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通天
在與柳青源和遊離二人一番商討之後,只好於骨鏈之上設下隔絕靈氣的禁制,勉強擋住靈氣外泄。只是不知,若往後墨言魂魄越聚愈多,會不會衝破禁制無法控制。
做完此事,法袍之上的禁制又有了新的感應,紀源便跟着那股冥冥中的聯繫,在安州中部通海河畔上了自東向西的陽春客船。
這一走便是幾個月,直至找到那賣茶的小廝,紀源才算找到了正主。
柳青源翹着小腳坐在桌上“臭小子,你就這麼肯定那人身上有你師傅的氣息?”
紀源回道“先前自然不敢肯定,氣息太過微弱,只能找個大概方向。這船也忒大了點,那氣息又太弱,廢了三個月才摸清氣息的真正來源。不過,確切來說,不在人身上,而是在茶里。”
“嗯?茶里?”
紀源腦門金光一閃,遊離憑空而現,落在二人面前。
“正是!喝茶水時法袍之上的禁制波動最為強烈,恐怕與制茶源頭有關。”
遊離眉頭微皺,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嘆了一句“算了,費腦筋,想不來,你們倆接着研究,我睡覺去。”
隨後,又化為一道金光沒入紀源眉心。
紀源與柳青源互看一眼,沒有絲毫意外,遊離的性子向來如此,打架廝殺從不含糊,每次都沖在第一個,又因為只是分魂之身,修為無法寸勁,從不用打坐修行,便整日打盹睡覺,用紀源的話說,純純的宅男無疑。
又一月後,名為陽春的樓船緩緩駛入永州淘金郡地界,此地較之安鯉兩州水紋漸少,河道亦慢慢改窄,兩岸層巒疊翠,山勢連綿,淘金郡城便坐落于山中河畔。
泊船的渡口名為野平渡,是為通海河上游最重要的大渡口之一。紀源隨着人流下船,剛剛落地,早有先前賣茶的那個小廝於岸邊候着,小廝名為楊苗,祖上為溪州本土佃戶,世代為地主豪紳耕種田地。也算趕上了好時候,少年時期跟主人家的少爺伴讀了幾年,識得些字,為人機敏,待少爺成年後得了重用,外派於陽春樓船上支起茶攤招攬生意,雖說掙得不多,卻也比終日面朝黃土背朝天永無出頭之日來得強。如今更是憑藉多年積蓄脫離了賤籍,小日子越來越好。不過礙於少爺的關係,始終未曾離開主人家另謀生計。
一匹不算太瘦的西邊長鬃馬兒,拉着可容三四人共乘的車廂在官道上緩緩向西南行去,車檐下同樣掛了一塊木質小牌,其上以上乘刀功勾勒出陽春商鋪的標誌。
楊苗親自趕車,紀源則於車中歇息,只不過卻沒能堅持到一個時辰,便推說內急下車休息。實在是這所謂的官道太不平坦,馬車又沒有避震設施,顛得混上上下哪都不舒坦。說來也怪,按理說以紀源如今的修為,說不上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可較於常人來講應該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唯獨兩次坐馬車都覺得不舒服。
紀源無奈,可又不能止步不前,實在沒辦法,突然想起暈車的人開車便不暈了的道理,笑着與楊苗說自己從未駕過馬車,不知可否一試。
楊苗聞言啞然,心想這姓紀的公子該不會是嫌棄自家馬車太差不肯於車裏久待吧,雖說這馬車是簡單了點,可里裡外外早有人清洗如新,應該沒有異味的。
可見紀源堅持,也不好再推脫,只將駕車的些許竅門與紀源細說了一遍,沒曾想這公子哥卻上手極快,絲毫不像初次駕車,反而有些經驗老到的老車夫樣子。一時無語,心底暗暗感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紀源亦樂此不疲,果然,打從親自駕車之後,那種顛簸帶來的不舒服早被拋至九霄雲外。在後來,楊苗也不顧他什麼客人身份,指明了前路方向後,自顧自回到車裏呼呼大睡。
轉眼又是月余,馬車自北向南進入溪州東北部第一城,名為金谷郡。
此郡雖說地處茶青貿易繁榮的溪州,且是通往永州安州及鯉州的要道所在,可若較於更為富庶的銅陵郡便顯得有些小氣。沒有高大的城牆,亦沒有巍峨的府堂,倒是城中密集的茶青市場匯聚出來的長街顯得別具一格。整條街上瀰漫著濃濃的炒茶香氣,夾雜着叫賣人聲,好不熱鬧。
楊苗領着紀源於街外一處佔地頗大的棚戶區域止步,棚戶內立馬有位年紀大概只有十四五的消瘦少年上前牽馬,看着紀源二人的樣子恭敬有加,口中向裏邊呼喝着“陽春號歇車馬處可收拾妥當了?單馬雙轂,天字丙號即可。”
話罷,便有另一個少年,光着上半身出來,也不說話,越上馬車將車往裏趕。
楊苗這才與那消瘦少年低語了幾句,少年回道“苗子哥放心,草料都用上等的,車也會幫你刷洗乾淨。”
楊苗點了點頭,領紀源向著賣茶的長街方向徒步前行。
紀源好奇道“方才那處是專門替人停車馬的?”
楊苗回道“公子有所不知,此處南北來往買賣茶品之人頗多,早先皆是上哪做買賣便將車馬停在店門處。時間長了,難免阻塞交通,你過不得,我也過不得。後來郡守大人也差了府上差吏前來監管此事,效果卻始終不佳。直至多年前來了一位新上任的劉姓郡丞,定了一套專門管制車馬來往的良策,這才將此事徹底解決。”
“哦?說來聽聽。”
“要說這劉郡丞也是個妙人,年紀不大,腦子卻極為活絡。別的不說,光憑車馬管制一策便讓郡城上下無不信服。此法說來也不難,以郡守大人出面,於街外近處向周邊住戶租借大量家中院子,稱為歇馬處。而後將每家歇馬處一一編錄在冊,以大小分甲乙丙丁四種品階,分別對應雙馬四轂、雙馬雙轂、單馬四轂及單馬雙轂四種.馬車。若來往商客欲入街買賣,可將車馬停於歇馬處后再步行入街。”
紀源聽到此處點點頭,心中早有了答案,這不就是停車位的意思么,當即笑着與楊苗說道“有點意思,我大概懂了。是不是若有貨物需要出入的話,得等到每日收市后的某個時間段,統一組織車馬入街裝卸貨物。這樣既解決了街內道路堵塞的問題,又不耽誤買賣來往。與此同時,郡府那邊與出租院子的人家皆可收些歇馬管理的費用。”
楊苗聽了此言,眼中難掩驚訝,衝著紀源豎起大拇指贊道“公子神了呀!這都能猜中?”
紀源笑而不語,腹誹道,哪有什麼神人,在我家那邊哪個商場不是這麼收停車費的。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街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樓牌,其上龍飛鳳舞寫着“感德街”三字。
至於為何取這名字紀源倒是知道,溪州多郡盛產茶品,其中便以感德郡的餘音茶賣得最好,更被欽定為貢品茶種。此事自然成了整個溪州茶商的驕傲,自那之後,多郡茶品買賣聚集之地便改名成了感德街。
行過樓牌之後,楊苗帶着紀源於比肩接踵的人群中穿梭,足走了盞茶功夫才在一家同樣刻着“溪州餘韻”的茶莊門下駐足。
“到了,紀公子裏面請。”
楊苗將紀源請入店內,至皆穿過前廳店面到了後方小院落座,早有婢女奉上茶水伺候。楊苗向婢女打聽了掌柜如今所在後便與紀源告罪一聲離去。
紀源也不着急,知道楊苗去找掌柜何事,便慢慢品茶候着。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早有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胖子快步走來,衝著紀源笑呵呵道“紀公子光臨小店蓬蓽生輝,李某雜物在身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紀源對這種客套話早已熟稔於心,當即起身還禮。
而後三人於院中落座品茶,李掌柜先前聽說紀源是楊苗從陽春樓船上請來的大客戶,還有些懷疑,待看了那袋金葉子后頓時來了精神。而後又與紀源再三確認,是否真要如此之多的上品茶葉。
紀源點頭肯定,李掌柜大喜過望,忙道“此處乃陽春分號,后五品茶葉充足,唯獨頭道上品只有兩斤,還需前往他處抽調,須得等些時日。”
紀源則說“不用着急,有的是時間,只不過還有個不情之請。”
李掌柜眉頭微皺,又在轉瞬間恢復如常“但說無妨。”
紀源開門見山“本來買茶只為自己口中所好,可見了貴號生意如此通達,有了販售茶品的想法。小子於鯉州銅陵郡內有些關係,不愁銷路,若掌柜信得過,可否前往貴號制茶之處觀摩一番,以圖心安。若是真如貴號所言,從茶青到制茶技藝皆是上上之選,這樁買賣我做定了。”
本想着會被拒絕,李掌柜卻極為大度,回道“這等小事李某便可做主,紀公子若是不嫌棄,今夜便可於小店落腳歇息,待明日天明,我親自領公子前往城東制茶坊間走一遭,如何?”
紀源欣然應允,是夜便在楊苗的安排下於此處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