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春季反攻(上)
埃羅克與萊絲的暗中調查進展的十分順利,然而隨着真相的進一步被揭露,阿爾琳娜也開始意識到,事情遠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簡單。
2月28日的清晨,埃羅克與萊絲再一次來到皇宮書房,站在了阿爾琳娜的面前。
“又有什麼新的消息了嗎?”
阿爾琳娜的精神狀況顯然愈的糟糕了,她的聲音里也透着疲憊。
儘管埃羅克明白女皇很希望能夠聽到一些好消息,然而事實卻正好相反。
“我們在暗中逮捕了一名拜耶赫夫家族的成員,經過審訊之後,對方招供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信息。”
“拜耶赫夫家族的成員?”阿爾琳娜反問道,“據我所知,早在數年前上任拜耶赫夫家族族長遇難之後,這個家族的成員就只剩下親王一人了。”
“準確的說,這個人是拜耶赫夫家族裏的一個高級幹部,資歷和地位雖然很高,但是和親王殿下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阿爾琳娜領會的點了點頭,又問道:
“那麼這個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話題很快就切入到了重點,埃羅克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低聲說道:
“拜耶赫夫家的一些人,似乎正在策劃一場政變。”
“你說什麼?”
阿爾琳娜呼地站了起來,她飛快地繞過了書桌,走到埃羅克的面前,然後又問道:
“這是真的嗎?”
面對女皇陛下的逼問,埃羅克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可是他還是十分清晰的回答道:
“雖然在透露這些訊息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臣認為他說的話八成都是真的。”
埃羅克在過去不知道審訊了多少犯人,自然能夠分辨的出犯人所說的話哪一句是真,哪一具是假。
“那個犯人呢?”阿爾琳娜仍有些不敢相信,“帶他到這裏來,由我親自問問!”
面對女皇陛下的這個要求,埃羅克也只能用苦笑回應:
“十分抱歉,陛下,那個人已經自殺了。”
“自殺?”阿爾琳娜皺了皺眉頭,“他為什麼要自殺?”
“雖然我們在審訊過程中使了一些手段,趁着犯人神志不清的時候,從他口中得到了有關於政變的訊息。可是當那人清醒過來之後,立刻就意識到他已經向我們透露了一些絕不能說的消息,大概是為了防止我們繼續從他口中套話的緣故,他居然趁我們不備,撞牆自殺了。”
埃羅克一邊解釋着,一邊偷偷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重要的嫌犯居然在人口調查局的大牢裏自殺,這的確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情,同時也是他的一個重大失職。
然而阿爾琳娜此時也顧不得再追究埃羅克的責任了,她只是又問道:
“那個犯人有沒有透露,所謂的政變是什麼人指使,有多少人參與?”
政變對於任何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來說,都是絕不願意麵對的事情,更何況阿爾琳娜在剛剛成為女皇后不久,就經歷了由重臣引的一場政變,當時的情景就宛如噩夢一般,依舊刻在她的記憶深處。
而現在,在得知丈夫所在的家族當中,居然也有人在策劃一場政變,阿爾琳娜立刻就有了一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埃羅克又捏了一把汗,繼續說道:“那犯人並沒有透露太多的訊息,只是說……”
說到這裏,埃羅克停頓了一下,這也讓阿爾琳娜意識到了不妙,她連忙問道:
“只是說什麼?”
埃羅克搖了搖牙,繼續說道:“他說,等拜耶赫夫親王遠征歸來之後,拜耶赫夫家族將會成為蘭諾的第一大家族!”
這句話讓阿爾琳娜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她很清楚這話當中的含義:如今蘭諾的第一家族自然是她的蘭諾里斯家族,如果拜耶赫夫家想要成為第一,那麼蘭諾里斯家就必須讓位。
“難道說,羅斯庫他想要當皇帝?”
一個念頭在阿爾琳娜的腦中閃過,她也因此而打了個冷戰。
可是仔細的想想,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羅斯庫的權勢地位幾乎已經達到頂峰,而且在整個蘭諾帝國也有很高的民望。按理說,一個擁有正常**的男人,很容易在這種情況下滋生更大的野心。
成為蘭諾這樣龐大帝國的皇帝,恐怕是無數男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吧,更何況以目前羅斯庫也完全具備着實現這一野心的實力。
然而已經和羅斯庫共同生活了很久的阿爾琳娜,卻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的丈夫會是擁有那樣野心的男人。
前段日子,阿爾琳娜打算讓羅斯庫掌管軍部的時候,他都以麻煩為理由推三阻四,最後才勉勉強強答應下來。這也足以證明,以羅斯庫憊懶的脾性,他是絕不會自找麻煩的。更何況羅斯庫自己也很清楚,當皇帝雖然很風光,但絕對也是個辛苦的差事。
這樣的羅斯庫,又怎麼可能會謀划政變,突然升起當皇帝的念頭呢?
一想到這裏,阿爾琳娜的內心就開始矛盾起來,她皺着眉頭,冥思苦想了好一陣子,也無法找到想要的答案,末了,她只能向面前的另外兩人問道:
“你們二人認為……親王他有可能是這次政變的主謀嗎?”
這一個問題讓埃羅克與萊絲雙雙沉默了下來,這也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埃羅克與萊絲對羅斯庫的了解,雖然不如阿爾琳娜那樣深刻,但也還是比外人更多一些。無論是埃羅克還是萊絲都很明白,那位親王殿下雖然履立功勛,同時也展示了過人的能力,但怎麼也不像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而且,常年伴隨在羅斯庫左右的萊絲更是清楚,那位親王之所以冒着危險上陣殺敵,完全是為了守護妻子的國家,回應妻子的期望罷了,而並不是為了什麼私心與名利。
但是,拜耶赫夫家族在暗中策劃政變,身為家主的拜耶赫夫親王如果完全不知情,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因此,萊絲只能提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
“我認為,還是找機會讓親王殿下回來,將整件事情解釋清楚。我們在這裏胡亂猜測,也許反而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可是,萬一政變這件事真的和親王殿下有關,貿然讓遠征軍返回法雷,會不會引問題?”
埃羅克始終比萊絲更加理智一些,他立刻就提出了另一種擔憂。
阿爾琳娜沉思了一會兒之後,仍舊有些猶豫的沉吟道:
“根據前線的情報,目前親王的遠征軍已經完全切斷了萊恩河戰區瑞沙軍的補給線,現在敵人的軍心正逐漸動搖,用不了多久,我軍萊恩河的四個軍團就可以全線反攻了。在這種情況下……讓親王回來,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
這十幾天裏,阿爾琳娜除了關心國內拜耶赫夫家族的異動之外,同樣也密切注意着萊恩河前線的佔據。讓阿爾琳娜稍微感到安心的是,目前從前線傳回來的,大多都是好消息。目前前線的四個軍團雖然仍在和瑞沙軍對峙,可是敵人由於少了四分之一的兵力,又被切斷了補給線,已經出現了頹勢。如果不出什麼大的意外,只要再過一兩個月,就算蘭諾軍不組織反攻,缺兵少量的瑞沙軍也會主動退去。
前線之所以如此的順利,可以說都是羅斯庫所率領的遠征軍的功勞,如果國內拜耶赫夫家族的這一檔子事,羅斯庫完全可以等到戰爭勝利之後,再凱旋歸來。
可是,為了查清事情真相,如今的阿爾琳娜也不得不提前將羅斯庫從前線召回了。
當然,在目前戰局並未完全取得優勢的情況下,貿然將大軍從前線撤回並不明智。更何況阿爾琳娜也有些擔心事情會往壞的方向展:若是羅斯庫帶着十萬大軍回來動政變,那可就糟糕了!
於是,在兩日之後,一份標註為機密的命令從蘭諾的皇宮出,由一名深受埃羅克信任的情報局特工帶着,前往了普蘭公國。而這封密令的內容也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
3月1日,萊恩河流域,布魯卡特要塞。
隨着春季的到來,位於大6北方的萊恩河地區也不再那麼的寒冷了,一些瑞沙士兵已經褪去了厚重的大衣,少數體格健壯的士兵甚至只是穿着一件單衣,就投入到了和蘭諾人的戰鬥當中。
然而,儘管生長在北方的瑞沙人早就習慣了寒冷,但人畢竟是溫血動物。在前兩個月那缺少禦寒衣物的日子裏,依舊有一些瑞沙士兵因為寒冷而身患重病。這些人一部分沒來得及等到開春就悲慘的離開了人世,另外一部分雖然堅持到了現在,但在短期內仍然不再具備任何戰鬥力。
因為缺少防寒物資而凍死、凍傷的瑞沙士兵大多來自於多洛索夫元帥麾下的幾支隊伍,人數大約在千人左右。這些數字對於瑞沙全軍來說並不算多,但眼睜睜的看着衣衫單薄的戰友凍死這樣的事情,卻足以打擊整支軍隊的士氣。
如今,瑞沙軍已經在萊恩河地區呆了3個月,可是他們仍舊和一開始的時候一樣,僅僅只佔據了布魯卡特要塞附近的這一小塊地區而已。別說攻佔蘭諾的帝都法雷,瑞沙人就連萊恩河都沒法度過,當初沙皇陛下所制定的宏偉計劃,可以說八成都沒能變為現實。
由於過冬的緣故,在前兩個月裏,兩支軍隊並沒有爆出大規模的戰鬥,零星的戰鬥僅僅只限於3oo人以下的衝突。由於雙方的士兵在裝備和素質上沒有太大的分別,因此數百次戰鬥打下來,可以說是勝負各半。
但是到了2月下旬之後,蘭諾軍彷彿徹底的蟄伏了起來,就連過去無孔不入的偵察兵,也很少出現在瑞沙人的視野範圍之內。這不由得讓一些瑞沙人產生了一種錯覺,認為對方已經放棄了奪回被占區的打算。
當然,如果是一名真正身經百戰的戰士,很容易就能夠從目前異常平靜的局勢里,嗅到危險的氣息。
“敵人正在積蓄力量,準備一舉擊敗我們。”
瓦伊科中校嚼爛了口中的草根,勉為其難的將其吞到了肚子裏,然後一邊露出陰森的神情,一邊向身邊的基里連科少校說道。
這個時候,瓦伊科所在的前鋒營正在位於布魯卡特要塞以南2公里處的一處丘陵地帶佈防,他們的任務就是在敵軍到來之時向要塞出警報,然後儘可能的拖住敵軍的腳步,為要塞內的守軍爭取準備的時間。
“為什麼這麼說?”基里連科同樣咀嚼着一種不知名的植物,但是他顯然並沒有瓦伊科那樣的好胃口,在蠕動了一陣子嘴巴之後,立刻就皺着眉頭將那些植物通通吐了出來。
“盡量填飽肚子,接下來很有可能會有一場大戰,不要到時候沒了力氣。”
瓦伊科沒有直接回答基里連科的問題,只是望着地上那堆從好友口中吐出來的植物殘渣,露出惋惜的神情。
早在半個月前,瑞沙軍就基本斷糧了。目前就連沙皇陛下的近衛軍,每個士兵一天所能夠領到的食物,也只有1個白麵包而已,而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這點食物顯然是不夠的。因此士兵們只能想方設法的尋找更多的食物。
可是現在正值冬末春初,野生動物們尚未從蟄伏的巢穴里走出來,因此只有少數幸運兒才能夠偶爾獵取到一兩隻野味,更多的人只能像瓦伊科與基里連科兩人一樣,沒事嚼一嚼爛草根,用以緩解腹中的解餓感。
“我真是不明白,後勤的人究竟在幹什麼!”
基里連科一邊抱怨着,一邊仰面朝天,望着一隻正在高空中飛向的雄鷹,不斷地留着口水。
“不要指望後勤了。”瓦伊科苦笑道,“現在已經開春,普蘭公國境內已經是冰雪消融,按理說後勤運輸應該更容易才對。可是我們已經斷糧了這麼長時間,說明後方一定是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基里連科訝道,他的腦子沒有瓦伊科那麼好事。
“也許,敵軍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從斯索瓦爾山口出,途徑奧修聯邦,最後進入了普蘭公國,切斷了我們的補給線。”
瓦伊科的分析異常的精準,可惜軍銜並不算高的他,也只能夠將這一精彩的分析說給戰友聽。
“那可就糟糕了!”基里連科驚叫道,就算是他,也明白補給線被切斷意味着什麼。
“難道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基里連科又問道。
“能有什麼辦法?”瓦伊科的臉上浮現出冷笑,“去年剛開始的時候,沙皇陛下還讓我們善待佔領區的那些蘭諾人。可是沒過多久,我們就接到了從附近的蘭諾居民手中就地徵收糧食的命令。可是居住在這裏的蘭諾人本就沒有多少,就算從他們手中搶得糧食,對我們這支軍隊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罷了。這樣做的唯一結果就是讓那些蘭諾平民徹底的仇視了我們。聽說前兩天,麥克在附近的一座農場尋找食物的時候,就遭到了一群平民偷襲,最後被砸爛了腦袋!”
“哦,可憐的麥克,我還在奇怪怎麼一直沒見到他。”
基里連科一邊哀悼者戰友的不幸,一邊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聽說,上個月中旬的時候,左傑伊上將帶領着一支軍隊返回了普蘭公國,估計是為了打通後方的補給線。可是最近又聽正規軍的那些人說,左傑伊上將手下的十萬人在返回普蘭公國后不久,就沒了音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父神在上!”基里連科訝道:“十萬大軍,連一個人都沒逃回來嗎?”
“誰知道呢?”瓦伊科哼哼了一聲,“說不定他們被普蘭境內的敵人給擊敗了、打散了。如果換作是我,也不會再回來這裏,雖然這裏有沙皇陛下坐鎮,但勝利很難屬於我們。”
基里連科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他知道身邊的這位好友比他聰明,對方說的話一定不會有什麼差錯。這也讓基里連科在心中暗暗向父神抱怨他那多桀的命運。
正當瓦伊科與基里連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時,眼尖的瓦伊科中校忽然察覺到前方數百米的一叢灌木林,似乎比1o多分鐘之前,距離他們更近了一些。
難道自己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了?抱着這個疑問,瓦伊科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再次集中精神,向前方望去。
而這一次,那從灌木林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繼續往前移動了一兩米的距離。
“有情況!”
瓦伊科低吼一聲,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基里連科:
“打起精神,準備迎接戰鬥。”
正在此時,在瓦伊科前方巡邏的一隊瑞沙士兵也注意到了那從灌木林的異狀,他們立刻就拔出了武器,進入了警戒狀態。
“砰砰砰!”
灌木林里突然傳出了幾聲槍響,那一隊巡邏兵在猝不及防之下,立刻就有三人被射倒在地,其餘的人知道敵不過,馬上就轉過身子,向瓦伊科所在的方向飛奔而來。
“敵襲!”
看到了這一幕的瓦伊科立刻扯開了嗓子,大吼起來:
“叫後面的人立刻點火,向要塞信號!”
不一會兒工夫,就只見一束黑色的煙柱,從瓦伊科中校所在的防區當中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