾壓過，渾身上下，無一不是酸痛難忍。想張口喊人，但喉嚨那裏，火辣辣的，乾燥疼痛，努力的張了張口，莫說是沒有聲音喊出來。就是嘴唇，都沒動上一動。眼皮重重的垂着，想睜開，卻無論如何努力，也睜不開。身體上的疼痛能感覺的到，但想指揮着身體動上哪怕分毫，都彷彿難如登天。耳畔，有嗡嗡嗡的聲音響起，時遠時近。林楓努力的去聽，卻聽不清那些人在說什麼。有人在哭，有人在怒罵，有人在嘆息……到底，出什麼事了？
難道他已經死了？那些人在哭自己？
林楓忍不住心裏着急起來，他恍惚記起自己是被人群擠下了台階，之後的事情，卻再沒了記憶。這麼說，他是真的磕到了頭？那身上的疼痛感又是怎麼來的？難道那些人看到自己摔下去還沒停腳，竟從自己身上踩過去了？林楓這樣一想，不僅很囧，還很鬱悶。但此時動不能動，說不能說，想想事情總是可以的吧？
又不知過了多久，那種麻木無助的感覺，似乎減輕了一些。林楓漸漸恢復了身體上的一些知覺，雖然還是不能動彈一下，也不能開口說話，但他已經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有了感覺。他感覺到，自己先是被人背着走了一段路，隨後，又被人平放在一處平地上，下面有些綿軟，似是一張床鋪，而在將他平放之後，一直守在他身旁的人，便直接離開了，連床被子都沒給他蓋上！有些冷的風，微微刮過，他剛剛恢復一些知覺的腿，直接又僵住了。
喂！別走啊！哥們，好歹給我蓋點東西啊！雖然我不能動，但我也怕冷啊！林楓無奈的感受着周圍的一切，掙扎着，卻沒人聽到他心底的聲音。
許是林楓求生的**太過強烈，又許是他命不當絕，這一着急，他的手指，竟然微微的動了起來。
感覺到手指動了，林楓大喜。忙繼續掙扎，拚命的突破陰霾的一層，將意識衝出去。隨着身體的知覺恢復過來，他的手，開始向周圍摸索起來。果然，是在床上，下面鋪着的，應該是棉被。而澀重的眼皮，也在努力過後，慢慢的睜開了。
這時候，連林楓這樣向來隱忍的人，都有一種想要迎風流淚的衝動了，真是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啊！可欣喜的感覺還沒有消散，在環顧四周后，詭異感，又隨之襲來。
這是哪兒呀？林楓嘴角抽搐的看着堪稱家徒四壁的房間，除了他目前躺着的這張床，房間裏居然連張桌子都沒有！更別說其他東西了，難怪沒人給他蓋上條棉被，以這裏的情況來看，床鋪上能鋪着東西，他就應該謝天謝地了是吧？這是什麼地方呀？張嘉友那幾個小子該不會是把自己給賣了吧？
別說學生宿舍的條件艱苦，就是以前家裏經濟不富裕，也沒窮成這樣呀？
林楓扶着床沿勉強靠坐起來，再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林楓越發的眼神詭異了。
按理說，自己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大學生了，雖說平時勤工儉學，但也看到過有不少錢人，可像自己此時穿着的衣服，他就從沒見人穿過。
花紋精緻，面料也很特別，尤其像……嗯，小時候看過的京劇舞台上的戲服。自己怎麼會穿着這套衣服？林楓忍不住伸手撫過那略帶着些許光澤的衣擺，手就突然頓住了。
不對！似是一記炸雷在腦中突然轟響，林楓眼睛頓時睜大，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
是的，不對！如果說房子和衣服，都可以用原因來解釋，那麼，此時此刻出現在自己視線內的這隻手，又是怎麼回事？哪怕林楓再找理由欺騙自己，他還是清楚的意識到，這隻手，根本就不屬於自己！這不是自己的手！
林楓從小時候記事起，就一直跟着養父做木匠活，他的手長成什麼樣，有哪些特點，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反正絕對不是眼前這隻手這樣，這樣的粗大！
怎麼辦？他現在該不該繼續躺下，睡一覺，然後再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也許等他睡一覺醒來，就會發現眼前所見到的這一切，都是夢境，對吧？
林楓自我安慰着，門外卻在這時候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伴隨着的，還有男人漸漸離近的的感慨聲：“……唉唉，要說咱們這做錦衣衛的啊，外人看着是威風之極，可誰能知曉咱們的辛酸？不說別人，且說那林楓，為人忠厚，是個老實人，可這老實人，卻偏偏被人活活打死，到那裏說理去？”
另一人聽了，忙阻止前者繼續說下去，語氣裏帶着忌憚。“噓！許大哥小聲些！需知隔牆有耳啊！若是讓他們聽去，你我也少不得落得如此下場……”
前者嘆口氣：“老弟說的是，不說這個了！且卷了席子進去，將林楓裝殮了吧！好歹也是認識一場，總不能就這麼讓他入土，雖說一卷席子有些個錢，但做做善事，總歸是能良心略安吶！誰知咱們何時破席捲身呢……”
說話間，一推門，外面的人可就走了進來。
適才，林楓將他們在外面的議論聲，一字不差全聽了進去，正在猶疑詫異呢，忽見有人推門進來，目光便朝門口望去，而這一眼，頓時讓林楓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原因無他，打頭那人穿的衣服，居然也是戲服，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古裝吧？林楓忍不住苦笑起來。
許大有今天很是倒霉，先是在巡邏皇城的時候，被九千歲的黨羽一頓訓斥，待回來后，又被元天叫去賭錢，結果，連上月的俸錢都輸了個精光！若不是家中還有其他營生，並不指着他這點俸錢度日，怕是連哭都哭不出了。饒是如此，他也在心裏暗暗鬱悶着。
誰料，回去后，不久又接到一個消息，說是他所領的小旗內，那個名叫林楓的校尉，竟然被元天、元海、元諾三人給活活打死了。
這可是出了人命大事，等閑不得，雖知以元氏兄弟的人脈，這件事最後定會不了了之，但兔死狐悲，這人的身後事，總要多少幫上一些忙才成。否則，以後他還有何面目去見旗內兄弟？
這樣想着，許大有便去招呼了幾個校尉，連同來報信的那個校尉，一同向林楓的住處走去。
路上他還得知，除了林楓被元氏兄弟活活打死，此時已將屍體暫放在了住處，和林楓交情甚好的校尉張虎，也受了傷。“張虎現在何處？”許大有忙問。
“張虎受傷不輕，我回來時，他已被他那老子娘給叫人抬回去了，此時怕是被困在家裏，不讓他出來呢！”已猜到許大有為何擔心，旁邊的人忙說道。
許大有略鬆了一口氣，卻又嘆道：“他與林楓素來交好，若是得知林楓已死，怕是要大鬧起來。元氏兄弟與我雖皆為小旗，可他們三人是統領親信，以後怕是升為總旗也是有可能的，如何能得罪的起？真惹怒他們，張虎只怕要步林楓後塵啊……”
“只是可惜了那樣一個本分人，若不是被勾得去賭錢賭紅了眼，哪裏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提到已是身死的林楓，眾人皆是嘆息。但他們又有什麼法子？除了買上一卷席子將其安葬，盡點微薄之力外，他們也是自身難保啊！
一路上，幾個人皆是有些意志消沉。
如今的朝廷，已是被魏忠賢一堂把持，皇帝上朝的時候少，在後宮流連的時候多，聽說還喜做什麼木匠活，將這天下都拋於腦後。他們這些做錦衣衛的，在百姓面前確是威風，昔日更是為了能擠進這裏而大費周章，但真當上了這錦衣衛，才發現，事情並非如他們所想的那般美好。且不說他們大多數只是校尉，在錦衣衛里素來沒什麼地位。便是如許大有這樣靠着父輩關係能當上小旗的，遇到統領的親信，也要夾着尾巴做人。
等進了林楓的住處，那座蕭條之極的破落小院，他們的心情越發沉重了。
林楓之父，在世時亦是錦衣衛，後來殉職，因着有些功勞，錦衣衛才招了林楓進來子繼父職。
之前看起來似是天上落餡餅的事情，如今看來，卻再諷刺不過了。如果林楓不曾進了這錦衣衛，哪怕做個平頭百姓，沒什麼威風，但至少，能安居樂業，活的長久些吧？又怎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好歹也是認識一場，總不能就這麼讓他入土，雖說一卷席子有些個錢，但做做善事，總歸是能良心略安吶！誰知咱們何時破席捲身呢……”許大有感慨道。後面的人聽了他這番話，也是心中微酸，連連點頭。
走在許大有前面的便是回去報信那人，在這行混久了，多少有些眼力見識。見已到了門前，他便先一步推開木門，準備讓許大有進去。
眼見這人已是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便在這時，他卻突然停下了動作。
許大有見其似是呆住了，心中不解，便在後面輕輕一推他，問道：“怎的了？”
那校尉便是一回頭，令後面的人包括許大有在內都寒毛直豎的是，他此時的臉已是有些走形了，因為恐懼而扭曲得變了位，眼睛瞪的極大，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