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十年之後
……
醫院，電梯門在六樓打開，裏面站着一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正在低頭觀察化驗結果，男人楞了一下，丟下保鏢，邁開修長的腿走進去。
形同陌路般，兩人面對電梯正門各站一邊。
屏幕上的數字在倒計時……安靜好一會兒。
悲傷的視線望着倒影，捨不得眨眼，他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你恨我嗎？”
他指的是，和白夫人聯合演了一場車禍的戲利用她這件事，還是不顧她的反對娶過周靜瑤？
沒想清楚說的是什麼事。
“不恨。”她回答得乾脆利落，手上的單子翻了一頁。
不是因為賭氣，而是真的和她沒關係。
在這十年內，獲得影帝榮譽，天光集團在白荊野手上也蒸蒸日上，雙重事業豐收。離過三次婚，每一任妻子都比前妻優秀，換情人的頻率通常比狗仔發現得速度還快，這邊剛爆出親密的照片，那邊與白影帝手拉的女人就換一張臉……他過得很好不是嗎？
朋友一場，他過得好就行。
十年前他也問過：“恨我嗎？”
她說的是：“不欠你了……如你願，往後我們不再是朋友。”
電梯在二樓停了一下，沒有作片刻停留，雪白的背影映入男人眼眸，漸漸消失不見。
眼前剩下一片黑暗。
“子寒子寒子寒……”
全身循環的血液一點一點變冷，冷得他覺得可怕，擋在門框的手掌只能打開一扇門，卻無法給他踏出去的勇氣。物體在光束前面擋住，接收端接收不到紅外線發出相應的信號控制門機打開，最後發出警報……白荊野失去了整個世界，失去了呼吸。
“周子寒，你變了……”
“我只是累了。”
下班回家，周子寒洗完一個澡，就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想睡覺有什麼錯？
不知道顧青裴瞎想什麼！
聽到她說的話，顧青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沉重認真地道：“我們需要談一談。”
她對他越來越冷淡。
“明天再談吧。”周子寒背對着他，一臉睏倦，昏昏欲睡。
“明天你確定有時間？”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顧青裴坐在床上，臉色有些黑。周子寒每次都是卡着時間起床，吃早飯，然後去上班，下班才回來，往往是洗個澡倒頭就睡。
“那就下次……”
明顯的敷衍。
“周子寒！”顧青裴真的生氣了，咬牙切齒地喊她的名字，“你想這樣下去多久？還是你不敢承認自己變心了？”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面對他的不依不饒，睡覺被打擾的周子寒煩躁地爬起來，“是！我變心了！我變心那也是因為你無理取鬧！”
一把刀子猛然插入心間。
他無理取鬧？
“你終於承認了！”
“我承認……我承認什麼了……咳。”顧青裴一副惱怒地看着她，眼眶居然紅了。周子寒胡亂抓了抓頭髮，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清醒，心裏亂糟糟：“我不想和你吵架，而且是真的沒精力吵，明天還得早起，我還是去書房睡吧。”
周子寒掀開被子下床，彎下腰取自己的枕頭，卻被一隻手按住不放。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他緩慢問道，冰冷結霜的眼眸里浮現一抹心痛。
從前她看向自己的時候眼裏會有光，如今卻是不耐煩。
“因為我喜歡上別人了行了吧！”周子寒從他手裏抽走枕頭，翻了個白眼，夾着枕頭瀟洒離開主卧。
半夜的時候，周子寒依稀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躺下，輕輕摟住了她的腰。
同床共枕數載，她怎麼會辨別不出顧青裴的溫度？沒有睜開眼睛，手摸了摸他的臉龐。
呢喃道：“老公……”
“嗯。”顧青裴抱她抱得更緊了些。
那兩個字，莫名讓他安心。
萬萬沒想到間隔不到十天，顧青裴和她又吵了一架。而且比上一次嚴重得多。
“稀鬆平常”的日子，周子寒日常加班，顧青裴剛坐上餐桌準備用晚餐，喬猛接了一通電話，握着手機走過來。
“老闆，星河影院的經理打電話來說，看見夫人一個人買票進了八號影廳，問可不可以特殊安排一下？”
薛經理看着監控里坐在後排角落裏的大老闆夫人，背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來了這麼一個大人物他居然沒在第一時間發現。還讓人坐在一個觀看體驗很差勁的位置上。
現在他該怎麼辦？還是先請示一下上面的意思為好。這樣一來既體現他的職業精神，又能把握安排的度。
顧青裴沒說話，拿起自己的手機打給周子寒。
鈴聲響了許久，“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男人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烏雲密佈，周身散發出低沉的氣壓，似乎在醞釀一場駭人的風暴。
他記得周子寒說她今天要加班。
“讓他不用驚動她，做好清場處理。”顧青裴起身吩咐道，一面接過西裝外套，朝外走去。
薛經理聽到大老闆要親自來的消息，頓時一顆心都提起來了，趕緊通知下屬緊急行動起來。
周子寒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回來，走向自己的位置，一眼掃去，發現整個影廳除了她，半個人影都沒有。
空蕩蕩且昏暗的偌大空間，巨大的熒幕上放映着宮崎駿執導的《千與千尋》……倒不是害怕，在醫院裏什麼沒見過？只是有點奇怪。
於是她踱步走到檢票入口，問工作人員：“這裏面的人呢？”
“可能有事先走了。”工作人員微笑着說道。
“都走了？”周子寒深深詫異。
“是的。”工作人員真摯的眼神看着她。
“……好吧。”周子寒返回位置上，不是因為有危險的因素就可以。
一個人看，貌似還舒心些，起碼前面不會被高出的腦袋擋住。
歪在沙發椅中，桌上擺放爆米花和冰鎮汽水，吃吃喝喝，心情有說不出的放鬆愉快。
“顧董，您來了！”薛經理親自站在大門口相迎，面對大老闆，神情略帶緊張。
一眾七八個保鏢的壓迫感十足。
“薛經理，今晚不是視察，不需要你陪同，先去忙吧。”喬猛巧妙地擋住他的視線。
“哦！好的好的。”薛經理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識趣道：“如果老闆有任何需要，請告訴我。”
顧董大概是不想讓外人在場。
喬猛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大步上前，跟上老闆的速度。
看着看着……澄澈的畫面，飛過一隻眼睛圓溜溜的烏鴉，拽着一隻胖乎乎呆萌的老鼠，拚命撲騰着翅膀，“電車到了，快來。”
……
小白龍的名字原來叫琥珀川……
“我們會在那裏相逢嗎？”
“一定會的。”
“一定嗎？”
“一定。千尋去吧，記得別回頭。”
……電影結束。
一手爆米花，一手汽水，周子寒回頭的那一刻，焦糖味爆米花抖落了一地。
她後面的位置上。
一襲墨黑色西裝的顧青裴幽冷地盯着她的臉，他帶着一身刺骨寒的凜冽氣息，暴戾逼仄，黑暗中宛如來自地獄的修羅。
“你怎麼來了！”臉上閃過一道驚慌失措，周子寒定了定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巧啊，我要回家了，一起嗎？”
小白龍千叮嚀萬囑咐，別回頭別回頭，敢情是真的不能回頭……
“電影好看嗎？”顧青裴語氣涼颼颼地問。
“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