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聲望
“祖父是陳郡謝氏的傳人,又是大鄴文壇泰斗,只要出現在汴京,便足以引起文人學子的注意,若年邁的祖父是拖着病軀……親自去汴京為自家孫女討公道、討和離書的,此事必會在汴京城引發熱議。”
謝二爺聽出謝雲初這分明就是,借父親的聲望替她長姐謀划,怕父親不答應。
“祖父入京后,只需將蘇明航對長姐所做之事大肆宣揚,御史們領着朝廷的俸祿難道會閑着,難道不會參蘇伯爺一本?如此……陳郡謝氏這四個字,便會出現在皇帝耳朵里,陛下一向對鴻儒敬重有加,自然會找大伯這個兒子詢問祖父的情況。”
這是士族門閥歷代積累下來的名聲和底蘊,即便現在陳郡謝氏沒落了,可聲望還在。
謝老太爺屏息凝神,認真聽謝雲初所言。
“大伯告病在家照顧抱恙的父親,佔一個孝字,又在皇帝跟前掛了名。祖父為孫女求公道,不畏伯爵權貴,更顯謝氏有風骨!”
“那麼等吏部尚書致仕,陛下在考慮尚書人選的時候,發現大伯已經做了多年的吏部侍郎,也在尚書人選之列,不曾涉黨爭又出身名門陳郡謝氏!陛下是會選大伯呢?還是會選大皇子和三皇子送上去的人?”
謝老太爺想要利用黨爭謀權位,可將自身也捲入其中,難免下乘。
謝氏有祖上世代積累的名聲在,為何不能加以利用走純臣之道?
不涉黨爭,卻能利用黨爭為自己謀利,這才是上上之策。
正當謝老太爺因謝雲初這一番謀划,心中翻湧起巨浪,還未緩過神時。
謝雲初又開口:“大皇子黨和三皇子黨鷸蚌相爭,相互纏鬥,大伯脫穎而出,等大伯坐上吏部尚書的位置,那個時候,不論是大皇子黨也好……還是三皇子黨也罷,都會爭相示好,謝家便是真正掌握了主動權,便真正能如長公主一般,望風而動,順風而行。”
謝老太爺像第一次認識謝雲初般,定定凝視着她。
謝老太太已由在佛堂時的驚訝,變為驚駭,心咚咚直跳。
十三歲的小郎君,大多都還是懵懵懂懂的時候,謝雲初卻僅憑一些從汴京傳來家喻戶曉的舊事,將波譎雲詭的朝堂看得如此通透,又能有這份心計。
算得……如此厲害。
雲山書院建立這麼多年,出過兩位狀元,謝老太爺並非沒有見過早慧的孩子,可從未有人似他的孫子謝雲初這般……
七歲過目不忘,出口成章,逃過生死大劫后,變得平庸。
耀目多年的神童跌落神壇,命不久矣,又被家族放棄。
曾經嫉妒他……被他神童光輝壓得喘不上氣的同輩兄弟和書院學生,欺他辱他,他從不理會,甚至到了逆來順受的地步,從不找他這個祖父或其他長輩求助。
也不知是失去了才學天賦,便也跟着失去了骨氣和承受屈辱的底線。
還是已知被家族拋棄,而選擇自我放逐。
謝老太爺原以為,六郎是前者,因此旁人對六郎的欺凌,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過問。
可此時,這個已被家族所放棄的六郎,跪在堂下徐徐而言……
條理分明,有着不屬於他這個年紀和閱歷應能達到的遠見和高度。
有謀有略,唯獨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彷徨躊躇。
沉靜坦然地談論朝政,即能無畏無懼地利用兩黨之爭謀划,又能謹慎精準地拿捏住分寸。
全然不像個十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