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金鳴

四十六、金鳴

李陽喝了兩碗酒,雙腿一蹬,歪倒在地上,呼嚕嚕地睡著了。

宋源明喊了兩聲,李陽沒有回應,顯然是已經醉了。

宋源明拿來一床毯子,蓋在李陽身上,往火堆里添了兩根木頭,萎下去的火苗又竄高了,嗶嗶,火星四濺。火光映照着宋源明的臉,讓他顯得有些滄桑。

宋源明在火堆邊坐下來,斟了一碗酒,一個人飲着,這便更顯得與他的年紀格格不入。

這些年,他經歷的事太多了,苦難一個一個地光臨這個善良人,像海浪一樣想把他打倒,但是他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喝酒是成熟的標誌,但對這個剛剛跨入十五歲的孩子來說,還是有些早了。

宋源明一邊喝酒,一邊想着明天的事。

明天他們就要起程會京城了。宋源明忘了他來此地的另一個目的。由於金礦的發現,他異常興奮,想到自己能為國家出力,能為百姓解困,自己算是一個有用的人,他就高興得顫抖。

一直以來,他都是過着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生活,現在終於可以獨立了,做一個獨立的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了。

正如李陽所說,自己可以在這裏開發金礦,擁有自己的財富。

可是,為什麼要回去呢?

難道僅僅是為了給李尚書一個交代嗎?

很顯然,不是的。對李尚書他沒有什麼可交代的,他沒有找到袁天正,怎麼向他交代,回去只會自取其辱。李府是他的傷心地。這兩年來,宋源明越來越看清了李尚書偽君子的那套嘴臉,虛偽,狡詐,殘忍,宋源明想起了就害怕。自己一直被他當成工具使用着,不錯,自己就是一個工具,李尚書使用,袁天正使用,李陽也使用。

宋源明看了李陽一眼,他睡得很沉,發出響亮的鼾聲。

可是,為什麼要回去呢?

宋源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借口,但是,心已經開始飛翔,回到了涼亭改做那間小屋裏了。

還是那麼溫暖,一張書案,兩張椅子,牆壁上掛着自己親手寫的《陋室銘》。牆邊放着兩張條凳,靠着一扇門板,那是晚上的床鋪。裏屋也有一張床,他曾在那床上度過了近兩年的夜晚。出了房門,走幾步就到了人工湖,連接碧波浩淼的太子湖,波光粼粼,一望無際,清澈的湖水,層層的漣漪,輕柔的水浪聲和魚兒的竊竊私語聲。

宋源明終於明白了,自己是放不下這太子湖。那條漂亮的鯉魚向他游來,繞着他打轉。

宋源明的心被俘了,原來自己戀戀不捨的竟是那條鯉魚。它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裏,直到現在,他仍然弄不清湖底的事是不是一場夢。

不過,即使是一場夢,他也要回去尋找,就算對夢裏的鯉魚一個交代。

宋源明喝乾碗裏的酒,席地躺下,拉起腳下的被子,蓋在自己胸膛以下,露出雙臂。

天氣有些炎熱,不過在山頂上,還是涼颼颼的,很有些寒氣。

宋源明的帳篷搭在一個山洞口上,躺在地上可以欣賞滿天的繁星。星河璀璨,玉露調和。洞口微風習習,篝火獵獵。

喝了幾碗酒,宋源明有些醉意,很快就睡著了,臨睡前,他看了一眼北斗,閉上眼睛,說:“今夜好夢。”

自然,宋源明要的好夢,是夢見那條漂亮的鯉魚。

但是,好夢不成。

半夜,宋源明醒了。他聽到一陣錚錚淙淙的聲音,彷彿有人彈琴。

宋源明連忙爬起來,細聽,萬籟俱寂,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原來真是做了一場夢。復又躺下,迷迷糊糊,想起神仙之事。看了一眼李陽,此君正鼾聲如雷,難道剛才是他發出的動聽的聲音?

宋源明無奈地笑了笑,卻怎麼也睡不着了,看着星星,想着神仙,想着幾年前雲盪山的神仙大會,想起崔嵬嶺上的道士,又自嘲地笑了笑。

如今,他心裏雖然還藏着神仙,但那就是一個傳說,一個符號,幾年來的跋山涉水,讓宋源明增長了很多見識,相信了李陽的話:神仙就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但現在,宋源明置身於雲盪山之中,風清月明,聆聽萬壑之音,雖只是唧唧蟲鳴,啾啾鳥唱,也清越悅耳,如聽仙樂。

忽然,又傳來一陣金鳴之聲,錚錚然,似乎什麼人撥動了琴弦。聲音不大,彷彿幽谷傳響,久久不絕。

宋源明猛地爬起來,走到洞外,金鳴之聲仍然餘音裊裊,宛如在幽谷里迴旋。

“難道真的有神仙彈琴?”宋源明看了看遠處挺立的群峰,月光下,群峰別有一番風景,朦朦朧朧,影影綽綽,宛如披上了一層細紗,顯得有些神秘。

“嗐,哪裏有什麼神仙?或許是山裡住的人家,哪位得了相思病的小姐在彈,嗨,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宋源明這樣想着。

“不對,山上沒有人家呀。”

白天,宋源明和李陽已經把周圍都找了,山上沒有住戶,甚至連獵人的窩棚也沒有,更別說害相思病的小姐。

難道還是自己聽錯了,不可能,這回絕不可能。

這時,又傳來兩聲金鳴之聲,真真切切,依然那麼悅耳。

宋源明連忙叫醒李陽。

李陽說的迷迷糊糊,睜着迷離的雙眼,看着宋源明,說:“大半夜裏,你不睡覺,幹什麼?”

宋源明興奮地說:“神仙來了?”

李陽重新閉上眼睛,嘟嚕道:“神經病,哪來神仙,快睡,天亮了,早點趕路。”

正說時,又傳來兩聲金鳴之聲,這次更清晰,宛如龍吟。

宋源明高興地說:“聽,先生,你聽,聽見了嗎?是不是神仙在彈琴?”

李陽聽見了,已經坐了起來,側身屏息傾聽。

宋源明見了,說:“聽見了嗎?這聲音多麼清脆。”

李陽站了起來,走出山洞,舉目四望,月明星稀,雖是月夜,但看得很遠。

宋源明說:“先生,這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我記得擎天柱就在那邊,神仙可能就在那邊彈琴。”

“別說話。”李陽命令道,他正望着擎天柱。

擎天柱是雲盪山的最高峰,山勢陡峭,一柱擎天,宋源明路過它時,李陽問他能不能爬上去。宋源明看了看,搖頭說爬不上去。

又一聲龍吟傳來,聲音確實來自擎天柱,擎天柱距離此地尚有十多里地,什麼聲音如此強勁,傳得如此遙遠?這豈不是有穿金破石之力。

忽然,宋源明驚喜地叫起來,說:“先生,快看,哪裏有光。”

李陽也看見了,在擎天柱那邊有光芒出現,閃閃爍爍,隱隱約約。

李陽說:“是有光,我眼花,那是不是螢火蟲?”

宋源明說:“不是,螢火蟲發出的是橘紅色的光,那裏卻發出藍色的光芒。”

“是嗎?”李陽盯着那光芒,說:“快,快把羅盤拿來,還有定位儀。”

宋源明立刻驚醒,連忙打開工具箱,取出羅盤和定位儀。

李陽拿着羅盤,定位儀,對着藍光測量了位置,讓宋源明畫了地圖。

這時,藍光也消失了,只見擎天柱矗立在天際,直插蒼天。

宋源明,李陽再也睡不着了,都猜測着那聲音,那藍光是什麼東西。

宋源明堅稱那就是神仙,李陽卻搖頭道:“什麼神仙?哪裏有什麼神仙?”

“不是神仙,是什麼?”宋源明有些生氣。

李陽說不出來,只是說:“一定是什麼寶物。”

“寶物?什麼寶物?”

“這哪裏知道?反正不是什麼神仙。”

“我說就是神仙,什麼寶物有那麼銳利的聲音?”

李陽忽然想起了什麼,思考了片刻,說:“該不是袁天正偷的那個寶匣在那裏?”

宋源明一陣驚喜,龍漦寶匣,那可是一件極為罕見的寶貝,它若是發出聲音,一定會清越激烈,石破天驚。

這麼說明天可以找到袁天正了。

天剛蒙蒙亮,宋源明就起來了,李陽更睡不着,拿着宋源明畫的地圖,就着微露的晨曦,面對擎天柱觀看。

宋源明一醒來,他們就向擎天柱出發了。

到了擎天柱腳下,李陽讓宋源明取出探測儀,對着地圖尋找。找了半天,探測儀沒有反應。

宋源明有些氣餒,說:“先生,我說昨晚是神仙在這裏,今天他們走了,你看探測了半天,什麼也沒有。”

李陽也十分納悶,說:“是呀,真是奇怪,定位儀確定的位置,就在這裏,怎麼什麼也探測不到呢?”

宋源明說:“是不是這探測儀測不出那個東西?”

李陽說:“不可能,我這是最先進的探測儀,金銀銅鐵錫,碳矽鉛鋁汞,什麼東西測不出來?”

李陽說的很對,他的那套東西值得他驕傲一輩子。

宋源明說:“那就是神仙。”

李陽不能再說什麼,抬頭仰望擎天柱,心想:“真的有神仙嗎?”他又看了看地圖,橫向走了兩百多步。

宋源明拿着探測儀走了過去,突然,探測儀在有了反應,宋源明幾乎拿不住了,他驚喜地叫起來,說:“先生,找到了找到了,真的有東西。”

李陽疾步跑過來,說:“在哪裏?在哪裏?”

宋源明抓住探測儀,說:“在這兒,反應很強烈。”

李陽看了看,只見那地方橫着一塊巨大的岩石,岩石十分光滑,晶晶然,彷彿一塊碧玉。

李陽見過很多稀奇古怪的岩石,但從沒有見過這麼光潤的石頭,雖然,它只是一塊普通的石英石,但卻有着玉石的光澤。更奇怪的是,岩石上面竟然生長着一棵參天的古松,蒼勁詰屈,龍干虯枝,離離蔚蔚,遮天蔽日,看起來已有數百年的樹齡了。

李陽讓宋源明拿來十字鎬,在岩石上敲打了兩下,嗡嗡然,如鳴鐘罄。

宋源明說:“下面是空的?”

李陽點點頭,說:“一定有東東藏在下面,挖開這塊石頭。”

宋源明拿起十字鎬,挖了幾下,但岩石異常堅硬,十字鎬下去,火星四射,而岩石巋然不動,僅僅留下一個白點。

宋源明說:“先生,這石頭太硬,挖不動,怎麼辦?”

李陽看了看岩石,說:“挖錯地方了。”

宋源明不解,忙問:“挖錯地方了?難道東西不在這裏?”

李陽搖搖頭,看了看岩石,退後十步,指了指腳下,說:“在這兒挖。”

宋源明甚是茫然,看了看李陽,又看了看石頭,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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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柳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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