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白楊

下午兩點，楊樹背着他的紅色雙肩包又回到了平湖影視城。

一切都很熟悉，風裏有月桂的香氣，與離開時沒有區別。

如果三點前趕到秦宮，還能目睹秦皇登基，傍晚武松最後一次戴花遊街，不知誰頂了楊樹陽谷縣街溜子的角色。

四維酒店很大，一層的大廳十分寬闊，不止一個劇組設台報到。

《羋月傳》劇組的牌子很顯眼，查到楊樹的名字后，負責報到的中年女人有氣無力地推過一個本子：“先在這登記、簽名、留下手機號，然後到攝影組報到。”

簽了名就算入組了，接着到七樓找攝影組拿房間鑰匙。

一屋子六七個男女在抽煙，煙霧繚繞中一個穿黑T恤戴棒球帽的圓臉中年男人問楊樹：“你叫楊什麼來着？”

“我叫楊樹。”

有人哼唱：“一棵呀小白楊，長在哨所旁，根兒深，乾兒壯……”

聽起來是善意的調侃，大家配合地呵呵笑。

“小白楊就好記多了，”圓臉中年男人沒有笑：“會看測光表嗎，測過光嗎？”

測光表是測量攝影曝光量的，但凡學過導演的都能熟練操作，楊樹點點頭：“會。”

男人瞟了他一眼，轉身從一堆背包里掏出一個測光表扔過來，指着房間內高低兩個位置：“報給我。”

楊樹二話沒說，把兩個位置測了數據報給他。

圓臉男人查看了測光表沒說什麼，遞給楊樹一張房卡：“如果不打呼嚕，就和老李一個房間吧。”

後來楊樹知道這人是A組攝影師謝擇，業內有些名氣，跟過不少著名導演，擔任過馮曉剛《集結號》、張藝謀《三槍拍案驚奇》的助理攝影，前年開始與鄭曉龍導演合作，先後在電視劇《甄嬛傳》、《羋月傳》以及明年的《紅高粱》中擔任攝影。

《羋月傳》分兩個攝製組拍攝，B組已經去了壩上草原拍一些戰爭戲。

與楊樹同房間的老李並不老，看上去也就四十左右，瘦高憔悴沉默寡言，嚴重神經衰弱，晚上一點動靜就睡不着，但煙卻抽的很兇，感覺都快一根接一根了。

而且愛喝濃茶，他說晚上睡不着，白天不喝濃茶不抽煙就提不起精神，反正惡性循環要完蛋了。

他不是攝影組的，是劇組裏的電工，負責鋪設線路保障電力供應。

和這樣的人共處三個多月，正常人無疑很難熬，不過楊樹無所謂，盡量配合對方的作息，容忍他半夜三更起來到廁所里一根接一根地吸煙，雖然兩人交流一直很少，不過並不覺得尷尬。

酒店的標準房條件還是不錯的，住下后楊樹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筆記本，上網查詢各平台《拼桌戀人》的預告情況。

其實今天過了子夜他就開始用手機頻繁刷各平台的APP，然而始終沒有看到預告信息，折騰到快一點才放棄。

應該得工作時間頁面才會更新，從早上開始劉漫和江詩語也在刷，奇怪的是幾個平台一直都沒有。

三人都有點急，猜測了各種可能性，最終還是劉漫去問了聶文，回話是兩點后陸續上線。

一點多在從杭州東站到嘉興平湖的汽車上，楊樹又刷了一遍平台，預告還是沒出來，看來就像以前各電視台周二下午一起設備維護一樣，業內這方面也有某種默契。

現在已經兩點半，楊樹開了電腦又把幾個平台刷了一遍，預告片已經出來了，最早刷到的是優酷，他看着畫面竟然激動了好一會。

“上個預告片，比前列腺肥大還費勁！”

差不多同時，江詩語在群里發了劉濤私人飛機內部的幾張照片，裝潢無比豪華，香檳色的全皮座椅、大號沙發床、整體廚房、浴室、播放機電視機，甚至還有WIFI，簡直應有盡有。

“楊樹，我們上飛機了，預計五點到平湖，到時候要到酒店門口接我們哦。”

嘉興只有個老舊的軍用機場，目前正在計劃擴建成軍民兩用，所以她們的飛機只能飛魔都，然後從機場直接過來。

在幾大平台的電影頻道里，有個預告欄目，《拼桌戀人》和一些沒聽過名字的作品放在一起，點進去要先看三十秒廣告，會員可以跳過，然後是一分鐘的預告片。

預告片花是楊樹剪的，宣傳肯定要用這個，與其讓平台的編輯亂搞，不如自己準備好。

廣告詞是劇里的一句台詞，也是楊樹選的：我來自未來，只是想鼓勵現在處於最低谷的你。

他本來想用：無論你現在有多悲傷，生活有多艱辛，未來都會幸福的。

但廣告片花有大量郭敏凱和劉漫的鏡頭，這麼寫容易誤解為故事說的是爺爺安慰孫女，起不到吸引人的作用。

廣告詞沒有提《廬山戀》郭敏凱和“小劉濤”劉漫之類的炒作之詞，但視頻封面就是兩人在餐廳里深情地相對而坐，一張圖勝過許多文字。

楊樹立刻立刻拍了屏幕發到群里，劉漫和江詩語非常興奮，發了各種表情刷屏歡呼。

目前平台還是顯示點擊數的，後來有些作品買水軍刷點擊數據造假，把市場搞得亂七八糟，各大平台就都把點擊數去掉了，只留下留言、點贊和收藏數據。

預告片剛上線，只有幾個點擊，都還沒有留言和收藏。

楊樹提醒自己接下去的一周盡量不要太關注這些數據，免得陷入不必要的焦慮，一分鐘的預告片無法帶給觀眾什麼，點擊數和評價留言都沒什麼效用，收藏數也不可能太高。

他特地查詢了去年八月就開播的《萬萬沒想到》第一季數據，到現在有的集點擊量都快三千萬了，收藏不過千把。

預告的作用其實有限，像《拼桌戀人》這樣的作品，通常需要口碑帶動，或者投入大量營銷費用。

柯總監雖然態度有所改變，聶文甚至跑來要劇本稿，但改觀相當有限，始終沒有營銷《拼桌戀人》的計劃，劉漫這一個月不止一次問過，得到的都是否定回答。

就儒和而言，對《拼桌戀人》最大的營銷，就是想辦法安排在中秋節播出。

楊樹走到窗前，遠遠地能看到宋城的牌樓，心中有許多感慨卻整理不明白。

某種意義上說，這座影視城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出生地，三個月周而復始，希望能帶來好運。

快五點的時候劉漫先在群里發信息：“我們再過十五分鐘就會到酒店。”

然後又單獨給他發信息：“行李多孩子鬧，要下來幫幫忙，穿白色襯衫，我姐也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