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問君西遊何時還 第四十九章 仙宮覆滅
鬼啊！
紀源心底暗暗咆哮。
不是他怕鬼，而是眼前這兩個鬼實力太強，打不過啊。
隨後，紀源與柳青源悄悄後退，直至離那兩人足有百丈距離，祭出開天筆，一腳踏上，化作朱紅長虹飛天而去。
沒曾想剛剛騰空，身上羽衣陡然脫落。
身後兩人驀然回首。
鶴靈怒罵道“這兩個外來人好不懂規矩！”
話音落下時，屈指一招，紀源與柳青源嗖的一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回來，落在鶴靈身前。
“我家仙宮規矩森嚴，不懂胡亂闖動，你二人怎麼如此不識好歹。”
鶴靈臉上難掩怒色，厲聲質問紀源。
紀源哪敢開口，低頭看看自己身下，影子正常。再看眼前兩位女子，身下沒有半點影子存在。
鬼王也就罷了，頂多也就是個九星巔峰的實力，打不過還能跑。這兩位姑奶奶可是飛升以上的修為，連已經踏入武道先天境界的崔潺都不是虎寶手下一合之敵，自己哪敢再跟着他們。這等實力應該叫什麼？鬼皇？鬼帝？還是鬼仙鬼聖？
紀源腦中一通胡思亂想，可這地方靈氣濃郁，也沒半點陰氣存在，怎麼看都不像是鬼物聚集的陰霾之地。
“能......能不進去么，我們想回去......”
“嗯？為何？”
虎寶道“想回去可以，得先把我這分魂弄下來，得先找狸長老幫忙不是。”
紀源不知如何回答，已經蜷縮在他頭頂的柳青源卻低着聲音開口問話。
“那位狸長老有影子嗎？”
“影子，什麼影子？”
之後便是鶴靈與虎寶兩個的尖叫，二人互相指出對方沒有影子。
對視了大概是個呼吸之後，鶴靈好似想起來什麼，將目光放在紀源身後的女鬼身上。
“妹妹，那不是你的分魂！”
虎寶亦仔細瞧了瞧女鬼，又看了身下空蕩蕩的地面。
“你是不是施展分魂術法時將影子給分出去了？”
......
空氣中是沉靜的，唯有山間清風撫動，帶起樹梢上的葉子搖出嘩嘩作響。
好似又想起了什麼，虎寶突然開口。
“好像是我的影子沒錯，可姐姐的影子哪去了？”
鶴靈皺着眉頭沉思。
虎寶專註於回憶自己為何會將影子當做分魂弄出去了，全然沒有發現身邊的諸多變化。
而紀源與柳青源卻看得真切，雙目慢慢變圓，瞳孔瞪得極大。
只聽鶴靈口中輕輕念叨着“怎麼會這樣？我的影子呢？我的影子呢？”
而後，鶴靈身上的靈氣流韻緩緩暗淡下去，包括身上衣服慢慢變得陳舊，原本隨風飄飄的青絲不再有光澤，肌膚漸漸枯萎，盡在霎時間，少女便成了中年婦人，又從中年變成老嫗模樣。
鶴靈緩慢挪動身軀，靠向低頭沉思的虎寶身上，口中沙啞低沉的聲音問道“妹妹，我的影子呢？”
虎寶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向來對身邊的東西不會有太多關注，本低着頭沉思，感覺鶴靈姐姐靠了上來便抬頭與她對視一眼。
“啊！！！”
聲音的分貝有點高，將沉浸在恐懼中的紀源從腿軟中拉了回來。
虎寶方一抬頭，便見一個形似枯槁的滄桑老臉貼在自己額前，空洞而深邃的眼洞裏沒有絲毫靈光，卻如深淵一般，要將虎寶吸進去。
虎寶花容失色，蹭蹭蹭連退了幾步。
“靈......姐姐，你怎麼了？”
已然成了枯骨模樣的鶴靈拖着嚴重風化的身軀，緩緩向著虎寶挪步，口中的回答依舊是那一句“妹妹，姐姐的影子呢，我成了什麼，為何會沒有影子......”
虎寶不斷搖頭後退，嘴裏念叨着“姐姐別過來，我害怕......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也許是受的打擊太大，全然沒了境界極高的修士模樣，腳下一個不穩，踉蹌倒地，依舊不停後退。
紀源腦中靈光一閃，好似知道了什麼，卻欲言又止。
沒想到柳青源這口無遮攔的卻陡然開口道“沒影子，自然就是鬼咯！這老......鶴靈仙子該不會早就死了吧！”
嗡！！！！
無聲無形的威壓在話音之後震在幾人心頭。
在幾人不可置信的眼中，鶴靈所化的老婦終於沒能走出最後一步，整個身子若大廈傾塌，緩緩倒下，沒能撐到落地，便化作齏粉隨風飄逝。
而這只是開始！
什麼叫一念天堂，一年地獄。
紀源等人此刻所見正是如此。
原本的天朗氣清轉瞬即逝，隨之而來的是天色昏暗，昏暗中充沛的靈氣緩緩消失，隨之而來的是無數陰氣涌動，直至將周遭所有山峰全數罩在其中。
而後便是電閃雷鳴風起雲湧。
咔嚓一聲，一道天雷落在某處山峰。
山峰應聲而斷，整個峰頂轟然傾塌，連帶着其上宮殿一同墜入深淵。
咔嚓！咔嚓！咔嚓......
雷音不絕於耳，電光此起彼伏，每一次擊打皆有一座山峰傾倒墜落。
一時間，美如畫卷的人間仙境變成了慘不忍睹的九幽地獄。
雷聲停后，仙宮變成廢墟，每座山峰之下，皆有哀嚎之聲傳來，不絕於耳。
直至過了許久世間，所有動靜才偃旗息鼓。
紀源與柳青源互視一眼，雙方的眼神里皆透着茫然。
待聽見一邊的抽泣聲，這才反應過來，卻見虎寶蜷縮着身體，雙臂緊緊抱住雙腿，身軀不停顫抖。
“爹爹、師尊、長老爺爺們、姐姐們......不要死......虎寶乖乖守住山門......”
紀源眉頭皺得厲害，蹲下身子，輕觸少女肩頭。
砰！
紀源只覺得渾身上下好似被人打了八百遍一般，被狠狠撞到極遠的山上，震碎了無數山石。
好在柳青源在其被撞飛的時候拽了他一把，這才幫忙卸去了許多力道，否則這一撞恐怕要被塞進山峰之中無法自拔。
待緩緩飛回虎寶身邊之後，紀源再也沒膽子輕易靠近，只隔了七八丈遠開口問話。
“虎.....虎寶仙子......這是怎麼了？仙宮何緣頃刻覆滅......”
少女沒有回話，依舊不停哭泣。
“我們怕是在此人的記憶里......又或，此地乃真實存在，我們方才所見是她的記憶投影。”
柳青源緩緩開口，紀源蹙眉沉思。
從被虎寶拉入這個所謂的衍幻仙宮之後，紀源總覺得怪怪的，總有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可能是先前被鶴靈與虎寶兩人展現出來的實力所震懾，不敢過多窺視此地。而後便是聽了兩人的交談，基本可以清楚，這是一個極大的修行門派，期內門人修為都不會太低，門人數量定然也多，否則也不能佔據如此之大的底盤，還取名仙宮。
多霸氣的名字，紀源突然覺得自己自以為文藝的當離有點土鱉。
可問題就出在這裏，如此之大的仙門竟然會空無一人。先前在山下遠遠望見的所有仙家神禽，到了近處都不見了蹤影。山中的獸吼鳥鳴亦銷聲匿跡。這不得不令人產生懷疑。
再有，從二人口中得知的待人處事習慣亦大異於常理，雖說有可能是仙宮與世隔絕的緣故，但紀源心中所想更傾向於他們所處時代於如今相差太過久遠，畢竟若這仙宮真實存在於斷鴻界，斷鴻界的修行術法不可能凋零到如此程度。
種種跡象皆有異常，就像夢境一般，而做夢之人便是那名為鶴靈之人。直至柳青源說的那句話，猶如導火線一般，將夢中人喚醒，夢境崩塌。
思慮自此，紀源心中依然有了些許脈絡。
不知多少年前，這片天地存在着一個名為衍幻仙宮的龐然大物，包括鶴靈與虎寶皆是仙宮中的門人，從二人的對話中可以得知，他們在這仙宮裏的地位不低，即便虎寶被派去守門亦是受罰所致。
但是不知何時何故，仙宮遭了滅頂之災，門人幾戶死絕，唯獨守在門外的虎寶活了下來。
而那鶴靈卻是心有執念，不肯相信仙宮覆滅，以執念幻化出仙宮盛景繼續存活，直至被人道破了真相，幻境被破，再也沒能維持下去。
紀源思慮至此，心中感慨萬千，長吁短嘆。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顯然虎寶受的打擊太大，短時間內無法恢復過來。若是將他棄在此處倒沒什麼，只是她的分魂......不，是影子。還在自己的身後，若沒能在此地處置好，怕出了此地后，整個斷鴻界都沒誰有這實力能夠解決此事。
思慮間，柳青源突然拽了拽紀源的袖子。
紀源循着柳青源所指之處看去，這才發現，所有山峰都塌了，唯獨他們所處之地完好，而眼前不遠之處的那座宮殿裏，散發著濃郁靈氣，與周邊的陰氣格格不入。
二人對視一眼，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哭的虎寶。
“虎寶仙子，狸......長老，或許還活着！”
虎寶猛然抬頭，看了一眼狸長老所居宮殿。
眸中突然有了一絲靈光。
畢竟，對於她來說，門中有任何一個人活着，都比全部覆滅來得好。
宮殿很大，虎寶走在最前方，緩緩推開巨大的殿門。
殿內極為空曠，有些昏暗，唯獨最深處，一雙燈籠大的眼睛猶如夜空中的星火熊熊燃燒。
“你......就是將我吵醒之人？是要來接受仙宮傳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