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寒江詩會
大晟鼎泰十七年,秋。
七月十七,清晨。
晨曦照在邢府的青色屋頂上,鍍金般的色澤讓人聯想到噴香撲鼻的水果玉米和烤的軟糯香甜的大紅薯。
“少爺,車備好了。”阿忠稟道。
“好,出發。”
邢孟今天穿着大晟流行的書生服,手中也免不得附庸風雅,拿了把摺扇,倒有幾分翩翩公子的氣質。
只是他寬大的衣衫下,肌肉愈發壯實,輪廓分明,與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截然不同。
詩會舉辦地在朝天閣。
寒江縣地處大晟南邊,縣內流經一條江河水系,朝天閣便坐落在江畔。
秋季雨多,江水滔滔,在朝天閣聚會,吟詩作對,是很多讀書人閒情逸緻的體現。
“本想當個米蟲,結果這個世界充滿詭怪兇險,不得已練武,尋求自保,幸好有名氣轉換器,老天也算留條生路,呵呵。”邢孟望着車窗外景色,搖頭失笑。
路上,馬車連成長龍,去往朝天閣參與詩會的,除了讀書人,也有湊熱鬧的,還有女子相親的,因此路上交通都險些堵塞。
平時半小時的路程,硬生生多花費一個小時。
“少爺,到了。”阿忠道。
邢孟下車,給了阿忠一塊碎銀,讓他在附近找個店吃飯,畢竟詩會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結束的。
阿忠欣喜,吃碗面花幾文錢,剩下的都能進自己腰包,算一筆不小的外快。
邢孟已經打聽清楚,今年的寒江詩會主持人是縣裏唯一的舉人,孫山。
此外,包括趙尚儒在內的其他秀才,生員,老童生等,也一應列坐其中,還有一些縣內的大戶人家,書香門第。
邢孟此次詩會之行,可不是湊熱鬧,或者聽別人吟詩作對的,不管是為了知名度,還是讓趙師相信自己是《西廂記》《李林甫外傳》的作者,他都必須全力以赴。
“邢孟,你也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敢來呢。”剛踏入朝天閣后,邢孟便注意到已經來了數十人。
正要找位置坐下,卻見姚天賜施施然走來,眼神泛冷,身邊還站着一個俊朗青年。
“秋雨後,蠅蟲多,要避免感染呀。”說著,邢孟掩住口鼻,從姚天賜身邊走過。
“你!!”姚天賜怒不可遏,邢孟這話在暗諷他是蠅蟲,而且他很不喜歡邢孟眼中的那種無視的目光。
“行了,不要無能狂怒之狀,把你的怒火都宣洩在一會兒的詩會上。”旁邊俊朗青年按住他胳膊,冷聲道。
邢孟無視姚天賜就算了,可他作為姚家長子,又身具童生文位,居然也沒被其放在眼裏,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商賈小子。
找個位置坐下,邢孟環顧四周,趙尚儒已經到達,坐在中央上首的一排位置,看見邢孟目光,衝起微微點頭,以示鼓勵。
除了幾個書塾的同學外,大多數人邢孟都不認識。
鐺!
一列造型古樸,渾然大氣的編鐘敲響,朝天閣內霎時肅靜。
“諸位,今年的寒江詩會如期舉行,望三秋之水,攬九天之月,文章本是妙手偶得之物,但也需交流溝通,以詩會友,共促我縣文化之繁榮也!
呵呵,閑話少敘,今年有幸邀請來寒江縣的父母官李大人,大家歡迎。”一名衣衫簡樸,頗具古風的老者走出,朗聲道。
這位老者是寒江縣唯一的舉人,姓孫名山,字懷幽。
朝天閣內在座諸人聞言,無不驚訝,寒江詩會固然是盛會,但一縣之長,通常是不會蒞臨的,今年倒是破了例。
一些人眼中蠢蠢欲動,縣令大人在此,更要好好表現,爭取給其留下個好印象。
這時,坐在一邊的一位文士打扮,面色威嚴的中年走到中間,開始講話。
“大晟素來重文,所謂文可載道,文可傳情,文可通達,文之妙趣,非三言兩語可言傳,大家要通過這次詩會,弘揚文化精妙,傳播經義奧秘,推進文道昌盛。”
李縣令緩緩開口,聲音渾厚,說完后,他一招手,一名衙役捧着一個蓋着紅布的木盤走上台。
“這件翰林硯是我偶然得到,乃是精玉製作,是本朝詩詞聖手蘇觀雲曾使用之物,這次,就拿出作為此次詩會的彩頭。”李縣令淡笑着介紹道。
“蘇觀雲是本朝大文豪,他使用的硯台,都是值得珍藏的寶貝,李大人真是慷慨。”
“沒錯,此物都可作為傳家寶,我要是能得到,……”
底下議論紛紛,其他地位較高的也都一一取出各自早已準備好的物品,作為彩頭。不過都沒李大人所拿之物珍貴。
“請大人出個首題,開始詩會吧。”舉人孫山道。
“嗯,今日天高氣爽,寒江涌動,不如就以‘秋’為題作詩罷。”李縣令凝視窗外,但見山林霞染,不由心頭一動。
“好!”眾人喝彩。
隨即,一名青年走出,拱手道:“小生韓舞,先行獻醜了,為諸位拋磚引玉。”
說罷,口中吟誦道:“秋來江水長,連天夢遙遙。霞色逗林鶯,孤舟卧酒老。幾處人家遠,數點風煙翠。試問聖賢月,何日照我懷?”
韓舞邊吟誦,邊書寫,等寫完后,眾人紛紛叫好。
“好!逗,卧,鍊字之妙,非常生動。”
“我倒覺着最後一句,聖賢月三字寫得最好,聖賢月下,書生苦讀,多麼美的場景。”
眾人誇讚,韓舞也是面有得色,沖大家擺擺手,道:“獻醜了,請大家多多包涵。”
邢孟覺着此詩只能算普通,但在詩會上,一般情況下除非特別差的,大多數的作品,大家都會以誇讚為主,免得上台者下不來台。
詩會繼續進行,邢孟吃着面前的花生,喝着茶水,靜靜聽着,倒是還沒上台的打算。
趙尚儒見狀,心頭微急,這種詩會,往往越往後,出場的人越強,現在登台作詩,即便詩作普通,也能贏得喝彩,但等到最後,便只能收穫唏噓了。
一個個書生登台,下台,眨眼便是半個時辰過去。
“諸位大人,前輩,同學,我作了一首《秋行》,請諸位賜教。”姚天賜登台,信心滿懷。
“清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
姚天賜寫完,眾人皆是誇讚,就連李縣令也不由點頭道:“此詩輕靈幽靜,自然空凈,前面白描,後面的濕衣之句,形容山中翠色濃重,似欲流出,使人有濕衣之感。妙!”
“多謝大人賜教。”姚天賜興奮道,扭頭看向邢孟,見其仍舊自顧自吃喝,不由心頭慍怒。
忽然,他計上心頭,上前一步,道:“大人,我乃趙師書塾學子,近期我書塾一同學寫出《師說》之作,無論文筆,言論,格調,都被趙師評為上上之作,學生不才,獨樂不如眾樂,因此想公開這部作品。”
“哦,趙先生評價上上之作?那得品鑒一二。”李縣令聞言,眼中來了興趣。
趙尚儒雖然科舉不順,文位只是個秀才,但在文人圈裏頗受尊崇,不但書法一流,還詩詞俱佳。被他評價上上,自然是勾起無數人好奇。
“是。”趙尚儒一愣,深深看了眼姚天賜,旋即點頭。
“好,那就拿出來看看。”李縣令道。
姚天賜從懷中取出早準備好的《師說》文稿,讓人展開,顯現在眾人眼前。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
眾人讀完,李縣令已是抑制不止興奮,道:“沒想到趙先生還教導出了這般學生,可喜可賀,不知可曾參加了此次詩會?”
“自然來了,而且還是……”姚天賜迫不及待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