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陳露露的失望

街道上不知亮起的朦朧街燈映着人潮湧動的路口。

陳昭那沸騰的小攤人聲隨着天色昏暗，漸漸無聲。

與陳昭猜測相同，在這擺攤就能發財的80年代，縣城少見的新鮮的荔枝確實輕鬆吸引了一茬又一茬的顧客，60多斤荔枝很快售罄。

將到手的現金數了數了幾遍后，確定了36塊2角錢的收入...

緊握着這第一桶金，心情的喜悅中甚至讓一天的疲憊都轉為了幸福感。

趕明兒，拿這些錢去買了那台舊風扇，轉售一下，他就有70多塊的利潤。

還清債務，生活就能回到起點！

之後好好努力，讓陳露露過上好生活！

希冀着美好的未來，陳昭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只是陳昭想不到的是，這份心裏的喜悅，不多久便停了。

陳昭提着空筐子回到了家。

然而老舊的黃土小屋裏，迎接回家的陳昭的，是陳露露帶着哭腔的話語“陳昭，你搶了媽的荔枝去賭錢了?”

陳昭一愣，下意識解釋道“我沒有搶荔枝去賭錢...”

陳露露紅着眼，質問道“你還要騙我？你姐都過來說了！”

陳昭一時語塞。

原來姐姐過來說了嗎...

是她去看母親發現的？

確實，陳昭算是搶了。

加上他平日的形象，顯然人人都會與陳露露說的那般聯想。

百口莫辯的情況下，陳昭只能將口袋裏摸出了賺到的36塊錢放在桌上，道“露露，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拿荔枝是有原因的，不是拿去賭，是拿去賣了。你看，我賣了36塊錢！”

見着桌上的36塊錢大額數字，陳露露有些錯愕，隨後，她反倒真正確定了陳昭下午真拿荔枝去賭博。

陳露露根本不可能相信是陳昭賣荔枝的錢。

幾十斤的荔枝，才幾塊錢啊？

不是賭錢，怎麼可能賺到這麼多？

想到這，陳露露最後的期望都破滅了。

下午剛與她承諾說不去賭博，結果又去賭博...

為什麼他就改不了呢？

為什麼總是在騙自己呢？

想着，陳露露眼眶淚水不停的掉着“你明天先把錢還媽吧。”

“我後天再拿過去吧，我要還陳大田的債，還得拿這些錢做點生意。”

陳昭看出了陳露露對他的不信任。卻也只能將母親荔枝的錢拖上一天。

陳露露頓時急了“陳昭，你今天雖然贏錢了，但不代表明天也能贏錢呀。實在不行，咱們躲縣城廠子裏上班，一個月20塊錢，苦是苦了點，只要咱們努力兩個月，就能還清了。不要再賭了，好不好...”

“露露，我真沒有想去賭，我想去做生意，真的，你相信我！”

陳昭解釋，可解釋顯然是蒼白無力的。

他騙過陳露露一次又一次，真話到來時，陳露露已經不可能再去相信。

“陳昭，那是給爸買葯的錢啊，他身體是給你還錢累壞的啊...”陳露露擦着淚水，根本聽不進去陳昭的解釋。

不思進取的陳昭，已讓她感到心灰意冷。

這些年來，家裏的債務，生活的壓力，陳露露感覺，無時無刻都有好幾座大山壓着她，壓得她喘不過氣。

有時候，她真想一死了之，這樣就不再牽挂，不再心煩...

可她放心不下陳昭。

一陣風冷不丁的捲入小屋，吊在房樑上的白熾燈搖曳了起來，低瓦數的昏黃燈光不停拉長縮短着兩人的影子。

陳露露漂亮的臉蛋在燈光下忽明忽暗。

臉上的淚痕是那麼的清晰可見..

陳昭怔怔的看着陳露露。

又是讓她傷心的時刻。

回首望去，他都想不起，前一世的他，讓陳露露傷心了多少次，絕望了多少次？

“我知道了，我明天去還給媽。”最後，陳昭回答了。

他不想再讓任何關心他的人為他傷心了！

“真的？”陳露露抬起頭看着陳昭。

“真的！”陳昭認真道。

“...”

陳露露好似在一瞬間感受到了陳昭的堅決。

她停下了淚水。

沒有再質疑。

停了雨的夏夜溫度繼續升起，安靜下來的小屋沉悶的一片。

“陳昭，你餓了么...”陳露露忽然開口，打破了安靜。

“嗯，餓了。”

陳昭忙活一天，早已是飢腸轆轆。

“家裏沒米了，我去梅姐家借點米，把那些野菜給你熱熱...”

陳露露抹掉臉上的淚痕，隨後往屋外走去。

沒米...借米..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陳昭怔了住。

一瞬間，思緒彷彿被拉回了很久很久前，剛結婚時的貧窮家庭里。

雖然窮苦，但和鄰居卻相處的很快樂，不同於未來灰暗的一切，起碼那時他的心裏很踏實，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