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隨風去也
朱允炆在大殿之上，來回焦躁不安的走動着，急得團團轉。城外的戰鼓聲，列陣的喊殺聲，彷彿就充斥在耳邊一般。
“陛下，休息一會吧！”小東子見狀，不由的擔憂道。
“報！啟奏陛下，朱高燧遣人送來奏摺，言想要進城謁見太廟，還請陛下允准！”
朱允炆聞言，猛得轉過頭來，嘶吼道“朱高燧！狼子野心！他還想要謁見太廟！傳令李進，殺朱高燧者，封侯賞千金！”
城外張輔看着巍峨聳立的金陵城，不由得眉頭緊皺，這金陵城牆比起北平來，也不遑多讓啊！
“公子，金陵城城高牆厚，咱兵力不足，想要攻破只怕困難！”張輔回頭對朱高燧說道。
朱高燧淡定如常，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張輔，金陵城盡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只需傳令大軍不可懈怠，隨時聽候調遣！”
張輔見朱高燧自信滿滿，便也不再多言，領命出了大帳。
而另一邊，梅殷、劉鐵、盛庸、項松等人也對徐州城發起了總攻。
大軍猶如螞蟻一般，紛紛攀附上徐州城的城頭，朱能、陳亨、胡統等人已經成了一具血人，那鮮紅的血液糊住了大家的眼睛，眾人沒空搽拭，只得糊着眼睛不斷揮舞手中的兵器，只殺得天昏地暗。
燕王朱棣聽着那震天動地的廝殺聲，腦海里似乎浮現出了一副金戈鐵馬的畫面，遼闊的草原上，駿馬奔騰，任我馳騁！自己的戰場應該在那裏啊！
“王爺！王爺！頂不住了，頂不住啦……”
朱能急匆匆的跑進徐州府衙，就在前一刻鐘，徐州城主門告破，大軍殺入城中，兵敗如山倒！胡統戰死，陳亨下落不明，自己且戰且走，直奔府衙而來。朱能的聲音將朱棣的思緒猛的拉回。
“扶本王起來，更衣！盔甲！”
朱棣掙扎着爬起身來，朱能連忙扶住，將盔甲束帶披風皆為其穿好。
“轟隆……”隨着一聲巨響，馬三保死死苦撐的府衙大門被攻破。盛庸率先殺入，刀刃上血跡斑斑，猶自還滴着血。
“大膽！”朱棣穩穩的站在府衙石階之上，手握長刀刀柄，一聲厲喝！此刻的朱棣，猶如一尊戰神，刀削般的嚴峻面龐，如電似的眼神直刺來人。
“燕賊！你已窮途末路！還不快快束手就擒！”盛庸心底有些發怵，燕王多年養成的煞氣，此刻四散迸發，讓靠近者無不膽寒。
“哈哈……就憑你也想拿我朱棣嗎！”朱棣仰天大笑道“朱允炆，你以為你贏了嗎！不，你贏不了，贏不了，哈哈……”
朱棣放聲狂笑，在場諸人見狀，皆不敢上前，就在此時！朱棣忽然長刀出鞘，寒光一閃，朱棣竟橫刀自刎，鮮血迸出。
“王爺！”“王爺！”
朱能、三保悲聲大呼，急忙扶住，奈何晚矣！朱棣雙眸緊閉，仰面倒下，一世英雄，就此落幕！
盛庸見朱棣如此英烈，心中亦是佩服不已，然事已至此，也只好扼腕嘆息了。
“給我拿下！”盛庸一聲厲喝，眾官兵蜂擁上前，就欲擒下朱能、三保。
“哈哈……王爺，朱能來也！”“王爺，三保還要給你牽馬執鞍！”
朱能、三保二人竟也揮刀自刎，追隨朱棣而去了，與此同時，營牢裏的丘福，聽聞大軍入城，竟也懸樑自盡，成全了自己與朱棣的主臣之誼。
“都是好漢啊！可惜了！”盛庸嘆息一聲，這些人可都是大明的棟樑，奈何今日身死，卻不是死在對外討伐之中。
此刻的秦朗已經過了東平，不日便將抵達濟寧，一路上，吳風嚴密監視，生怕朱瞻基半路逃了。
“報，大將軍！濟寧城快馬來報，徐州告破！燕王自刎！”
“哎呀！老鐵也不賴嘛！竟打下了徐州！”張飛聞言，喜不自勝，大聲嚷嚷着。
而秦朗卻開心不起來，這燕王已死，歷史已經改變，自己真的還能存在這個世界上嗎！
“傳令大軍，加速前進！”秦朗來不及多想，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見到允文，然後保下瞻基的性命。
金陵城中，全城百姓在惶惶不安中度過了三天，這三天裏，朱高燧既不進攻，也不退兵，一萬虎狼陳兵城下，虎視眈眈。
金川門內，李增枝已經把牡丹姑娘留在自己身邊侍奉自己了，這三天，李增枝一掃愁眉苦臉，好不快活。
而此刻，一雙寒冷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李增枝，如今這金川門守備鬆懈，正是自己動手的大好時機。
“牡丹，今夜你悄悄將此藥丸給李增枝服下，他那身體已經掏空，此藥丸一下，他必然對你唯命是從！”
此時說話之人，竟是一肥胖婦人，那一堆橫肉猶如小山一般堆在腰間，右手捏着一枚瓷瓶，眼神寒冷，此人正是龍象宮風四娘。
“四娘，牡丹遵命！”牡丹面色如常，李增枝雖對她一往情深，可自自己加入龍象宮的那一天起，自己便已心如鐵石了。
是夜，李增枝照例和牡丹歡好，並且乖乖的喝下了牡丹準備的美酒。直至子時，牡丹手中鈴鐺一搖，李增枝騰得坐了起來，兩眼無神，目光獃滯，猶如一具傀儡。
“下令打開金川門！”牡丹眼神冷厲道。
“是，主人！”李增枝呆呆傻傻，聞言隨牡丹下了城樓。
“打開金川門！”李增枝木然下令。在場士卒面面相覷，不敢執行。
“沒聽見嗎！大人下令打開金川門！”牡丹大喝一聲。眾士卒不敢違逆，只得去抬下那沉重的攔門桿，放下弔橋。
牡丹見狀，嘴角露出微笑，大事可成，自己終於可以擺脫朱高燧那個魔鬼了。
“殺……”張輔見金川門果然打開來了，不由得一馬當先，率先殺入城中。
金陵城哪裏料想得到，竟有人私開城門，朱高燧大軍一入城后，各門守兵皆做鳥獸散，徐輝祖見大勢已去，便拉著兒子徐欽躲回了魏國公府。
“陛下！陛下！朱高燧打進來了……”小東子腳下冒煙，飛似的跑進景仁宮。
“混賬！朱高燧是怎麼打進來的！”朱允炆大驚失色，自己剛解了髮帶，準備休息一會，沒想到朱高燧就已殺進城來了。
“是李增枝打開了金川門，朱高燧趁機殺進來了，此刻只怕已經到了永定門了……”小東子哭喪着臉說道。
“陛下……陛下……”
此刻宮裏已經大亂，四處是奔逃的人影，朱允炆見狀，險些站立不住。
“陛下，秦候爺給陛下準備的退路，此刻不正好用上！”小東子見朱允炆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得趕緊提醒道。
“沒錯！沒錯！快……南書房……”朱允炆跌跌撞撞地跑進南書房，接着掀開巨幅的朱元璋畫像來，一個半人高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小東子，快隨朕走！”朱允炆急切說道。
“陛下，小東子不能走，陛下把龍袍留下，就讓小東子做替身，給陛下爭取時間吧！”小東子面露悲蒼神色道。
朱允炆一聽，便明白過來，接着解下身上龍袍，交給小東子。“朕會記住你的！”
“陛下保重！”小東子接着穿上龍袍，然後點燃了整個南書房，大火衝天而起。
朱高燧見皇宮起火，立馬下令救火，大軍攻破永定門，殺入皇城。
次日天明，滿是硝煙瀰漫的金陵城處處是殘垣斷壁！滿目瘡痍！
“敲朝鐘，讓所有大臣上殿！”朱高燧站在奉天殿的漢白玉石階上，厲聲喝道。
“咚……咚……咚……”隨着朝鐘響起，張輔命手下拿着刀，挨家挨戶，把那些大臣統統趕到皇城裏面。
一眾大臣，傷悲落淚，掩面而泣，方孝孺更是放聲大罵，朱高燧大怒，隨誅方孝孺十族，一場大屠殺在金陵城裏展開，血雨腥風，秦淮河水亦因此而染紅了。
“報！報！報！金陵城破！金陵城破！”
徐州城內，秦朗已經會和梅殷等人，大軍正在休整，忽然急報來傳，金陵城破。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秦朗不敢相信，朱棣死了，金陵城還是被攻破了，歷史強大的慣性開始發威。
“啟稟大將軍，朱高燧、張輔率軍突襲金陵，李增枝擅開金川門，金陵陷落，皇帝陛下自焚於南書房！”
徐州府衙大堂內，一時鴉雀無聲，這……這簡直匪夷所思。
“劉鐵、張飛、盛庸、梅殷！傳我將令，全軍開拔，揮師金陵，隨我平叛！”秦朗站了起來，大聲下令道。
“末將領命！”劉鐵、張飛朗聲應道。梅殷、盛庸卻未出聲。
“候爺，此時殺回金陵，候爺是否有稱帝之心！”駙馬都尉梅殷赫然起身，面沉似水，眼睛死死盯着秦朗。
“梅殷，候爺還是驃騎大將軍，你敢違抗軍令嗎！”劉鐵聞言，暴躁的跳起喝道。
“大將軍，在下是大明臣子，要是將軍有篡位之心，恕在下難於從命！”梅殷梗着脖子說道。
劉鐵見狀，當場便欲拿下梅殷，秦朗上前揮了揮手，接著說道“我秦朗在此起誓，絕無謀朝篡位之心，此時起兵，乃是為報陛下大恩，誅殺亂臣賊子后，我自當迎奉朱氏新君即位，交還兵權！”
“好！希望大將軍是個信守諾言之人，梅殷願聽大將軍調遣！”梅殷見秦朗起誓，這才躬身接令，盛庸也同時接令。
朱高燧在金陵城一邊大肆誅殺建文遺臣，一邊準備登基大典，金陵城亂作一團。
“殿下，秦朗在徐州誓師，三十萬大軍，正向金陵開來！”
張輔此時已經是朱高燧任命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了，此刻有快馬回報，秦朗打着平叛的旗號，正向金陵殺來。
“秦朗！”朱高燧恨得咬牙切齒，緊握拳頭吼道“明日便登基，讓所有大臣上朝！”
張輔見朱高燧還沉寂在自己的登基夢中，不由得嘆氣道“殿下，此時更應商討如何對付秦朗啊！”
朱高燧此時已然痴狂，摸着那九龍盤旋的龍椅，熠熠生輝的龍袍，朱高燧雙眼放光，對張輔之言，置若罔聞。
“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二天，奉天殿上，朱高燧身穿龍袍，頭戴帝王冕冠，端坐龍椅之上，接受下首眾臣山呼朝賀，朱高燧滿意的笑了。“眾卿家平身！”
就在朱高燧登基十五天後，秦朗大軍殺到金陵，張輔力戰身亡，朱高燧懷揣玉璽，投進身亡，秦朗就此宣告天下，迎奉朱瞻基登基為帝，年號宣德。
一個月後，金陵城局勢穩定，秦朗卻偷偷將兵符放歸於朱瞻基榻前，自己帶着張飛、劉鐵、黎明，消失在金陵城中。
又一個月後，秦朗出現在泉州，達丹已經將任璐、子沁、夏荷等一眾陳家莊親人全部帶出，此刻正聚集泉州港。
“公子，寶船已經準備好！”此刻港口處走來兩人，竟是消失很久不見的二柱和紀元任，原來此前秦朗已經秘密令他二人督造寶船，準備退路。
“大人！”此時吳起宗等人也趕了過來，此次計劃要是沒有吳起宗等人的配合，秦朗也辦不到！
“多謝各位！”秦朗抱拳作揖感謝道。..
“大人，你要去哪呀？”此刻一調皮的聲音響起，竟是孟玄朗婆娘吉莉莉。
“哈哈……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天下何其之大，我秦朗哪裏去不得！”秦朗哈哈大笑，眾人隨之登船。
“起鉚嘍！”紀元任一聲高呼，巨大的寶船緩緩駛出泉州港。
三年後，朱瞻基重用三楊，革新吏治，與民生息，天下逐漸恢復元氣。朱瞻基還下令，全國各地找尋秦朗，有提供線索確實者，加官三級，同時封秦朗為大明靖王！
“師父，你在哪？你當年說我們生活的大地是一個圓，難道師父你真的去畫圓了嗎？”金陵城頭上，朱瞻基迎風站立，望着天邊的一朵雲彩喃喃自語。
又在貴州的一座大山內，竹林掩映下，溪水潺潺邊，一涼亭內有一位滿頭銀髮之人，那人此時正閉目誦念着經文，其身後有一大大靈牌，上書先父懿文太子靈位。
如此這般，大明靖王秦朗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而此刻東瀛九州島上，一短髮男子正領着三個孩童，在沙灘上肆意嬉戲，岸上立着三位美麗的婦人，她們眼裏儘是幸福，微笑着看向餘暉照耀下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