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一心讀書侯玉端
侯氏主廳后的靜室,侯玉霄精赤着着上身盤坐其間,勻稱的肌肉與古銅色的皮膚搭配在一起,就像是一具經上天精雕細琢后的完美軀體,視覺效果極佳。
靜謐的房間裏倏然響起一陣有節奏的呼吸聲,若是眼力足夠,便能看到他身體四周的萬千毛孔也隨着呼吸聲在張開閉合,一股玄奧的黑氣驟然在體外凝聚。
但,只持續了一息不到的時間,那黑氣就潰散了。
黑氣潰散之後,侯玉霄口含元罡珠,睜開眼睛,輕輕一吐,元罡珠便如脫膛的子彈一般,打在了靜室的牆壁上。
看到牆壁上已經完全失去光澤的四枚元罡珠,侯玉霄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陰翳。
“六千兩銀子,四枚元罡珠,居然還不能突破罡氣境,無怪……無怪這江湖上的罡氣境高手這麼少,突破竟這麼難!”
想起那六千兩銀子,侯玉霄就心疼不已,那可是家族前面整整兩年的結餘啊。
本來侯通去世之後,侯氏實力大損,之前積攢的錢都被他拿去給縣尊任峰送禮了。
這兩年元氣是恢復了一些,可奈何要養的人也變多了,每年多出來的銀子也就五千兩不到,這次一下拿了六千兩,不說傷筋動骨,起碼是很久都沒閑錢用了。
關鍵的問題是,他這突破一失敗,青狼幫飛鷹門快活林三家聯合縣衙的針對,對侯氏而言就很危險了!
成為罡氣境武者,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侯玉霄一個多月前去田嶺縣買元罡珠的時候,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現在卻失敗了……
侯玉霄一邊沉思,一邊運轉侯氏祖傳的玄魔真功,將還未成型的黑色罡氣收入體內。
江湖功法多如繁星,卻萬變不離其宗,廣義上都分為心法與武學,如果說武學為殺人技,那麼心法就是修為的基石。
開身十重是武者打磨身軀的階段,方法大同小異,無非就是通過藥力或是意志,可到了罡氣境之後就不一樣了,必須要以心法輔之,才能凝練出獨屬自己的武道罡煞。
心法與武學一樣,也分為聖、天、地、一流二流三流六個級別,但心法卻比武學更加珍貴,只因心法關係到武者能走到何種高度,畢竟這方天地,罡氣境可不是終點。
哪怕是最弱的三流勢力,最少也要有一部三流心法、三門三流武學,來作鎮山絕學,侯氏能有一部玄魔真功,再加一部黑龍十三式,已經實屬不錯了,昭陽縣其他三家不入流的勢力,最多也就一部三流武學罷了。
只可惜,玄魔真功和黑龍十三式,現在對侯玉霄面臨的困境,都起不到什麼作用。
“只能從先天善惡神蓮上想辦法了,按我之前試驗過的,我自己雖然只能日行一善,但只要是善事,哪怕是別人乾的,通過我達成的,都能算作我的善功能量,用來點亮神蓮,就看這第一片白色花瓣,能給我提供什麼助益了。”
找人做善事,別說侯氏,就是在整個昭陽縣去找,也找不出比侯玉端更合適的人了。
打定這個主意,侯玉霄想了沒想出了靜室,朝着西邊侯玉端居住的雅香苑走去。
不過剛走出靜室,一個瘦弱的小個子就走了過來,不足五尺的身長、瘦削的臉龐,跟侯玉霄之前去田嶺縣的模樣,一模一樣!
“侯非,怎麼了?”
侯玉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到侯非,就不得不談談去世的父親侯通的高明之處了。
侯氏雖說是個家族,但到底也就侯通跟他們五兄妹六個嫡系族人,人丁太過稀薄,不發展外圍力量,實力很難提升。
於是乎,早年他們五兄妹才五六歲的時候,侯通就在昭陽縣附近乃至銅陵郡,到處去搜羅一些同齡的孤兒,有些收作徒弟,有些乾脆就直接收為義子,加起來也有十來個,侯非就是其中一個。
並且,侯非還是其中練武資質最好的一個,年不過二十五就有開身八重的實力,如今擔任的也是上侯門葵分部的龍首之職,算是侯氏目前的肱骨力量之一。
侯非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不起眼!
這也沒辦法,他個子又小,外貌也不出眾,甚至平日裏還有些不修邊幅,放到人群里若是不仔細看,很容易就被無視了,任誰看了他也不會相信,這副弱雞體魄,居然能有開身八重的修為。
“家主,任峰邀請您午時去聖心樓赴宴,飛鷹門鐵步東,青狼幫王虎,快活林高老大三個人都在,應該是為了二爺之前殺人的事!”
侯非大概是年少時遭受過什麼磨難,永遠都是一副苦大仇很的表情,哪怕跟他尊敬的侯玉霄說話,也是這幅表情。
侯玉霄習慣了他的樣子,自不會當回事,回來的路上,侯玉成已經跟他說過了南嶺發生的事,點了點頭。
“準備一下吧,午時末再出發!”
午時末出發,那也就是未時才到,侯玉霄安排足足遲了一個時辰再過去,侯非也絲毫沒有意外,點了點頭就下去準備了。
“我這才剛回來就邀我過去赴宴,來者不善啊!”
侯玉霄冷笑了兩聲,想起任峰,眼中頓時露出一抹轉瞬即逝的寒光,接着抬起腳步,繼續往老五所在的雅香苑走去。
侯氏大宅四苑分別叫合歡、寒刀、血陽、雅香,從雅香苑這個名字就能看出來,老五侯玉端跟其他三人是有區別的。
不光是人有區別,連住處佈置都有區別。
雅香苑的門口,就栽着兩顆臘梅樹,門庭左右兩邊掛着兩幅字,左邊書山有路勤為徑,右邊學海無涯苦作舟。
正值四五月,院裏花香撲鼻,侯玉霄才剛剛靠近,耳中就傳來一陣郎朗的讀書聲……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
“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
…………
侯玉霄眉頭一黑,臉上掙扎了許久,好幾次轉身想離開,可還沒等他動腳,裏面的讀書聲就先頓了一下。
這聲音一停,侯玉霄心裏頓時一顫,還沒等他有反應,一道聲音就從耳邊傳過來了。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大哥可知,這句話的意思?”
侯玉霄轉頭,看着發出聲音的年輕人,正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臉上頓時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年輕人的樣貌與侯玉霄有七分相似,一襲月白長袍將身材襯的更加修長,儒雅的外表儘管透着些柔軟,可一雙眼睛裏的正氣,卻攝人心魄。
與普通的讀書人身形多少會有些佝僂不一樣,他身形挺拔如一顆不倒松,握着書卷的雙手也極富力量,最關鍵的是其身上,竟還傳出了開身五重的血氣波動。
不是侯家老五,侯玉端,還能是誰!
侯玉霄兩世為人,也讀過些書,侯玉端一說這話,他就知道是在暗指他拿錢去田嶺縣的事,知道侯玉端難纏,只能誠心道歉道:“出自論語裏仁篇,五弟教訓的是,大哥不告而拿,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大哥先在這給五弟賠個不是了!”
一聽到侯玉霄連典出何故都說出來了,侯玉端眼睛一亮,頓時就來了興緻,先錘胸頓足了兩下,指着侯玉霄道:“大兄啊大兄,你應該才是咱們五人中最有資質的,奈何不尊孔孟,不走儒道,弄得今日聲名狼藉!”
“不要再帶着族人為非作歹了,弄得昭陽縣民不聊生,最後只會反噬己身,跟父親一樣落得個那般下場。”
侯玉霄:“…”
“還不如跟着五弟我走儒家正道,將來你我兩人,若是能有幸入白鹿書院,入聖賢門牆,造福一方,或成美談啊!”
侯玉霄:“…”
“你看看二兄,前幾日又在南嶺山殘殺三十多人,縱是人家有錯,也不該如此莽撞,以殺止殺只會徒增仇怨,有道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
“還有三姐,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好男男之風也就罷了,居然把自己的住處弄了個什麼合歡苑的名字,如此粗俗鄙陋,不守女德,將來還怎麼嫁人,女子在家從父,如今父親不在,長兄如父,三姐變成這樣,大兄你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還有四哥……”
“老五,你不是老可憐南嶺山那群礦奴,還有家族下面的採藥人,想要去改善他們的生活么?”
聽着侯玉端滔滔不絕的說個沒完,侯玉霄只覺得自己頭都要大了,趁着他嘴上歇息的空隙,好不容易插上了話。
被打斷說話,侯玉端臉上頓時露出一絲不喜,可聽到侯玉霄提起礦奴的事,眼中頓時露出一絲驚喜,道:“大哥你終於想通了?肯放那五百多名礦奴走了?”
………………
放走那群礦奴,咱們一家人都喝西北風去么?
這話侯玉霄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他以前不是沒嘗試過說服老五,沒一次成功不說,每次侯玉端都能把他辯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侯玉端今年二十歲,跟其他孩子從兩歲開始練武不一樣,他從小就覺得武夫粗俗,對練武鄙夷至極,關起門來,一心只讀聖賢書。
十二歲那年大病了一場,侯玉端病好之後就開始練武了,只不過他練武的理由就奇葩了,說是為了身體好,活的更長能讀更多的書……
到底這麼多聖賢書是沒白讀,不管是他侯玉霄,還是老二老三老四,乃至整個昭陽縣,都沒一個人敢跟老五爭辯。
“放走肯定不行,這些人畢竟身上都是有些罪過的,還不尊我侯氏,但念在他們日子過得的確也苦,老五你負責改善改善他們的生活,讓他們過得舒服點,怎麼樣?”
想了半天,侯玉霄弄出了這麼個理由出來,侯玉端雖然還不滿意,但覺得這起碼還是個進步,喜滋滋的離開去辦了。
“大哥今日能體諒他們日子艱難,就證明善心未泯,只要我能繼續堅持聖賢之道,定能勸服大兄向善,還有二哥三姐四哥他們,都可以!”
看着侯玉端屁顛屁顛的走出去,侯玉霄終於鬆了口氣,他是真不想來雅香苑,每次來,他都要被老五從頭到尾的煩一遍。
偏偏侯家的賬又是侯玉端在管,於是乎他這個大哥,兼侯氏家主,就成了侯玉端極力勸說的對象。
勸什麼?
勸他也跟着一起讀聖賢書,做善事,走正道……
一想到這,侯玉霄頭就變大了。
昭陽縣可是魔道的地盤啊,你在魔道偷着讀讀聖賢書也就算了,還要高喊着做善事,走正道,這算怎麼回事……
侯玉霄搖了搖頭,忽然轉頭看着一眼雅香苑西側的廂房,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弧度。
那裏面,正關押着他綁回來的田紅璐和段正齊。
又在雅香苑附近站了一會兒,侯玉霄才走回正廳,把侯非喊了過來。
“侯非,準備一下吧,出發去聖心樓!”
“屬下馬上去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