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卷了
男子面色也漸漸冷冷下來,道:“怎麼,你嫁給我,要車要房要存款,要求那一堆就正常,還有點委屈似的,我嫁給你就不正常了?就是無理取鬧了?”
言到這裏,男子似乎看出了女子沒什麼談下去的興趣了,立即改口道:“你要嫁給我也行啊,請問你會女工么?讀過《女戒》、守三從四德、尊七出大罪么?”
張布衣聽到這裏,卻再次愣了愣。
日常生活中出現這樣的措辭······是個搞文學的同行?
女子茫然的看着男子,欲言的話,到嘴邊似乎又忘了如何回懟,獃獃愣愣的,整個人都傻了,顯得有點憨的樣子。
男子看出了對方的表情,自顧的解釋道:“我按現代‘男女平等’概念,給你條件,我嫁給你。你不滿意,非要嫁給我,要車要房要存摺,還要二三十萬彩禮。
我知道,這個屬於古代習俗,我也是理解的!
既然你要‘三媒六聘,十里紅妝’的古代彩禮習俗,我也不要你按照對應習俗,陪嫁的嫁妝雙倍還回了,畢竟都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不是。
而且四百萬往上的凈身家陪嫁,應該也有點難為人。
我只要你滿足‘三媒六聘,十里紅妝’習俗背後的:女子必須要學女工,讀《女戒》,守三從四德,尊七出大罪這點基本女德就行。
至於以前‘為奴為婢’的妻德,什麼任打任罵,必須要幾年生出男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裹三寸金蓮······等等亂七八糟的陋習,我都不要求了。
畢竟都現代社會了不是,咱們現在也是新時代青年,不能那麼愚昧落後不是!要開明點!”
‘我的個乖乖,這兄台這言辭可夠犀利啊,言語沒半點鋼刃,卻出奇的鋒利,還似乎有涵養,還讓人無法抓住半點的小辮子。
這麼犀利的語言功底,加上這措辭的方式,不會真是個同行吧?!喜歡寫影射現實類題材的?’
張布衣看着男子的背影,聽着這翻話,他都有些愣神了。而他對面桌,和他一起偷窺的那個女子甲,表情卻更加感興趣了幾分,甚至徹底偏過頭,打量起了男子。
而男子對面的劉姓女子,卻更懵逼了,大概是相親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這種奇葩場面。
半響,劉姓女子大概也是個讀過書的文化人,從男子的整個話語中,品味出了對她那濃濃的諷刺,面色有些難看的道:“你還算個男人么?”
“呵?你要‘三媒六聘,十里紅妝’就是天經地義,我嫁給你就不是男人?劉小姐,咱們稍微還是講點平等的好,別太雙標了。
別守着新時代女性的地位,卻又要着舊時代女性的結婚要求,如今你們可是跳着鬧各種平等的!”
言語間,男子坐了回去,靠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冷的道,姿態一如劉姓女子開場,再無半點忐忑和局促。
“先生、女士,你們的咖啡。”這時服務員端着咖啡上來,大概是感覺到了氣氛不對,放下東西后,立即轉身,匆匆離開。
而咖啡廳不大不小,兩人的聲音分貝,又都升級了幾次,因此氣氛有些怪,不少或隱晦,或直接的目光,都開始匯聚。
女子明顯是過久了被當女王般寵着的日子,大概是從沒這麼被男人如此奚落過,而且對方全程的話語還沒半點過激,讓她都不知道怎麼發火那種。
面色變幻了幾次,都沒找到撒潑的由頭,最終,她只能帶着難看的表情,負氣而起,準備轉身離開。
男子冷冷的看了一眼,沒半點做挽留的意思,只是開口道:“你的咖啡是你自己點的,我注意了一下,價格是139的高檔款,還請走時注意付了,不然到時逃單,服務員攔着我的話,我會報警處理的。”
劉姓女子轉身的動作僵在了原地,似乎感應到了周圍的目光,她面色難看的回頭,深深的看了男子一眼,眼中凶光閃爍,彷彿要吃人,大概是覺得被男子給羞辱了。
男子卻頭也沒抬,默默的端起了手中的咖啡,輕輕的喝了一口,咖啡深褐色,似乎沒加糖,很苦,男子卻沒皺眉,任由苦澀在嘴中散開。
女子深吸了口氣,再次轉身,準備離去。
“哦,對了,有一點我需要糾正劉小姐一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理解‘相親’這個詞彙的,也不知道這裏面的道道,畢竟我是第一次!
但是就我本人而言,僅僅是因為工作特殊,以至於生活圈子太小,接觸異性的渠道有限。
如今到了適婚年紀了,所以才選擇了相親。對於你開始說的‘既然都混到來相親了’這個概念,我不清楚裏面的道道,但是也並不是很認同。
你來,可能是混累了,想找個老實的嫁了。我來,僅僅是想找個好女子處對象而已。”男子淡淡的道,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背後的意思依舊冷冽如刀。
“你······”女子再次聽出了話語中的暗諷,或者說她以為的諷刺,憤怒轉頭,怒急的瞪着男子。
男子依舊淡然的喝着咖啡,頭也不抬。女子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的火山,最終一言不發,負氣離開。
······
‘嘖嘖,好傢夥,原來相親是這樣的!長見識了!看來沒點功力,還真不敢來啊!’
張布衣見事情如此結局,忍不住的打量了一下男子的背影,隨即才收回目光。
收回目光時,下意識的看向了對面同樣偷窺的甲,女子甲似乎也恰好回頭。四目相對,眼神接觸間,兩人微微一個愣神,隨即悄無痕迹的移開了目光。
甲看向窗外,金色陽光灑滿她全身,讓英氣的她又帶上了幾分聖潔而唯美,宛若言情劇的女主角出場。
而張布衣卻低頭,端起了自己的咖啡,輕輕的喝了一口。又低頭看了看手機,約定的三點半,如今已經過了五分鐘了,這傢伙怎麼還沒來?
······
在張布衣低頭間,一個陰影籠罩過來,同時響起了熟悉的話語,這次離他很近。
“我就不明白了,鬧了這麼多年的男女平等,怎麼就鬧成這樣了?結婚、結婚,搞得以後不是兩個人一起過日子,是男人一個人在過似的。
男人為了結個婚,得付出一切,甚至一個家庭,兩代人的努力。
而女的要這要那不說,還說什麼她和父母生活了二十年,突然就拋下一切和你過日子了,本就應該要補償!
感情我不是離開父母,和她一起過似的?
感情她不是獨生家庭,她家父母以後老了,我倆就不用管似的?!
她是跟以前舊時代似的,嫁給我就是我家的,既要守這守那,吃飯都不能上桌,地位跟奴隸似的了???
真這樣我還就認了!
更無語的是,這類女人現實了,還有人說什麼‘她沒錯,只是想過個好日子’的極端舔狗!
沒錯???
哈,男人就該了是吧?!!
男人就該一家兩代人付出一切是吧?
這婚後不是兩個人的日子,是男人的日子了?
是古代似的,男人在過着帝王日子,女人在做牛做馬是吧?
既然如今雙方父母都要養,兩人也住在新房。這樣的情況下,我接受不了這些要求,我嫁給你,你來負責男人該乾的一切,我來做職業老公,我就不是男人了?
我就無理取鬧了?
呵,好個平等啊!
這樣的價值觀繼續下去,結婚率能高?
還一個勁的捧女性的婚前地位,如今搞得,在結婚這塊,男人都快成弱勢群體了!”
在張布衣低頭喝咖啡、看時間這時,面前響起了一陣略帶苦澀的抱怨話語。
張布衣錯愕的抬頭,只見之前那男子,此刻竟然端着咖啡,來到了張布衣面前,自來熟般,滿臉莫名的表情,對着張布衣抱怨的說道。
張布衣也不認生,初步愣然了一下后,大概是找到了同類的感覺,看了看對方,用同樣的方式,微笑的接話道:“有什麼辦法,這樣的‘平權’,當年可是咱們自己幫着鬧出來的,好大的陣仗呢。”
同樣的語調,同樣的內涵。
男子愣了愣,雖然張布衣話語很平淡,但仔細一品,那極致的影射和暗諷什麼的意味,簡直比他之前的話語還犀利和濃郁。
“哈哈,是啊,這‘男女’如此平等,可不是當年咱們自己一點點幫着捧出來的么!”
男子表情莫名的大笑間,自來熟般坐在了張布衣前面,表情很是暢快,似乎找到了知己。
“額,那個,不好意思,雖然感覺很投緣,但是······我在等人!”張布衣看了看對方,雖然覺得對方很有趣,還是出言阻止道。
“維巨是吧?”男子沒起身,帶着微笑的看着張布衣,開口道。
巨:作者之間的一種尊稱,一般以趣÷閣名開頭的一個或兩個字為頭,加一個巨字,如:他趣÷閣名叫‘維度論’,所以稱呼維巨。
張布衣聞言愣了一瞬,看着微笑的男子,試探的道:“火巨?”
火巨:真名張布衣沒查過,趣÷閣名‘火星遊記’,某平台六級作者,也就是俗稱的大神級,距離作者七級封頂的‘白金’大佬,只有最後的一步之遙。
男子點了點頭,張布衣這才恍然,原來如此,難怪如此坑的約在這裏面基,感情順帶相親了,不是什麼專門坑人,或者惡搞的牛鬼蛇神!
張布衣看了看男子,疑惑的道:“作為一位大神級作家,收入不說百萬月薪以上的富人群體,但是至少三十萬至百萬的高年薪階層應該是有的吧。
以火巨你的條件,剛才那位的要求,那樣的身家條件,滿足起來應該不難啊,怎麼用了這樣的方式回敬對方?
而且你這樣的工作和經濟條件,加上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愛好也就看看書,看看劇,還能接受做飯養娃,算得上頂級金龜婿了吧?
你要是相親時,直接亮明這些,大部分女孩子應該都不會拒絕的啊,更不至於鬧成剛才這樣,想成功很容易的吧?”
言語間,不解的看着火巨。
“憑什麼啊?”火巨聞言,喝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滿臉莫名的如是道,話語中帶着苦澀,宛若杯中的褐色咖啡,苦意瀰漫。
“什麼?”張布衣沒理解到對方的點,茫然的問道。
“我說憑什麼?要是是青梅竹馬也就罷了,多少要求我也可以接受,也願意接受,畢竟兩情相悅,我甘願不是!
而且真要是青梅竹馬了,對方應該也不可能會這麼幹了。
但是相親·······而且還是第一次見面的相親,你一來就擺出這種條件,一幅談生意的架勢,我憑什麼要滿足你一切?
就因為你女的?
就算我理解,畢竟相親嘛,第一次見不是!
但是既然如此,你都當是生意談了······難道生意只能你是甲方,我就不能是甲方了?
我就不能兌換位置,反過來提同樣條件了?
憑什麼?
就憑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我就該給車給房給彩禮?
以後不是兩個人一起過日子?
是她要給我為奴為婢,做牛做馬怎麼的?”
火巨一臉不詫的道,言罷,又喝了一大口手中咖啡,滿嘴的苦澀,化不開般縈繞舌尖,訴說著男人二字。
張布衣面色一僵,隨即搖了搖頭,道:“明白了,但是火巨啊,你這是把文青病帶到相親局來了啊!
你說的,你想的想法,我是理解了,也很認同,但是現在這社會風氣······”
言到這,張布衣頓了頓,沒有繼續深入,而是換個風向道:“你要想人跟上你思路,你還是找個女作者和你相親吧,最好還是喜歡影射現實題材的,應該很乾脆,指不定一拍即合。
要不然······
你還是別指望相親找到對象了,價值觀差距有點遠,跟不上,尿不到一個葫蘆去的!
畢竟人家是來找老公的,你是借渠道來談戀愛的,目的都不一樣的!”
火巨頓了頓,隨即苦笑的搖了搖頭,道:“唉,全世界,大概就咱們的男女婚姻方面的平權,會這麼奇葩了。”
“慎言,文圈裏,政治,即便僅僅是平權這個話,可不能隨便聊,容易下海撈文,甚至上門喝茶的!”張布衣立即開口道。
火巨苦笑的搖了搖頭,不再言語,陷入了沉默。
······
“我要求不高,不要車,不要房,什麼都可以不要,就一個要求,男女經歷這方面你是白紙么?”
張布衣兩人相顧無言時,一個略微提高音量的女聲,從張布衣對面桌響起,闖入了他耳中。
張布衣一愣,下意識的抬頭望去,火巨也跟着轉身回頭看去。
聲音的主人,正是剛才和張布衣一起偷窺那位女子:甲,此刻對方等的對象也到了,背對着張布衣坐了下來,似乎也是女人先開門見山的提條件。
看上去是如今相親局的行情?
或者這位甲現學現用,用了劉姓女子的套路,不過條件有些······清奇?
而背對張布衣的男子,可比火巨之前鎮定多了,至少從背影來看,不僅人模人樣,還沒半點的局促,似乎是個成功人士。
但是此刻對方面對女子甲的唯一要求,似乎有點錯愕,詫異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道:“你說什麼?白紙?!”
女子點了點頭,道:“我什麼都不要,可以咱兩一起拼,就一個要求,我要張白紙,我有點潔癖,色彩斑斕的實在受不了!”
男子停頓了一下,似乎氣笑了,可沒火巨那樣含蓄,直接的帶着嘲諷,道:“呵,小姐姐,你當這是學校么?
你27了,我也29了,你給我說要白紙?你以為你多大?學人家00后的小妹妹,要什麼楚男情節!呵,你自己是嗎?”
女子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不好意思,母胎單身!”
男子聞言,徹底沉默了,沒在說一句話!
而女子甲這時,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稍微偏了偏目光,向著他們這邊的兩個偷窺者看來,目光還有點詢問似的怪異,彷彿在說,你們要不一起來‘面試’試試?
張布衣見偷窺被發現,慌忙的低下了頭,火巨大概是因為剛才的陣仗,鎮定了很多,不過也禮貌的轉過了頭來,不在窺視。
“嘖嘖,楚男情節?原來時代真不一樣了啊!”火巨發出了莫名的感嘆低語。
“可不是么,我記得我們當初讀書那會,只有楚女情節呢,真是新時代了啊!”張布衣苦笑道。
火巨卻在感嘆過後,神色莫名的看着張布衣,打量間,低音量的道:“我記得你說,你是學校初戀分了,入社會就沒找過了是吧?”
張布衣沒有跟上他腦迴路,茫然的抬頭,問道:“什麼?”
火巨偏了偏頭,示意道:“要不去試試?看這架勢,那桌應該也成不了,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這也不算什麼色彩斑斕不是!而且看這內涵的措辭,你兩應該能聊一堆去!”
張布衣:“······”
‘無語,這什麼腦迴路,你以為人人都像你,相親還能順便面基的?’
‘做第三者插足去相親?得多大心臟,多奇葩的腦迴路啊!虧你想得出來!’
張布衣思緒間,白了他一眼,沒再去看對面,而是立即轉移話題道:“火巨你選擇今天和我面基,不會只是相親順便見見吧?可有什麼事情?”
火巨聞言,收拾了一下心情,起身來到之前的座位,拿了一個包回到張布衣面前,在張布衣疑惑的注視下,一邊摸東西,一邊道:
“之前群里聽說,你家裏是從事古文翻譯、古籍修復、年代鑒定什麼這一路的?”
張布衣點了點頭,道:“這個在群里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你們一個個的,不是成天都在玩笑的說什麼‘書香’世家么······
怎麼,火巨你下本想寫點古代文獻相關的題材的?取材的話,我只能帶你去我家店裏混幾天了。
這個不同於普通行業,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的,而且我以後也不想搞這個,沒怎麼深入,你取材最好去店裏,這樣你能弄清楚些。”
火巨沒立即回話,而是從包里摸出了一本大部頭的書籍,遞了過來。
書很厚,五六厘米左右,A4的大小,算得上是本大部頭書本了。
封面看上去是褐色的牛皮,應該很有年代了,非常的斑駁,上面有幾個模糊的古文,一時間看不清具體是什麼。
家學淵源,張布衣一眼就看出,這書有些年代了。
而且他竟然沒能第一時間看出書封面上的那幾個字是什麼朝代的,儘管有些模糊,也不應該的,畢竟他從小耳濡目染到大!
因此他看着書籍,沒有立即伸手從桌上拿書,而是疑惑的問道:“這是······?”
“這是我前段時間偶然淘到的東西,感覺挺有年代的,但是我完全不懂這行,也沒接觸過這行的人,所以想找你問問情況。”火巨伸手示意了一下,開口說道。
張布衣見此,這才開始上手。
將其小心的從桌上拿起,書有些重,封面的材質觸感也奇怪,像什麼動物的皮,很細膩,和斑駁的賣相一點也不符,同時一股很淡的奇特味道瀰漫鼻尖。
這是······
“火巨你本職是走‘水’路的?”張布衣皺眉道。
“什麼?什麼水路?”火巨茫然的道。
‘這樣么。’張布衣見其表情,眉頭沒半點舒展的道:“我是說,這書可能剛出土不久,處理的還有點毛躁······”
“額······”
“啊······”
張布衣剛將書拿到手上,打量間,還不待翻開,就聽到了咖啡廳的尖叫聲,他和火巨也感應到了什麼,豁然的偏頭,向著玻璃牆外面望去。
入眼的是一個疾馳而來的車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對直穿過街道,撞向了他們兩人所在的位置。
隨着玻璃牆破碎,車飛馳進來,張布衣愣住了。緊接着,他抓着書本,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飛起來的過程中,張布衣似乎看到了司機那一頭的長發和有些熟悉的扭曲面孔。
失去意識前,最後的念頭就是:相個親,至於搞成這樣么,而且和我也沒啥關係啊,奚落你的也不是我啊,為嘛連我一起給撞了啊?
生活總是比故事更有戲劇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