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松江釣叟
李仲來到西涼河時,釣叟正在擺弄他的魚竿。
“老丈早,昨天收穫如何?”
釣叟咧着嘴笑道:“昨天上鉤了兩條大魚,很是快意,晚上大吃了一頓。”
“那就好,今天再有個好收穫。”
“不了,今日河裏來了條大魚,怕釣不到,這便走了。”釣叟搖搖頭。
“走?”李仲疑惑,“老丈去哪?”
釣叟道:“我自松江而來,自是回松江去,先生想不想一同前去,見見那裏的風土人情?”
“我就算了,老老實實做個教書先生就好。”李仲和他擦肩而過。
釣叟似笑非笑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同先生相見恨晚,先生怕是非去不可。”
李仲呵呵一笑,“釣叟說笑了,在下怕不是那麼容易能帶走的。”
他話音剛落,腦後驟然響起厲風聲。
李仲身子一彎,避開這招,腳下滑動,飄開數丈。
他轉身盯着釣叟手中顫動的魚竿,笑道:“老丈魚竿不止能釣魚,還能殺人啊。”
“哈哈哈,”釣叟大笑兩聲,“說起來,魚竿上喪命的人和魚哪個多一些,老夫都記不清了,不過……”
他看向李仲的目光中帶着一份貪婪,“不過像先生這樣的大魚,老夫還是第一次釣到,已經迫不及待了。”
魚竿劃過一條灰影,李仲已翻身出去。
一寸長一寸強,而魚竿可不是一般的長,在釣叟手上也不是一般的強。
刺、挑、揮、擋等種種變化在他手上一一使出,厲害非常。
李仲自不會與他硬碰硬,退避三舍才是正解。
釣叟身子不動,手中晶光一閃,一條長長的晶瑩魚線劃過數個圓圈,將李仲罩了進去。
李仲頓感周身寒意驟增,倒吸一口涼氣,袖袍一抖,手中多出一把戒尺。
這戒尺是在學堂懲戒學生之用,他一向隨身攜帶,這時當做兵器來用,亦是稱手。
魚竿柔且堅韌,在釣叟手上變幻莫測,威力奇大,而長長的魚線更如長鞭一般,二者相合,能發出驚人的威力。
李仲一時不察,讓他困在其中,十招過後,手中的戒尺已少了一半。
那魚線不知是什麼材質,看似尋常,實則鋒銳無雙,劃過空氣時風聲乍響,比刀劍還要利上三分。
李仲也不着急,雙手一翻,欺身釣叟近處。
釣叟呵呵一笑,魚竿揚起,竟也同他近身過招。
李仲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當胸兩掌拍出。
釣叟揮掌來擋,然那掌力似左非右,前來後去,明明從左襲來,卻忽的出現在右側。
“咔咔”兩聲,釣叟躲閃不及,當胸中了兩掌。
他嘴角一縷鮮血流淌,臉上卻滿是笑容,“好好好,果然是好樣的,那寶貝現在是我的了!”
“寶貝?什麼寶貝?”
李仲一臉茫然。
釣叟哥呵呵道:“我來此月余,剛開始你平凡無力,突然間已到了內氣境,今日更是到了真氣境,若不是有奪天造化,那便是老夫老眼昏花了!”
李仲心頭大驚,自己武功的變化,連白展堂都沒有看出來,這釣叟如何能看出,莫不是他比白展堂還要厲害?
不對,武功內力的變化不同於橫練功夫,只要不顯露,外人絕難察覺,這老頭又何以察覺?
但不管怎麼說,他知道自己的秘密,那便不能活着讓他離開這裏!
李仲體內真氣狂運,
四肢百骸中力氣充沛,再次欺身上前拍出數掌。
釣叟武功雖高於他,但絕不會是罡氣境,否則他三招兩式就敗下陣來,故而李仲意欲近戰,以北冥神功吸取功力。
釣叟不知他有這樣的招數,但卻知他一味上前,當有底牌,當下將手中的魚竿舞的密不透風,又猶如一桿長槍,直戳人要害之處。
李仲終究習武不久,眼看招式見老,落入下風。
便在此時,遠處“嗖嗖”風起,十數枝長箭破空而至。
釣叟魚竿后繞,魚線飛舞,叮叮噹噹一陣亂響,長箭盡數斷碎在地。
“是誰與老夫做對?”釣叟兩眼一眯,眸中滿是陰翳。
李仲趁機拉開距離,耳邊傳來一陣水花聲,轉頭一看,載人渡河的漁公已在河邊。
“松江釣叟,你不在松江好好獃着,來這裏是找死嗎?”
遠處十數人騎馬而至,領頭一位年輕男子一拍馬背,翻身落地,滄啷一聲,長劍出鞘直指釣叟。
這男子瀟洒俊逸,目光掃過釣叟,落在李仲身上。
“明王世子!”
松江釣叟倒吸一口涼氣,面色大變。
明王世子?李仲心頭驚訝,將他與腦海中的人影對應起來。
松江釣叟心裏暗暗叫苦,自己原不過接了黑道追殺令來七俠鎮殺人,無意中發現寶貝,可以無人知曉,怎的招惹來了這樣的人物。
明王世子李彧,龍鳳榜排名第七,聽聞已有罡氣境的實力。在年輕一代中名列前茅,許多前輩高人亦不是其對手。
李彧將目光從李仲身上離開,面無表情的看着老者,身子一晃,已到了釣叟跟前。
松江釣叟求饒的話咽了下去,將手中魚竿一繞,帶動魚線化作圓環,朝對方脖頸間套去。
對方上來就下殺手,即便是明王世子,也得以命相搏!
這一招是他的絕技,不知多少人喪命在這招之下,大好的頭顱滾落在地。
就見李彧長劍一挑,罡氣迸發,穿過數丈距離,瞬間穿透釣叟胸口。
“砰”的一聲,釣叟胸膛炸開,身子綿軟的倒地,一雙眼睛圓瞪,死不瞑目。
“收拾了。”李彧淡淡說道,手下人快步過來,他自己走向李仲。
二人對視片刻,李仲心頭暗道可惜,轉身帶他進了小院。
李彧站在院中四下看了一遍,輕笑道:“是你的風格。”
李仲倒了兩杯茶,二人相對而坐。
“沒什麼要說的嗎?”李彧把茶一飲而盡,開口問道。
“不知該從何說起。”
李仲開口。
“那便從你離家出走開始說。”
“……”
李彧是他大哥。
當代北唐第一高手,天榜排名第六的明王李宗岳,有三個孩子。
李仲便是第二子。
李彧微微一笑,“你一向不喜表露自己的想法,這次離家出走,可是讓眾人大大的驚訝一番。”
“父親有沒有生氣?”李仲有些忐忑,在記憶中,明王可很是嚴厲,萬一把自己抓回去,打一頓,可怎麼好。
“父親沒有生氣,只是你走後他沉默許久。”
“你可知父親為何要為你定下這樣一門親事?”李彧忽然這樣問道。
“為何?”
“你自小經脈孱弱,不可習武,遍尋世間珍物靈藥也無法改變,如今父親正值盛年,有他庇護,你自是無虞,但他百年之後呢?”
“父親為國征戰,得罪的人數不勝數,我同三妹都拜入名師門下,以後當也有實力護自己周全,可是你怎麼辦?”
“依靠我與三妹當然可以,但我們總有不在的時候吧。戶部員外郎林莫名聲不顯,他的女兒卻是天資出眾,父親救下她們一家,為你定下婚事,便是為你以後着想。”
“可是他忽略了你的感受,這麼多年你深居簡出,沒想到這麼果斷,說離家便離家,真是不像你。”
李仲聽后沉默許久,胸口一陣疼痛,眼前有些恍惚。
這種感覺很快消散,帶着一抹長袍,身體不覺輕鬆幾分。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無論何時、何地,盡皆如是。
李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