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綿柔劍利,小姐妹比武鬥氣(二)
葉沛回到屋中越想越氣,拿着兩件衣服走到溪邊捶打起來。
她一面恨自己學藝不精,一面恨師父沒有教過她這樣花樣繁複的功夫。
葉沛狠狠地用棒槌擊打那件薄涼衫,就快擊破了。
“這是誰拿一件衫子出氣呀?”不遠處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葉沛一驚,站起來張望。
“小姑娘,受了父母姊妹的氣啦?來這裏解氣?哈哈哈”這個徐娘半老的婆子笑容可掬地說。
“沒有,大嫂,我就是在這裏洗衣服被您看見了而已。”葉沛賠笑說道。
“是嘛!”對方假裝相信,繼續說:“你是誰家的女娃娃,我看着到眼生。”
“我叫葉沛,棲鳳山來的。借住在三清觀里。”
“哦,你就是巴山先生的徒弟呀!”
“大嫂,您也知道我師父?”
“嗯,他們沒跟你提起我?我是鍾合,這裏的採買姑姑。”
葉沛聽到鍾合這名字高興起來,“原來您就是鍾姑姑呀!安常走時告訴我有事便可以找您幫忙!”
“嗯,安常!那糟老頭子還活得硬朗?”
“安常?他很好呀!而且也不老。”
“哈哈!”鍾合聽了葉沛的話臉色略紅潤,繼續說道:“我明日要去橫渠鎮買紙墨,你要不要我幫你帶回什麼?”
葉沛想了想,慢慢說道:“我不需要帶回什麼,只希望您把我帶走!”說著又崛起小嘴。
鍾合見葉沛的神情,安慰道:“還說不是受了氣!看你這小姑娘也藏不住脾氣。”
“我只是想我師父了,我都在這裏住了三個月,他也不來看我,也不把我接回去!”葉沛更加委屈地說。
“原來是為這個!明天我去見你師父,告訴他你在這裏受了氣!”鍾合慷慨地說。
“別,別,別!”葉沛急道。
鍾合疑惑,“為何又不告訴?”
“我怕我師父擔心我。”葉沛諾諾地說。
“哈哈,那也讓他來看你,或者讓你師兄接你回去。”
“嗯,那很好。”葉沛高興道,“要不我寫一封信您帶給我師父?”
“也可!”
“謝謝!”
葉沛擰乾衣服,飛快地跑回客房,抬筆寫了一封短訊,大抵就是說自己一切安好,想念師父云云,希望師父早日接自己回去。寫完后興緻勃勃地拿給鍾合,感覺終於有了盼頭。
一日、兩日、三日,轉眼又過了一個月。若無盼頭還好,這有了盼頭,便覺得日子更加難挨。葉沛越等越覺得氣餒,自己彷彿是個棄兒,再沒有人關心愛護她,再沒有人接她回去。
這日,葉沛正在自己的院子裏練功,掃地的小道長跑來告訴她,神山道長讓她過去。葉沛不知何事,整理衣服,跟着小道長來到神山處。
剛一進院子,葉沛兩眼放光,興奮地跑過去喊道:“葉沛參見師父、師兄!”邊說邊向巴山福了福。
樓子衿向葉沛笑了笑,葉沛跑到他身邊做了個鬼臉。
只聽神山道長說道:“巴山先生十年不登寒舍,為了愛徒今日也終於得見您。”
巴山緩緩說道:“多謝神山道長照顧劣徒,多日叨擾,我明日就帶她回去!”
聽到師父說要帶自己回去,葉沛不知有多高興,但在神山道長面前不敢表露,只得儘力壓制着。
正在這時,丁月華帶着如春光般明媚的笑容走進來。
“師父,聽說來了貴客,月華前來拜見!”丁月華走到巴山面前行個萬福,說道:“神山弟子丁月華拜見巴山先生,拜見樓師兄!”
巴山道:“丁姑娘不必客氣,快快請起吧!”
丁月華起身站到神山道長身後,對樓子衿莞爾一笑。
葉沛本不以為意,但她偏頭看見樓子衿的表情真真氣死!
樓子衿直勾勾地看着丁月華,面如呆鵝,眼無旁物!
葉沛偷偷用手指捅捅他,他竟然毫無反應,葉沛又輕輕地叫了聲“師兄!”,樓子衿仍然沒有回應。葉沛咬牙嗔怒,在師父和神山面前又不好發作。
神山道長與巴山先生寒暄了幾句,便命弟子丁月華帶他們去客房休息,樓子衿緊跟在丁月華身後。
待葉沛出了院子,踢起地上的石子,正擊中樓子衿肩膀,樓子衿“哎呦”一聲,回頭問葉沛道:“師妹,怎麼了?”
葉沛撅嘴道:“沒事!”,然後昂着頭往前走。
樓子衿傻笑一下,繼續跟上。
在客房安頓好,樓子衿似乎又恢復如常,牽着葉沛的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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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師妹,你住在這裏可還適應?想沒想我和師父呀?”
葉沛抽出手,生氣地說道:“住的好着呢,都快把你忘了!”
樓子衿也不生氣,賠笑說道:“你一定是生氣我們為什麼這麼久不來接你,不過偷偷告訴你,你回去就能看到,有好東西給你!”
“哼,我不要!”葉沛生氣地扭頭走了。
樓子衿見葉沛真的生氣了,搖搖頭,自言自語地笑道:“看來是真生氣了!”
晚上,樓子衿走了一天路早早睡下了,葉沛睡不着獨自坐在屋頂上看星星。她似乎有很大的委屈,但到底是什麼自己又說不清楚,她盼着師父、師兄來接自己,但他們來了又使她失落。
夜已經深了,只有大殿裏慈航大士面前的油燈還若隱若現地亮着。除了秋日將亡的寒蟬還賣力地鳴叫着,四處毫無人聲。葉沛覺得略微寒冷,便在房頂上跑一跑,讓自己暖和起來。
夜裏不辯方向的葉沛看見一處院落竟然還亮着燈,院中兩個人落寞地在石桌兩側面對面坐着,彷彿是石像一般也不說話。葉沛好奇,走近細看又是一驚,竟然是師父和神山道長。
只見神山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汴梁城裏的月色可不如這山間明亮。”
“是啊!人做了許多錯事,現在到寂靜的山野想一想,就如這月色般愈加清晰。”
“你終究還是放不下她?”
“放得下放不下我也要放下,我更想放過自己而已!”
“人活百歲轉眼逝,到頭來皆是空!”
……
又是一陣寂寞。
……
一個想法跳入葉沛的腦海:這神山道長雖然年過半百,但仍是面貌姣好,想來年輕時是個美人,她若做了我的師娘也是不錯。可轉頭又想,我可不要丁月華做我的師姐,那太可怕了!葉沛趕緊止住自己的想法。
……
“夜深了,回吧!”
“這一別又不知何時再能相見。”
“如你所說,如若當初不曾相見,就沒有後來這許多痛苦,可知是見好還是不見好呢?”
“一切因緣自有法度!善哉!善哉!”
……
神山道長站起身踱步走了。
只聽巴山對着房頂上的葉沛說道:“下來吧!”
葉沛輕輕跳下來,說道:“原來師父早就聽見我來了?”
“嗯。”巴山點點頭。
葉沛白日裏的委屈突然湧上心頭,撲到師父懷裏撒嬌道:“師父,你為何這麼久才來接我?”葉沛的淚不自覺又流下來,“師父你可知我跟丁月華比武輸了,師父可有什麼武功秘籍沒有教我?這樣我也不至於給您丟人!”
巴山扳着葉沛肩膀,看看她流淚委屈的小臉,用手擦擦,笑道:“小葉沛什麼時候能長大呀!”然後又問:“你覺得丁月華的綿柔劍是武功秘籍嗎?”
葉沛坐直,正色道:“正是!還有九天玄女劍!真是招招新奇,繁複奇特!”
巴山緩緩說道:“你們打了多少招?”
“七八十招吧。”
“你可知你為什麼會輸?”
“因為她的速度快,招數新奇,我前所未見。”葉沛肯定地說。
“不是,是你在比試之前就生了怯懦之心,因為她的速度比你快,招數你不曾見過,你便已經怕了。從你心生怯懦的時候起你就註定要輸了。”
“嗯?”葉沛疑惑地看着師父。
“世界上有無數的武功是你沒有見過,是你覺得新奇無比的,有人速度比你快,力量比你強,人數比你多,或擺出陣法,或使出暗器,你都會覺得不能應付。但是葉沛,你要記住,以後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你都不要心生怯懦。每一種武功都有它的優缺點,速度快便力量弱,出拳力強則難返,只要我們用心觀察敵人的招數,幾十招以後必定能找到他的缺點弱點。然後避它強勢,攻它不及,必定戰無不勝!”
葉沛點頭思考。
“而且你也不要被它的繁複鎮住,要有自己的節奏,以不變應萬變,不要被人牽着鼻子走。很多武術大師一生只練簡單的幾招功夫,把它發揮到極致,一樣威力無窮。丐幫絕學降龍十八掌只有十八招,少林寺羅漢拳亦是只有十八手,去繁抱朴反為真呀!”
葉沛眨着眼睛看着師父,思考他剛才說的話。
“再者,不要迷信什麼武林絕學,沒有誰得到一本秘籍就能稱霸武林,世上只有‘用功二字是武林絕學!世上之事也絕無捷徑可走,只有‘勤奮二字是正路!”
巴山頓了一頓,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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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想起一個故事來,從前有一位將軍,擅長射箭,當世無雙。有一天,他在自家的苗圃里練習射箭,百發百中。欄杆外面來了一個挑着擔子的老漢,駐足微笑看着他。他便邀請老漢進入園圃,問他:‘老者也會射箭嗎?老漢搖搖頭道:‘不會。不過我知道這射箭跟我賣油是一樣的,手熟而已。說著,那老漢拿出一支葫蘆放在地上,在瓶口處放一枚銅錢,用油勺往裏面舀油,速度很快,銅錢上卻沒有沾上一滴油。那將軍佩服地點點頭!”
葉沛聽到此處,笑着說:“弟子明白了,手熟而已!不管是射箭、到油還是練武術,想要練得出神入化,都要勤學苦練,付出努力,定能強於他人!”
巴山見葉沛全都理解了,會心一笑,說道:“回去睡吧,已經很晚了,明天咱們回去。”
葉沛點點頭。
第二天早上,巴山領樓子衿、葉沛拜別主人。
臨行前葉沛說:“我在神山道長處叨擾了許多日,今日去后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還煩請丁姐姐再賜教幾招,我回去潛心研究,希望幾年後能望之項背。”
神山默許,丁月華傲嬌,起身站到葉沛面前,說道:“指教不敢談,切磋切磋還是可以的。正巧今日兩位師父都在,咱們兩姐妹比試一下,點到為止,不傷和氣,不妨請咱們各自的師父指點一二。”
葉沛說:“正是此意!咱們就不用兵器,只論拳腳可好?”
丁月華說:“甚好!葉妹妹先請!”
“如此說我便獻醜了!”
葉沛昨晚考慮丁月華招數以快為取勝要訣,她要避開與她比斗速度,又不能被她牽引,她便想以基本功八卦掌破之。
葉沛想到它最重要一點:沾連粘隨!要黏住丁月華招式,順其勢,攻其背,泄其力,緩其速,不急躁,待契機!
葉沛一個滑步來到丁月華面前,雙掌推出,丁月華一招“鳳穿牡丹”閃過雙掌,拳勾葉沛左肩,葉沛沉肩推掌,粘連丁月華的腕力。丁月華反拳變掌,回擊葉沛面門,葉沛一招“龍游蛇舞”,順着丁月華掌勢粘連向下,轉一個八卦又回到原點。
丁月華被葉沛死死黏住,她往前,葉沛也順勢往前,她後退,葉沛也緊隨而來。她出力如擊入空中,沒有阻擋,力量化於無形。她加速,身形彷彿被粘於板上,總有贅累。丁月華覺得功力無法施展,招以後漸漸手忙腳亂起來。她心中越是不淡定,手中招式越顯遲疑,總是招數使不到位或者使老了不能隨行變招。
葉沛利用聽、看、感覺,幾乎每一根汗毛都在用心體會對方的招式,慢慢以退為進,轉守為攻。
百招過後,丁月華體力不支,身體越發不夠靈便,速度也明顯降下來,再加上被葉沛沾連粘隨得毫無喘息之功,越來越被動。
葉沛一個“鷹擊長空”,繞過丁月華手腕,用勾手擊打丁月華的面門,丁月華回肘擋擱,葉沛立即拉丁月華上臂,腳下一個“陰陽轉”轉到丁月華身後,“大聖摘桃”手穿丁月華腋下。丁月華準備向前躍出,葉沛扣月華腳腕,逼她身體下沉,然後立刻橫撞其後背。丁月華一躍不成,不及再躍,只好矮身屈膝,葉沛伸手摘了丁月華的頭巾,她一頭烏黑長發頓時如水瀉一般飄散。
葉沛三個“乾坤步”踏回巴山身後,抱拳向丁月華說道:“丁姐姐頭髮好美,真如綢緞般光滑!真是武功高明,人也長得美麗!”
丁月華站在原地,怒目圓睜對着葉沛說:“你……”
神山道長叫道:“月華,勝負已分,多說無益!”
丁月華又羞又惱,回到師父身後,挽起頭髮輕輕繫上。
巴山對神山道長說道:“小徒頑皮了,請神山道長和丁姑娘不要介意!”然後轉身對葉沛訓斥道:“還不給丁姑娘賠禮?”
葉沛雖聽師父這樣說,仍是十分高興,對着丁月華福了一福,說道:“丁姐姐,你原諒妹妹這次吧!”
葉沛得意地瞟了一眼師父和師兄,樓子衿竟然面色羞紅,若有所思,略有失落。葉沛心中一沉,原來她的師兄並沒有多麼擔心她的輸贏,而那神情是他從未對她表現過的。葉沛突然悟到一個事情:原來男女之愛和兄妹之情是完全不同的!
想到這裏,葉沛剛剛贏得比賽的得意勁兒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比上次輸了比試還要氣餒,感覺自己一敗塗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