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時光逆流

【0001】 時光逆流

入夏的夜晚,天氣已開始變得炎熱,晚風吹過大街小巷,一掃往日的清涼。

稀稀拉拉的路燈昏黃,街道兩旁的建築黑漆漆一片,萬籟俱寂。偶爾有自行車從身旁騎過,叮鈴鈴清脆的聲音就如同葉向南此刻的心情般,帶着幾分燥氣。

行走在窄仄的街道上,望着兩旁陳舊的建築,葉向南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從2012年回到1992年的。

不過是接了個不愉快的電話,喝了頓悶酒,結果醒來后卻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回到了二十年前。對於一個剛剛過了四十二歲生日,身家已破千萬的鑽石王老五來說,再沒有比這更悲劇的事情了。

意識到自己重回過去的那一刻,葉向南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可真是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典型啊!

難道說穿越重生,不是失敗者的專利?

惡狠狠踩着倒映在馬路上的樹影,葉向南苦巴巴打量四周最高不過三層樓的老舊建築,心頭鬱結實在難以排解。

二十年後,這裏早已不是這番模樣。

縣委縣政府帶頭搬遷推動城市改造,這塊位於縣城中心的地皮開發成CBD,超過一個億的投資使得日後這裏成為整個林河縣最繁華的地段,老百姓只要有錢,便能在這裏購置房產。

而如今,這條街卻僅僅是縣裏各部門的辦公區和家屬區,尋常人別說是購置房產,就算在這裏停腳歇息,也要承擔隨時被門房盤問的風險。

前世葉向南從東海大學以極其優異的成績畢業后,帶着選調生光環分配到博州市下屬的林河縣紀委辦公室,要不是一場意外使他心灰意冷離開官場,或許三五年後,他也會有資格成為居住在這條街上的人之一。

不過現在,他的身份只是剛剛分配到紀委辦公室不到一年的尋常科員罷了。再過一個星期,便會離開這裏南下淘金。

葉向南在林河縣委大院門前止住腳步,望着草木成蔭的院子,他猶豫着是否走進去。

此時雖已是深夜,但縣委大院中燈火通明,尤其是左側的紀委樓,更是熱鬧異常。

這樣的景象在平時並不常見,對於紀委來說,通宵達旦往往意味着有重大案子出現。

記憶如果無錯,今夜所審案件應該是常委副縣長方端瑞殺人案。而這,也將會成為葉向南一生之中難以洗去的污點。

究竟是進去,還是就此離去海闊天空?

葉向南躊躇不定,一旦進去,作為專案組成員之一,他恐怕難以逃脫前世覆轍。

除非能放下一切,重走前世舊路,否則就算不進去,日後也難逃清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前世他雖然首當其衝被處分,但那些自以為能夠逃脫責難的專案組成員同樣也沒能避免處分的下場,區別只在於嚴重與否。

如果重走前世舊路,葉向南有極大的把握在短時間內積累出比前世更加龐大的身家。

然而重活一回,若再像前世那般活着,又有何意義?

倒不如搏出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葉向南咬了咬牙,大步走進縣委大院。

紀委樓里,不時有人面色嚴峻腳步匆匆自身旁走過,倒也難怪,常委副縣長殺人,這樣的案子絕對是幾年來少見的大案。

若不是牽扯到男女關係和縣裏的複雜情況,這案子該移交給市裡才對。

葉向南在走道中碰見不少熟人,平日裏笑着打招呼的情形此時顯然不適合,只能點頭示意。

專案組辦公室位於一樓小會議室,原本的會議桌已被搬走,只留下幾張桌子充當辦公桌。

剛剛走進辦公室,辦公桌距離門口最近的沈星便興奮的站起來,低聲在他耳旁說道:“姓方的招了,魏書記正要找你,讓你寫審查報告。”

沈星是縣公安局派來專案組的成員之一,雖然才二十三歲,但憑藉家中的關係,已成為預審科的副科長。

由於二人都是年輕人,彼此有共同話題,短短几天,二人便成為了朋友。

聽着沈星略帶妒忌的口氣,葉向南苦笑着搖搖頭:“如果有可能,我寧願退出專案組。”

他說的是實話,前世的自己便是因為這審查報告挨了處分,重活一世,巴不得遠遠地避開。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魏正源是紀委副書記,也是專案組負責人,即使明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被調整,但此時也無法推卸。

沈星自然猜不到葉向南的心思,聽他這麼一說,還以為是故作謙虛,不由得笑罵道:“你小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你筆杆子硬,這麼大的露頭機會能輪到你嗎?”

葉向南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理沈星,坐到自己的位置,擺出埋頭看文件的姿態,心中卻默默回憶着上一世發生的事情。

記憶中前世的這個時候,他不過是初入官場的菜鳥,自來到縣紀委后,便在辦公室中打雜,從未參與過任何案件的審理。

被選中加入方端瑞殺人案專案組,對於早已厭煩看報喝茶混日子生活的他來說,無疑是令人振奮的。

當然,就算是在專案組,以他的級別也不過是打雜的角色,但比起在辦公室無聊乏味的工作,這裏終歸能讓他長不少見識。

只是他萬萬不曾想到,為了這次長見識,他所要付出的代價將會是多麼的驚人。

一切的根源,就在於這次的殺人案。

五天前,縣農機廠發生了一場命案,死者是農機廠的一名叫做周常武的工人,被人活生生掐死在家中。

按說農機廠與縣政府隔着八竿子距離,無論如何也牽扯不到副縣長方端瑞身上。

可事情卻偏偏如此離奇。

周常武現年三十五歲,為人老實巴交,有一個比他小兩歲的美貌妻子和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女兒。

女兒周雲若在縣三中讀書,是住宿生。妻子劉小娥則是農機廠的會計。

夫妻倆同是農機廠的工人,雖然工資不高,之前小日子也算過得不錯。要不是這幾年農機廠瀕臨破產,二人的生活只會越過越紅火。

但事實上農機廠早已停產,甚至已半年多不曾發過工資。為了養家餬口,周常武便到私人企業做工,他有着一手好鉗工,倒也不虞溫飽問題。

只是這樣一來,對於劉小娥來說,便有些難以接受了。

作為廠里的會計,劉小娥的待遇本就比周常武要高,又加上她貌美如花,自覺丈夫配不上她,平日裏頤氣指使,動輒對周常武破口大罵。

周常武脾氣好,之前由於收入和地位不如老婆,被罵了也不發脾氣。

然而這樣的情況只持續到他到私人企業做工之前。

在農機廠上班,即使任務再繁重,每日按時上下班總是固定的,況且國營廠的工人本就清閑,真正說起來,每天除了混日子,還是混日子。

可到了私人企業做工就不一樣了,緊張的工作節奏,繁重的任務,讓剛剛來到私人企業工作的周常武極不適應,疲憊不堪。

如此情況下,每日回家還要承受劉小娥的責罵,饒是周常武性子老實,也不堪忍受。

三番五次,二人便時常發生口角。又加上劉小娥在廠子裏名聲並不好,經常有人風傳她和副廠長郝志軍有染,為此周常武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難免有疙瘩。

時日長了,夫妻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

五天前,周常武做工的私人企業機器故障,老闆為了節省工錢,便讓他提前下班。他本打算趁着休息,和妻子互訴心聲,將二人之間的矛盾解決掉。

不曾想當他買了兩條鯉魚興沖沖回到家時,卻發現妻子正和別的男人在床上躺着。

大怒之下,他衝上去廝打,結果反被那男人掐死。

周常武死後,劉小娥並沒有太多的驚慌,與那男人穿好衣服,將他送走,才從容不迫的報了警。

接警之後,縣公安局立刻派了刑警隊過去,到現場才發現案情一目了然,是情殺。

而殺人兇手,自然便是與劉小娥通姦的男人。

刑警隊的人收集了一些必備的證據,便帶着劉小娥回局裏審問,初始時劉小娥口風極嚴,死活不肯透露那男人的身份。

刑警隊畢竟不是吃素的,連恐帶嚇僵持了兩天,便從她口中挖出了這人的身份,但隨即眾人便坐蠟了。

這嫌疑犯,卻是常委副縣長方端瑞!

得知事態不妙,刑警隊負責案子的警察連忙上報,分管副局長齊玉波聽聞此事大驚失色,連忙上報給縣政法委書記姚鵬,而姚鵬則捅給了縣長曆海波。

作為空投下來的常委副縣長,方端瑞與縣長曆海波談不上和睦,甚至因為分工問題曾鬧出過矛盾。

歷海波心眼比較小,一直想要給方端瑞下絆子,但方端瑞孤身上任不到半年,平日為人頗為謹慎,絲毫沒有半點紕漏,讓歷海波有種老虎咬烏龜,無處下嘴的尷尬。

得知此事後,歷海波大為興奮,通過市裏的後台,硬是將這件大案的主動權拿到了縣上,並且在半天之內組建了專案組,由紀委牽頭負責審理此案。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葉向南被點名加入到專案組之中。

刑警隊從劉小娥家中找到了帶有精斑的西褲,並由方端瑞親口證實那條西褲是他的,又加上劉小娥的供詞,即使方端瑞矢口否認與劉小娥有染,在人證物證俱在的情況下,此案已辦成了鐵案。

只是任誰也想不到,就是這麼一件鐵案,最終卻成為了林河縣官場地震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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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路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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