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媽出事了！
“上庭紫紅，印堂醬紅，舌頭呈曲張、發黑，且出現歪斜，舌面出現血斑；”
“眼白有紅色線條狀擴張，耳後血管明顯變粗，昏厥，伴隨流鼻血；脈象洪勁而虛滑，斷續不均……”
這是、腦溢血？
李鳴有些懵逼了。
相親不成也就算了，反正成功概率也不大，要不是老媽堅持不懈、毀人不倦，周末的夜晚讀幾頁小人書，看十幾部小電影，順便吃吃雞……
難道就不香嗎？
不過，這種懊惱的念頭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他是醫生。
誰說實習醫生不是醫生？
救死扶傷，不就是醫生的天職嗎？
李鳴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波動穩定下來，屏氣凝神，伸出三根手指，再次搭在阿姨的寸關尺處，開始重新把脈。
“到底是腦溢血，還是腦梗塞？”
學了五年中醫的李鳴，理論知識裝了半肚子，實際上手的相親對象…咳，實際上手治療過的病人，數量也不少。
可是，那都是一些常見病。
無非就是肝氣鬱結、脾胃虛寒、消化不良、人為飢荒、妊娠反應劇烈等小毛病，自然是藥到病除。
腦顱出血，這種急症，就算一些專家大佬，不藉助核磁共振等現代醫療器械什麼的，都不敢輕易下結論。
高血壓，凝血功能異常，動靜脈血管畸形，腦動脈硬化……
都可能導致腦溢血。
總之，就十分複雜。
‘沒辦法，別人媽當親媽來治吧。’
李鳴順手打開手機，先撥通了120急救電話，將手機的免提打開，放進襯衣口袋裏。
手底下，卻絲毫不敢怠慢。
他將阿姨的身體輕輕翻轉，讓她保持側卧姿勢，再將其兩手擺放成抱頭的樣子，雙腿蜷曲成直角作為支撐。
另外，又給她頭部下面，墊了一隻抱枕。
做完這些急救常規操作，李鳴取下帆布書包，從裏面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單手打開，卻是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數十枚針灸專用的金針。
‘少澤，少沖，關沖，中沖，少陽，商陽……’
李鳴心中默念，順手在阿姨的左右手上下針，輕輕一刺，一捻，一搓，然後輕輕一撥。
便會有一滴暗紅色血液緩緩滲出。
“喂您好，我們是120急救中心，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助嗎？”就在李鳴給阿姨扎針放血時，120急救電話撥通了。
一個甜美的小姐姐聲音傳出。
“西關十字大街。”
“鳳求凰茶樓，四樓。”
“404包廂有人腦出血。”
“急需搶救，謝謝。”
李鳴手底下不停，快速給對方報清楚地址。
“好的，我們儘快安排救護車，請您保持電話通暢。”
因為120急救中心，是按照就近原則指派救護車的，所以，李鳴判斷，來的應該是金城中西醫結合醫院的救護車。
畢竟，這裏距離該醫院，只有一站路。
一站路，在日常生活中，可能什麼都不是。
但對一些急症重症患者而言，幾分鐘時間，可就是陰陽兩隔……
在阿姨的十根手指尖上，下一遍針后，李鳴略一猶豫，將她的鞋襪都脫下來，開始在隱白、大敦、厲兌、足竅陰、至陰等穴位，逐一下針、放血。
咳咳咳！
二十針下完，阿姨一口氣緩過來，大聲咳嗽幾下。
堵塞氣道的一口痰，似乎化開了一般。
李鳴微微點頭，臉上神情終於舒緩一些。
腦溢血急發時，最怕的就是這個。
他深呼吸幾下，讓自己的氣機穩定一些，這才開始在人中、合谷、勞宮、湧泉等穴，陸續下針……
……
十幾分鐘后，一輛救護車‘哇嗚哇嗚’的叫喚着，停到鳳求凰茶樓大門口。
“快快快，四樓，404包廂！”
兩名急救醫生從車上跳下來，提着急救箱，快步來到電梯口。
另外兩名健碩護士，從車上抬下一副特製擔架，快速跟了上來。
“患者是腦溢血，”一名急救醫生抬手看一眼手錶，臉色凝重，“距離求救電話已經十八分鐘，應該還能趕上最佳搶救時機。”
“但願不要出現嘔吐物阻塞氣道……”
另外三人默默點頭。
在急救中心呆久了，見過的急重症患者太多，大家心裏有數。
像這種突然腦溢血的患者，如果搶救不及時，很容易出現中風、偏癱、乃至死亡……
“你好，我們是中西醫結合醫院急救中心的。”一進門，一名急救醫生對站在一旁的李鳴點頭示意，逕直來到側卧在地上的阿姨身邊。
“嗯？應急處理的不錯啊，你學過醫？”
看見尚在昏迷中的阿姨，雙手抱頭，側卧，雙腿呈90度角彎曲，額頭上冷敷一塊濕毛巾，頭部下面還墊了一個抱枕……
這處理手法，就很專業。
“呃、我學中醫的。”
李鳴也沒謙虛，直接開始講述當時情景，“這位患者當時情緒激動，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剛說了一句話，就暈倒了。
我沒什麼經驗，只好一邊打120急救電話，一邊簡單處理了一下。”
兩名急救醫生點點頭，快手快腳的開始急救處理。
“心律不齊，呼吸平穩，沒有嘔吐物阻塞氣道，血壓略偏高，輕度發熱，體征還算穩定……”
兩名急救醫生鬆了一口氣。
“小夥子，不錯啊，用中醫手法急救腦溢血，效果竟然出其不意的好！”
“嗯，相當難得……”
“咦，你在急救時給患者下針了？”一名急救醫生突然驚奇的問道。
認真觀察阿姨的手腳、人中等處，果然能看到下針后的痕迹，以及被李鳴及時擠出來的血液，此刻都已變成黑色。
兩名急救醫生暗暗搖頭，在口罩後面，撇了撇嘴。
這種急性腦出血，貿然下針，一個不注意，可能刺激到神經元，會造成更大程度的血管爆裂……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先給頭部降溫。”
一名護士快速拿出一個冰袋，將李鳴冷敷的濕毛巾替換下來。
“這是典型的急性腦溢血，先使用甘露醇，脫水、降壓處理！”
“將患者抬到擔架上，注意，頭部墊高到20厘米左右。”
四名急救醫護人員快手快腳的處理完畢，抬上阿姨直奔電梯口。
“小夥子，把你媽的東西收拾一下，趕緊下樓！”一名醫護人員回頭，對李鳴喊道。
李鳴：“……”
這不是我媽的，是她媽的……
……
半個小時后，李鳴辦完入院手續，一屁股坐到搶救室門口的長條椅上，鬆了一口氣。
由於處理的及時、得當，阿姨的狀況還不錯，CT片子已經出來，顱腔輕微滲血，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已經被轉入重症監護室。
歇了一口氣，他打開阿姨的小包，從裏面拿出一個手機，輕輕按下開機鍵。
還行，阿姨的電話沒有屏保密碼。
手機屏幕的背景，是母女二人的相片。
相片中，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身穿一條白色的小連衣裙，正依偎在媽媽懷裏，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幸福和依賴。
明媚的陽光，均勻的灑在母女二人的頭上、臉上、身上，讓整張相片看上去溫馨無比。
相片中的媽媽，是年輕時候的阿姨。
那小女孩，應該便是童年的阿燕……吧？
那時候，天還很藍，風兒輕柔，陽光明媚，小女孩臉上洋溢的那種親昵、依戀和幸福，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天使……
李鳴打開通話記錄，選擇一個備註為‘我的燕’的號碼。
撥通，持機等待。
嘟，嘟，嘟。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
李鳴繼續撥打。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終於，不知撥打了多少遍，就在李鳴打算放棄時，電話突然接通了。
“都說過多少遍，晚上八點以後，不準打我電話，我很忙你知道不知道……”
電話那頭，音樂輕柔。
阿燕的聲音有點沙啞，聽上去很慵懶，好像剛剛劇烈運動過。
而且，因為是她媽媽的電話號碼，語氣中自然而然的，還帶着明顯的嫌棄和煩躁，一張口就開始訓斥。
“阿燕，你媽出事了。”
李鳴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剛出門，她就暈倒了，是急性腦溢血，現在金城中西醫結合醫院急救中心搶救。”
阿燕：“……”
李鳴：“喂，你聽到沒有？你媽出事了，趕緊過來！”
阿燕：“……”
“喂，你聽到沒有，你媽腦溢血，正在急救中心搶救，你趕緊過來一趟！”
電話那頭，阿燕一直在沉默，讓李鳴心中有些煩躁。
同時，一股無名之火，升騰而起。
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兒？聽到老媽在醫院搶救，竟然無動於衷？
簡直……冷血！
“好了，我知道了。”終於，阿燕在電話里冷淡的說了一句，直接掛斷電話。
李鳴握着手機，臉上怒容隱隱閃過。
這算什麼？
看看，這一場親相的……
叮鈴鈴——
突然，他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老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