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不自覺的代價
和縣距離市區並不遠,過了長江大橋十幾分鐘就到了,雖然眼下並沒有封閉交通,但上高速需要測量體溫,而且高速路上的車輛簡直少的可憐,不是必須出門的人,大家都自覺的呆在家中。
“啪啪啪……”
一陣鞭炮聲嚇了我一跳,差點把車給開進了溝里,我驚訝萬分的朝村子裏望去,一群孩子竟然在田野中玩耍,有的把口罩戴在下巴上,有的戴在腦袋上,有的乾脆就沒戴。
“我的媽!這心也太大了吧……”
我難以置信的搖起了腦袋,難怪坤子會在電話里說,這邊村子裏就跟沒事人一樣,走親戚的走親戚,打麻將的打麻將,完全不把病毒當回事,一個個都跟穿了防護服一樣自信滿滿。
“回家!快回家,不要在外面玩,全都回去……”
村子裏忽然響起了大喇叭的呼喝聲,聽聲音一位大爺已經是急的不行了,可孩子們還是嘻嘻哈哈的放了一串鞭炮,這才蹦蹦跳跳的往家裏跑去。
可村裡大部分都是帶院落的房子,婦女們都坐在院門口嗑瓜子、曬太陽,隔着一段距離提高嗓門互相聊天,有的院子裏還坐了好幾個人,悠閑的氣氛無形中給孩子們帶來了不好的示範。
“嗡~”
剛轉過一個彎就看到了一架無人機,無人機在村子來回盤旋,不停用擴音器驅趕偷摸竄門的村民,喊出的話押韻中帶着無奈,但很多人還是不當回事,嬉鬧着用手機進行拍照。
按照導航我駛進了一條小路,忽然發現村口已經被封閉了,村裡人用帳篷擋在了路中間,還擺了兩張辦公桌派人值守,桌前的告示牌上寫着——非常時期,非本村人一律不得進入!
“坤子!村口被封了,你們走出來吧……”
我無奈的發了一條微信,前方被堵的不止我一輛車,有兩台外地牌照的車還被石頭圍住了。
司機們正跟值班員叫嚷着什麼,還有不少村民圍在兩側吵吵着,並且聲音越來越大,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
我戴上了口罩跟護目鏡,想了想乾脆連丁.腈手套也給戴上了,這才戴上一頂毛線帽子下了車,值班員一看到我立即齊刷刷望了過來。
“怎麼回事啊,不讓人進,為什麼還不讓人走啊……”
我停在路邊保持着兩米以上距離,有個穿志願者背心的小伙打量着我,疑惑的問道:“你是市裡派來的記者嗎?”
“我像記者嗎?我是來接朋友回家的……”
我很奇怪的看了看自己,小伙連忙上前兩步問道:“你這身裝備一看就不是我們這的人,這護目鏡可是好東西啊,能不能告訴我哪有賣的,我們現在就一副破口罩,什麼都沒有!”
“呃~”
我猶豫道:“我這是在勞保店裏買的,但市區基本上都賣完了,想買得碰運氣才行,對了!為什麼為難外地人啊,他們的車又不是湖北牌照!”
“他們不是外地人,本村在外地工作的……”
小伙無奈道:“他們出門走親戚剛回來,大夥怕他們把病毒帶進來,不准他們進去他們還想硬闖,村民就搬石頭把他們車圍了,非讓他們在村口隔離,我們也在調解呢,可是說不通啊!”
我驚訝道:“這時間段還走親戚,真以為自己百毒不侵吧!”
“誰不說呢!總有不把疫情當回事……”
小伙指着兩名車主說道:“這兄弟倆剛買的新車,想過年回來顯擺顯擺,村裡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出門,不要走親戚,可他們今早非要偷偷的跑出去,正好去了剛出確診病例的鎮上,你說人家能讓他們進村嗎?”
我說道:“這膽子也太大了吧,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也不能害了其他人啊!”
“你真不知道管理村民有多難,我幹了三天志願者算是體會到了……”
小伙相當疲憊的說道:“村裡不像小區,鄰里之間都不見得認識,一個村有很多人都沾親帶故,而且跨幾步就能躥到別人家,昨天有一家偷偷聚會,你猜猜一棟房子裏有多少人,二十八個人!”
“哇!”
我苦笑道:“這也太不怕死了,他們是認為只要封了村,村裡人怎麼玩都沒事是吧?”
“對啊!他們就是這個心態,正好又趕上大過年……”
小伙喪氣的說道:“昨天我們組有個女志願者,發現有幾家人聚在一起打麻將,她就進去勸說,結果硬讓人給罵哭了,說她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還要拿麻將砸她,連我這個本村人都給罵過,太難了!”
“濤哥!麻煩你啦……”
正說著,坤子帶着妻子女兒出現了,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東西,還有一幫親戚跟在後面送行,我一見這架勢頭都大了,這哪是什麼送行,分明就是藉機出來晃悠晃悠。
“哎哎哎!”
一名大爺從路邊躥了出來,指着坤子他們一家叫喊道:“出了村就不許再回來了,想回來就在村口隔離十四天,小黃他們家就是例子,害人害己的就得在村口挨罰!”
“大爺!您放心吧,咱們明年再回來……”
坤子樂呵呵的揮了揮手,我又問小夥子:“不能真讓人在村口待十四天吧,這天寒地凍的又沒處吃飯,可別把人弄出什麼問題來!”
“你放心吧……”
小伙笑道:“大家都一個村的,不會把人往絕路上逼的,圍着他們就是讓他們長長記性,道個歉就會讓他們回去在家隔離了,真不行就送他們去隔離酒店,自費住上十四天,反正辦法總比問題多!”
“你們真不容易,加油!好好乾……”
我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姿勢,領着坤子他們一家上了車,我拿出免洗消毒液給他們消毒,同時笑道:“坤子!你老婆坑你,你就來坑我,幸虧咱們市的疫情不嚴重,要是封了交通我看你怎麼辦!”
“行啦!”
坤子的愛人尷尬道:“你們就別說我了,我哪知道會這麼嚴重啊,我老公已經滿肚子牢騷了!”
“我能沒有牢騷嘛……”
坤子鬱悶道:“這趟跑的我虧大了,車拉缸了還在趴窩,等疫情結束了我還得回來修車,對了!我給你帶了兩盒土雞蛋,還有不少年貨給你,感謝你不遠十里趕來救我,哈哈~”
“哈~那我這趟看來是賺了……”
我笑着發動汽車往回駛去,可沒跑多遠卻傻了眼,剛來時還好好的路,此時已經堆滿了高高的渣土,兩台自卸車剛倒完土離開。
“糟了!村裡人封路了,快從右邊繞過去……”
坤子慌忙直起身給我指路,誰知道另外一條路也在封閉當中,一台渣土車剛把滿滿一車渣土倒下來,還有附近村裏的人在做指揮,而其它村也都有人把守進村的路口。
“喂!你們不能封路啊,我們要出去……”
坤子急急忙忙的跳下車大喊大叫,這一片由三個村落組成,但進出的主幹道總共就兩條,這一封除非從農田裏開過去,要麼就只能把車扛出去了。
“你們出去就是了,又沒人攔着你們……”
一名村民很得意的看向了坤子,口罩都不戴還好意思封路,同時還招手讓第二車渣土往下倒,根本就不理睬叫嚷的坤子。
“你們不能這樣私自封路……”
我也氣憤的跳下了車,跑過去說道:“國家都已經發佈通告了,私自封路是違法行為,你們這樣在路上倒土,讓我們住市區的人怎麼回去?”
“誰讓你們來的,你們是防疫人員,還是政府單位啊……”
一名中年人不屑道:“你們也知道國家發了通告啊,那國家讓你們老老實實待在家,你們怎麼就不聽勸,疫情期間往外跑什麼跑,看把你們給能耐的,這就是你們不自覺的代價!”
“……”
我讓對方說的啞口無言,雖然他們封路有錯,可他們也是為了保護自己,說到底我們就不應該在這時候出來,我一直在說別人不怕死,但想想看我不也一樣在亂跑。
“咣咣~”
說話間又一車渣土傾倒完畢,一點開車出去的可能性都沒有了,坤子氣急敗壞的打電話要報警。
不過結果可想而知,警察來了之後,封路的村民已經跑了個精光,警察直接把我們批評教育了一頓,跟着又領着我們去村裡協調,但疫情期間只有一人在值班,剩下的都去做防疫工作了。
“完了!天都黑了……”
我很鬱悶的呆坐在車裏,坤子很失落的送走了警察,無奈道:“濤哥!你今晚就跟我們住一起吧,我已經找好人了,明天一早就給我們挖出一條路來,今晚只能委屈你了!”
“唉~你嫂子非罵死我不可……”
我垂頭喪氣的掏出了手機,忐忑不安的給妻子打了個電話,誰知道妻子居然很溫柔的說道:“正好我今晚也要值班,你注意安全,不要跟外人接觸,明天到家了給我打電話!”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我滿心怪異的掛上了電話,可妻子那頭也是五味雜陳,她掛上電話後走進了消毒間,一名同事招手喊道:“楊曉蓉!你快過來啊,我教你正確穿戴防護服的方法,一步都不能馬虎!”
“好!我先洗手消毒……”
楊曉蓉快步走到消毒池前洗手,但另一名同事又說道:“你別洗手了,還是先去穿尿不濕吧,咱們的防護服一天只有一套,上個廁所就不能再穿了,上崗前一定要排空腸胃!”
“嗯!好的……”
楊曉蓉甩了甩手上的水,默默走出去來到了廁所前,透過玻璃窗看了眼氣氛凝重的大廳,牆上有一塊臨時釘上去的紅字招牌——發熱門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