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突傳噩耗,白頭鴛鴦失伴飛

第八十二章.突傳噩耗,白頭鴛鴦失伴飛

葉沛回到郡主府,便有黃門內侍過來宣旨。

宣旨的太監讀完聖旨,笑着對葉沛說:“長公主福壽,院子裏還有官家賞賜的許多金銀棉帛之物,請您清點。小人從宮裏便見着您在太後身邊,那時小人便覺得您一定是大富大貴之人……”

林碧涵見葉沛凝眉聽着,知道她已經厭倦了宮內踩低捧高的聒噪,便拿着一個荷包的賞銀過來。

“辛苦貴人過來宣旨,長公主才從遼國回來,有些累了,我隨貴人出去點物吧。這點心思不成敬意,還望貴人笑納。”

這個黃門內侍笑逐顏開地說道:“多謝長公主賞賜,那小人先回宮去了。”

等林碧涵將那人送出門外又回來,見葉沛一副疲態,便道:“公主,我幫您鋪了床鋪先休息吧?”

“公主?”葉沛覺得這個稱呼既陌生又疏遠,她與趙禎真的成了兄妹?這一年多來的經歷好似黃粱一夢,這許多年來的經歷都好似黃粱一夢!

“真有夢醒的一天嗎?哈哈哈”葉沛不知是自嘲還是自苦,竟然發出一聲長笑。“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悲也,嘆也!碧涵,給我拿酒來!”

林碧涵皺眉問道:“公主您還要喝酒嗎?”

“不喝酒又能做什麼呢?去,拿好酒來!”

蕭世南送給葉沛的兩個女兵,機阿星和機阿月也隨葉沛一起回了大宋。

她們本想相勸,卻被林碧涵攔下,“你們不知道,不用去勸了。”兩個人只得退下。

一個月很快過去,在禮部與宗正寺為衛國長公主出嫁而忙碌時,卻從遼國傳來噩耗:遼國南平王蕭世南突然病逝!

當契丹的使者將這個消息帶給大宋官家趙禎的時候,趙禎簡直難以置信。這是真是假,是好是壞呢?這太不可思議了!

“遼國南平王正值壯年,是生了什麼病病故的?”趙禎問遼使道。

遼使答:“南平王在中京朝拜時突然口吐鮮血而亡。據太醫說,南平王平日嗜酒如命,傷及肝臟,因而得此暴病。”

趙禎一時間混亂異常,他不信蕭世南是暴病而亡,以蕭世南的武功又有誰能將他害死?

蕭世南一死,葉沛是不是就不用出嫁遼國了?可是蕭世南死後,宋遼關係又將轉向何方?

又是疑惑,又是猜忌,又有擔憂,又有興奮……

趙禎心中一片恍惚。

送走了遼國使者,陳忠意問趙禎道:“官家,要不要將南平王病逝的消息送到長公主府上去呀?”

“什麼?”趙禎猶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陳忠意又重複一遍道:“小人是說,要不要將南平王病逝的消息送到長公主府上去呀?”

“哦!”趙禎答應一聲,“朕親自去和她說。”

可是趙禎剛才站起身,復又坐下,對陳忠意道:“你去替朕跑一趟吧,要婉轉地說。”

趙禎心道:我能對她說什麼呢?我不想看到她傷心的樣子,我能勸她留下來嗎?

陳忠意看了看趙禎恍惚的神情,點頭說道:“小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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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遼國南平王病逝的消息傳進衛國長公主的府邸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炸響驚雷,晴天雨沒頭沒腦的下了起來。

葉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蕭世南身體一向強壯,怎麼可能突然病逝?!

蕭世南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他熱情的笑容,有力的懷抱,他要與她一同守護宇宙和平的誓言,這一切都彷彿只在昨日。

而今夕,這一切都變得渺茫而遙遠。

機阿星和機阿月已哭成淚人,葉沛看着她們心中狂跳,好似就要脫力,可是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來。

葉沛當然不信蕭世南是病逝,會是仇殺嗎?可是葉沛沒有聽說蕭世南有什麼仇家。

難道是政治陰謀?是為了奪權還是為了破壞宋遼和談?亦或是蕭世南的手段?

他會不會是炸死來實現什麼圖謀?葉沛雖然知道這種可能性極小,卻也寄希於此。..

她心中七上八下,完全沒有頭緒。

林碧涵看葉沛的表情有些害怕,似痛徹心扉,似凝神思考,似疑惑不解。

林碧涵勸道:“公主,您哭出來吧!哭出來就會好的!”

葉沛將拳頭握緊,搖搖頭說:“不,哭是沒有用的!”

林碧涵更加惴惴不安,“要不您喝點酒,睡一覺,您別嚇唬奴婢!”

林碧涵給葉沛端了一小壇酒來,葉沛只讓她將酒放在桌子上。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保持清醒,我們曾經的一切志願,現在都要我一個人去實現了!”葉沛凝視窗外無比堅定地說。

林碧涵退出房間后,葉沛開始思考,她對着孤燈一整夜,眼睛熬得通紅。

碧涵早晨過來看葉沛時,她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案上鋪着一張宣紙,上面寫了一篇祭辭:

晴天行驟雨,寂靜響驚雷。

聞訊哭不得,聲嘶目瞪裂。

昨朝音容在,今暮鬼愁新。

白骨托青山,靈魂歸冥陰。

草原馬空騎,帳內燈孤寂。

原知萬事空,思潮卻難抑。

笑顏目歷歷,絲語耳切切。

庭院空深深,綽姿影重重。

胸襟如海闊,豪情比天齊。

懷抱擁宇宙,正氣耀星稀。

如師亦如友,真情存道義。

為人志高遠,做鬼亦雄奇。

剛毅不言敗,刑天舞干戚。

漆身并吞炭,豫讓為知己。

天翻地覆尋,道遠亦無懼。

敢為求真理,乾坤付一炬。

林碧涵看了這篇祭辭,淚水不自覺地流下來。

別人都以為葉沛是被逼無奈才嫁去遼國,可他們卻不知道葉沛與蕭世南的感情如此真摯!

葉沛第一次在析津府的酒樓上見到蕭世南時,就被他高超的武功震懾,崇拜之情油然而生。葉沛崇拜他高超的武功,崇拜他指揮過千軍萬馬的豪情。

第二次在汴梁城再見蕭世南,是在金-明池開池的射禮上。蕭世南是友邦,是兄長,他們放下兩國的成見,親密並肩。

葉沛想喝酒,她心裏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蕭世南,他博大的胸襟,開闊的胸懷,高遠的境界,都讓葉沛想去找他傾談。她不敢對趙禎說的話她都想告訴蕭世南,他們成為彼此的知己。

最後益津關見到蕭世南,葉沛已經成熟,他們興來豪飲揮金碗,聊得那麼暢快。他們的政治理念相同,志向一樣遠大,他們惺惺相惜,成為愛侶。

男人就該是蕭世南這樣子,雄渾、堅毅、豪爽、豁達。他有鋼鐵一樣的意志,草原一樣開闊的胸襟,星月一樣高遠的眼界,裝得下宇宙的胸懷。

在父母死後,葉沛一直缺少安全感。在趙禎身邊她沒有得到,她一直像姐姐一樣安慰趙禎,鼓勵趙禎,她只能隱忍、壓抑。

可在蕭世南這裏卻完全不同,她像一個小女孩一樣享受着關懷與愛撫,她做俘虜做得安全感十足。那種亦父亦兄、亦師亦友的情感,葉沛在別人身上再也找不出來。

他們是怎樣的感情?豈止於愛情?他們有着共同遠大的志向,有同一樣敢作敢為的擔當,有為之奮鬥的共同目標,他們是志同道合的伴侶!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壠兩依依。空床卧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林碧涵看着睡熟的葉沛,不禁感嘆,為何上天這樣不公?葉沛為人真摯,為何情路這樣不順?她剛找到自己的歸屬卻又失去,一次又一次。

第二日,葉沛便收到苗昭容詔“長公主進宮敘話”的鳳諭。葉沛思索良久,還是進宮去見了苗瑾禾。

此時苗瑾禾已經生下皇長女福康公主而被進封為昭容,如今後宮又無皇後主事,因此宮中無人能與苗昭容比肩。

葉沛來了棲鳳閣,見一切照舊,只是閣子名稱被改為“儀鳳閣”。睹物思人,卻又物是人非。

苗昭容此時又身懷六甲,她見了葉沛,剛想盈盈下拜,葉沛趕緊拉起苗瑾禾的手說:“苗昭容折煞我了!”

苗瑾禾也不再堅持什麼,拉着葉沛的手說道:“長公主,我已經聽說遼國傳過來的消息,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切莫悲痛過度啊!”

葉沛表情木然,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的!”她不想提起蕭世南,她能對別人說什麼呢?

葉沛想尋個別的話題,看着苗瑾禾的肚子,便問:“幾個月了?”

“下個月就要生了。”

“希望這次你能為官家誕下龍兒。”葉沛努力說得輕鬆,苗瑾禾卻能感受到一種悲哀。

兩人進了客廳,苗瑾禾讓宮人都退下,對葉沛說:“官家已經等候長公主多時了。”

葉沛心裏一沉,“官家?”

她還沒緩過神來,趙禎已經從內室闊步走了出來。

“沛兒!”趙禎叫了一聲。

苗瑾禾見官家趙禎已經見到葉沛,便也退出客廳,去偏廳坐了。

葉沛見躲不開了,只得盈盈萬福:“葉沛見過官家!”

“平身,不必拘禮!”趙禎在楠木的交椅上坐下。

“沛兒也坐吧!”趙禎吩咐道。

於是葉沛在下首坐下,兩個人沉默半晌。

“沛兒,你可以不嫁的。”趙禎憂鬱地看着葉沛,好半天才說。

葉沛看了看趙禎,卻沒有答言。

“如今遼國南平王逝世,我只想聽你一個決定,你若不想嫁了,這婚約完全可以作廢。”

“婚約不可作廢!”葉沛打斷了趙禎的話。

趙禎在聽到南平王蕭世南病逝的消息后,心雜陳。

他惋惜,為這一位英雄惋惜,為葉沛的感情惋惜。他擔心,為宋遼的將來擔心,為葉沛的決定擔心,為她的身體擔心。

可是他心中又生出一絲絲隱隱的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喜悅。沛兒可以不用走了,她可以留在自己身邊了,無論以什麼樣的身份,只要能遠遠地望見她也好呀!

“難道你要寡居半生?”趙禎努力壓抑着自己心意,皺眉看着葉沛。

葉沛卻說:“若是婚約廢棄,遼國藉此南下,那我便是國朝的千古罪人!只有宋遼聯盟一直穩固,兩國關係穩定,才是對兩國人民最好,對兩個國家最好的選擇。”

葉沛抬頭看了看趙禎,眼神無比堅定。

“我知道遼國正有很多人期盼着此次聯姻的失敗,包括法天太后,他們一直不想南平王在析津府擁兵自重。蕭世南的死一定另有陰謀!

我必須到遼國去親自調查此事,我要穩定遼南京的局勢,穩定宋遼外交的局勢,我要調查清楚心中的一切懷疑!”

趙禎仰天長嘆一聲,他的沛兒成熟了,成熟到比他更能認清大局。他的不舍顯得這樣自私與狹隘,他不知道是該為她和自己感到高興,還是該為此感到嘆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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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葉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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