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登基,刑決和撒幣
“奏樂!”
太樂令(奉常屬官)指揮着奏響悠揚肅穆的鐘鼓雅樂。
謁者導引着大臣們從夾道中走進殿門,直達陛下。
宗室以宗正旬陽候公子袞為首,依爵次列於陛下西方;文武大臣以右丞相潞候馮去疾為首,依爵次列於陛下東方,兩兩相向肅立。
所有大臣列就,謁者僕射(謁者長官)面向大殿屏后一躬,高呼:“皇帝御駕,起!”
幾名臚傳遂接連高呼,呼聲迭次向後盪出。
傳呼聲落定,扶蘇坐在始皇帝曾經坐過的帝輦中,由十八名內侍推車,三十六名侍女高舉着車蓋一般的傘蓋和羽扇徐徐而出。
帝輦一動,鼓樂之聲驟然激昂。
雅樂聲中,帝輦徐徐推至帝座前,頭戴通天冠,身穿玄衣纁[xūn]裳,腰系長劍的扶蘇被內侍扶持下輦,穩健地登上帝座。
扶蘇看着描畫著神獸的帝座,心中湧起莫名的情緒:
‘坐在這裏之後,整個天下的重量都將壓在我的肩上!
可我不久前,只是個996的打工仔啊!
在這個位置上,隨便一道命令,就將決定千萬人的命運,我真的夠這個資格嗎?’
一瞬間,回蕩在大殿之內的鼓樂之聲似乎消失不見,扶蘇耳邊,響起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
他回想起自己對秦朝的全部記憶。
秦,這個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的朝代,也是一個行將就木,垂垂老矣的朝代。
在他之後,中原的文明似乎進入了一個不斷循環往複的窠臼,重複着封建王朝的迭起興衰,分分合合,最終被大洋彼岸的蠻夷超越,陷入長達百年的黑暗。
他內心中響起一個聲音:
我可不可以做些什麼,去改變這一切呢?
蝴蝶尚能煽動翅膀引起颶風!
難道我還不如一隻蝴蝶?
或許,這就是上天讓我穿越到這裏的原因?
從此刻起,我就是秦二世了!就讓我,來挽救那些即將陷入戰火中的人吧!……扶蘇肅然面南而坐。
而在陛下站定的眾宗室、大臣,望着扶蘇酷肖始皇帝的面容,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橫掃六合的雄主。
謁者僕射高宣:“皇帝即位,百官奉賀!天子雅樂,起!”
於是,在驟然變化的樂聲中。
謁者導引着宗室、大臣分三班向皇帝朝賀:首班最高侯爵,次班大庶長至左庶長,再次五大夫至官大夫。
每班朝賀皆撲拜於地,高呼:“皇帝萬歲!”
分班次朝賀完畢,宗室、大臣們依爵魚貫走到事先編好名號且各自固定的座案。
所有人全部坐定之後,謁者僕射再次高呼:“法酒上壽!”
瞬時之間,雅樂再度改變,謁者再次引三公九卿及宗室輩位高者,分別向皇帝賀壽,頌禱皇帝萬歲;每賀,其餘百官必須高聲同誦萬歲。
整個朝儀過程,有五十名侍御史(御史大夫屬官)不斷巡視,舉凡儀態不合法度之官員,立即被導引出大殿,輕則罰甲,重則罷爵。
故此,沒有一個人敢輕慢喧嘩,整個登基大典肅穆的宛如太廟祭祀一般。
九觴之後,謁者僕射高呼:“罷酒!”於是,酒具撤去。
謁者僕射再度高呼:“皇帝下詔!”
終於輪到我了,真是累啊……做皇帝,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差事!……扶蘇在心中吐槽之後,狹長的鳳目掃視大殿一周,按照早就已經由右丞相準備好的稿子,簡單的講了幾句。
片刻之後,在宗室大臣們昏昏欲睡之際,謁者僕射再次長呼:“宣示封賞詔書!”
御史中丞緩步走到帝座之下的高階,展開帛書,朗朗之聲回蕩在大殿。
第一件事,就是把扶蘇死去多年的生母,楚國王女重新挖出來,追封皇后,葬進始皇陵。
第二件事情,和之前在始皇陵商量好的一樣,內史蒙恬遷太僕,晉寧武候(關內侯),食邑兩千戶;太尉尉繚遷左丞相,金印紫綬,晉平邑侯(徹侯),食邑一千五百戶;將軍羌瘣遷太尉,晉左庶長。
其餘跟從扶蘇兵發九原的將領,各晉爵一級,士兵賞百錢。
除此之外,由叔孫通上奏,扶蘇親自下場和右丞相馮去疾掰頭了一個時辰,最終敲定:
免除關中諸郡(內史【咸陽地區】、隴西郡、北地郡、上郡、九原郡、雲中郡)及原屬於楚國諸郡(九江郡、會稽郡、黔中郡、長沙郡)一年的口賦(皇帝的私人收入,歸少府。主要是向年十四歲以下兒童徵收的人頭稅,徵收額每人20錢。起征年齡7歲,到漢武帝時提前到3歲起征。),以及其餘山東山南各郡半年的口賦。
……
長陽街,臨時搭建的刑場。
依秦律,趙高判車裂,誅族,而他的行刑時間,就定在扶蘇登基之日,而刑場,被特意設置在了咸陽城最繁華的地方,以此來警示國人。
廷尉丞(廷尉屬官)點驗無誤后,掐着時間等待着最後的行刑。
無論中外,人們似乎對於觀看刑場殺人都有着蜜汁着迷。
如果不是刑場周圍的士兵殺氣騰騰的持戟而立,只怕許多夠不上參加登基大典的公卿子弟們,會湊近了和趙高聊聊天。
當然,為了防止趙高說出什麼非議陛下的事情,廷尉丞早早就切掉了他的舌頭,其他等待被處決的人犯,嘴裏也被塞進了麻布。
“時辰到了。”一名書佐(廷尉屬官)對廷尉丞說道。
“行刑!”
廷尉丞一聲令下,在馭手的控制之下,趙高被均勻的分成了五塊,而其餘人犯,也一併被斬首。
剎那間,整條街道上都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以及腥臭的內臟氣味亦或是排泄物的味道。
“呵,果然暴秦!”身穿綠色曲裾深衣的中年人不屑搖頭:“沒想到以仁著稱的扶蘇也是如此!”
“你,你敢非議太、不,陛下,我、我要去告奸!”站在他身邊的一個白衣庶民嚷嚷起來。
“哪裏走!”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壯漢將白衣庶民抱住,在周圍人沒有注意過來的時候,掐暈並在他身上潑了點酒,隨後嘟囔着:“大早上就喝這麼多?不怕官府治罪啊!”
隨後在周圍開始警覺的眼神中,丟下白衣庶民,和中年人以及十多個各色打扮的男子悄然離去。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在旁邊的宅院的二樓,兩名儒生打扮的男子,全程在注視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