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不知金子貴
半個小時后，李鳴回家了。
還沒進門，就聽到老媽在咆哮，伴隨着李老師的一聲凄厲慘號：“老婆，沒有了，除了這三百，真的再沒有啦！”
可憐的李老師。
自從去年退休后，老頭兒就再也沒有正當理由，在周末時間，加班加點的給女同事講黑格爾的三段論。
不過，狗改不了……
咳，習慣了好為人師，突然成為家庭煮男，李老師一時半會兒還不適應，便經常偷偷溜出去，在小區廣場講解‘茴香豆的四種寫法’。
據說，現在都有十幾個阿姨級粉絲了。
“李德龍，趁孩子都不在家，你老實交代，魚缸下面壓的三百塊錢，到底怎麼回事？”
“放心，我就是問問而已，老夫老妻的，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啊老李。”
“今天的豆腐嫩不嫩？來，嘗一口？”
這老兩口子，臭不要臉。
吵架都不知道關門的……
李鳴默默拉開防盜門，走進客廳，就看見老爸老媽在廚房忙着打情罵俏，一時間都沒注意到兒子已經回來。
“這豆腐味道純正，是樓下楊家鋪子的？”李老師咂巴着嘴，問道。
“是啊，楊二嫂那人也真是的，每次都給我便宜三毛五毛的，真不好意思呢。”老媽說道。
“嗯，楊二嫂家的豆腐，就是好吃。”李老師呵呵笑着，頗為感慨的說道：“關鍵是味道純正，從不賣隔夜貨。”
“嘖嘖，這豆腐，味道絕了！”
老媽笑眯眯的說著話，在李老師臉上臭不要臉的摸了一把，“老李，你說楊二嫂的胸，咋就那麼大呢？鼓囊囊的，難道吃豆腐會豐*胸？”
李老師：“啊？雯啊，這個土豆有蟲子噯……”
李鳴暗暗豎起大拇指：李老師，好樣的！
時刻保持清醒頭腦。
到底是市重點中學的把關語文教師，對語言的敏感性，也太強了！
果然，老媽的心情瞬間好起來了，“老李啊，來，啵一個？”
然後，就聽到廚房裏傳來‘MUA’的一聲。
臭不要臉！
李鳴終於忍無可忍。
他大聲咳嗽幾聲，將帆布書包重重的‘砸’在茶几上，大聲喊道：“老爸老媽，做啥好吃的呢？
哎呀，餓死了。”
廚房裏的小動作，登時被按了暫停鍵。
“兒子，回來啦？”李老師面不改色的從廚房裏走出來，順手解下天線寶寶圖案的圍裙，“老爸今兒給你露一手，過油肉拌面拉條子！”
李鳴笑道：“老爸辛苦了，要不要幫忙？”
李老師哈哈大笑，很男子漢的朝廚房喊一嗓子：“那個誰，姜大夫，兒子回來了。”
老頭兒往沙發上一坐，端出班主任的架口，輕咳一聲：“這茶還是早上泡的吧？姜大夫啊，燒一壺水，沏一壺好茶啊。
你看你，一壺茶都要我親自泡嗎？”
廚房裏，老媽大聲應一句“好嘞”，就開始叮叮噹噹做飯了。
“老爸，我去泡。”
李鳴實在受不了李老師的狐假虎威，先去洗手間，用醫院專用洗手液，仔細洗了兩遍手臉，這才熟練的沏了一壺新茶。
“小鳴啊，聽你媽說，昨晚你去相親，夜不歸宿，到底怎麼回事啊？”
“你媽也真是的，你大學還沒畢業，怎麼就讓你去相親？
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如果讓學校知道，會對你未來的前途帶來非常不利的影響你知道嗎……”
對李老師的批評教育，李鳴自動選擇過濾。
折騰十幾個小時，他都快累垮了。
唯一的願望，就是趕緊咥一口熱飯，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美美的睡上一覺……
……
傍晚時分，李鳴被電話鈴聲吵醒了。
他迷迷瞪瞪的拿過手機，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潘家豪。
大學死黨，普醜男之一。
“喂，李鳴，你這會在哪裏？幹嘛呢？”電話一接通，潘家豪就開始咋咋呼呼，“大爺的，你出名也不知道帶上哥兒幾個？
你小子也太不仗義了吧！”
“好了好了，說正事，”李鳴困得要死，有氣無力的說道：“是不是又沒生活費了？”
“哈哈哈，這次不是借生活費，而是給你李大爺報喜。”潘家豪幸災樂禍的笑道。
“報喜？”李鳴沒興趣。
昨晚上相親，差點被人訛進去，要不是那個陳夢之老爺子解圍，都不知道如何收場呢。
“李大爺，你出名咯！”潘家豪急吼吼的說道：“好了，言歸正傳，我給你發連結，你自己去看；
我們幾個咥完這口老壇酸菜，還要爆肝老人環。”
“你趕緊看啊，你小子真的出名了，哈哈哈！”
潘家豪直接掛斷電話。
李鳴一臉懵逼。
這小子，神神叨叨的，估計是讓老人環新手村門口的那老樹怪，虐的吐屎了吧？
將手機丟一邊，李鳴翻身下床。
一大泡尿，憋了六個小時，在夢裏，他都找好幾遍電線杆了。
貓着腰跑到洗手間，酣暢淋漓的排泄完，李鳴長吐一口濁氣，開始刷牙、漱口。
順便，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一個熱水澡。
啊，相親帶來的那種疲憊感，和被人‘碰瓷’的陰霉之氣，終於一掃而空，整個人清爽的都快飄起來了。
老媽‘姜大夫’去診所了。
李老師一個人蹲在陽台上，抽着寂寞，享受着香煙。
只見他眉頭緊鎖，一張頗為帥氣的老臉，在一片雲遮霧罩中若隱若現，似乎在思考一個什麼重大的哲學命題。
唉，老頭兒挺可憐的，講了大半輩子的人生哲理，退休后，沒了所謂的聽眾，終於開始思考自己的問題——
‘我不見她，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見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發昏；然而須十分小心。
不然，那趙家的狗，何以看我兩眼呢？’
李鳴沏一壺新茶，給李老師斟滿一杯。
這才給自己倒一杯，蹲在李老師身邊，淺淺喝一口，隨口說道：“爸，你臉色紅潤，眼角分泌物增多，眼球赤紅，唇色偏深……
以後，枸杞水要少喝。
補過頭了。”
李老師緩緩轉頭，看著兒子，淡然說道：“少年不知金子貴，老來望卡空流淚。
兒子，你到底還是年輕啊！”
好吧，市重點的把關語文老師，水平到底就是高。
這天、都給聊塌了。
李鳴端了一杯茶，回到自己的房間，快手快腳的打掃一遍屋子，這才坐到書桌前，順手打開手機。
微信上，一個普醜男的頭像一閃一閃的，甚是騷氣。
是潘家豪。
另外，還有好幾十條未讀信息。
李鳴有點傻眼。
這一覺醒來，世界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他點開潘家豪的信息，果然是一個連結，網址里有好幾個B，應該就是那個著名的視頻網站。
李鳴喝一口茶，手指輕點。
然後，整個人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