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同學會
姚靜茹只在趙涵家住了兩晚。周日下午,趙涵去參加了大學同學的聚會。工大化自專業87級有兩個班,60多人,但是畢業后留在舟城的不到15人。本來這種同學會,留校的趙涵理應當仁不讓地充當召集人,但女生天然擁有拒絕這種繁瑣事務的權力。還好,同專業不同班的張克明畢業時留在了學校後勤服務處,他接過了這副重擔。在過去的幾年中,張克明組織召集了七、八次這種聚會,但趙涵只參加過兩次,那還是剛畢業不久的時候。同班同學中有一位男生一直是她的仰慕者兼追求者,被趙涵婉言拒絕過多次仍然不死心。同學聚會又是他發動攻勢的最好機會。而趙涵卻被他的熱情嚇住了,只能選擇逃避。於是,趙涵不再參加這種同學聚會。再後來,同學們也漸漸明白了怎麼回事——如果不是小範圍的相聚,有時甚至連通知她都省略了。
今天來的同學不少,大約有二十多人——拜這幾年交通發展的福,好幾個家在外地的人趕了過來。許多人對趙涵的到來表示了驚訝,只有幾個知情者笑着把實情告訴大家——趙涵已經結婚,那位追求者也應該徹底死心了。趙涵也有點欣慰,感謝林原和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她終於可以直面自己的男同學了。
聚會的地點是紫陶茶館。這個茶館剛開張不到半年,卻已經成了舟城的一張名片,一種傳說。趙涵是第一次來這裏,有點好奇地在周圍看了看。茶館裝修得很有特色,頗有點小橋流水環繞樓台亭閣的傳統花園味道。
“這位女士,請問您要喝點什麼茶?”服務員開口問道。
“什麼茶?”趙涵有點茫然。趙涵平時也喝茶,但沒有什麼講究,一般就喝普通的綠茶。她看了看,每個人點的都不一樣,有點花茶的,點龍井、碧螺春,也有點烏龍的,茶具也都不一樣。她只能向張克明諮詢一下。
“如果你平時一直喝綠茶的話,我建議你點鐵觀音。這茶最好是用專用茶具喝,自己平時不太會這麼喝。”
“那好吧,就來一壺鐵觀音。”趙涵道。
一會兒,服務員送上了整套茶具,茶已經泡好。看着服務員眼花繚亂地將茶水倒來倒去,趙涵有點疑惑:喝茶至於要那麼麻煩嗎?
“鐵觀音喝的時候水溫不能太高,茶水泡的時間不能太長。否則,喝起來香味不正,茶味有點苦澀。”張克明解釋道。
“看不出,喝茶還有那麼講究。不錯啊,張克明,到底是搞接待的,一套一套很懂么。”趙涵跟張克明開了個玩笑,如今的張克明已經是學校接待中心主任了。
“我們就是伺候人的命。不象你,馬上下去掛職了,將來回不回來還不一定。以後你就是大領導了。”張克明也笑着道。
同學們陸陸續續來了。茶館的包廂都不大,一般就是供四、五個人坐,所以他們選擇坐在大廳,佔了五、六張桌子。這樣也好,大家可以自由組合,隨意聊天。
姚健,趙涵曾經的追求者,走過來打了個招呼:“恭喜你啊。祝福你了!”
“謝謝。”趙涵現在面對姚健,很坦然,一點都沒有需要迴避的感覺。
“我也算是死了心。”姚健自嘲道。
趙涵笑笑,安慰道:“你應該有女朋友了吧?”兩人至少有兩年沒見。趙涵不相信姚健是那種一棵樹上弔死的人。
“談過幾個,都沒成。”姚健坦白道。
“不着急。你們男人,這個年紀屬於尚未綻放的蓓蕾。不是說,男人四十一朵花嗎?”趙涵帶着點玩笑的意味寬慰道。
傍晚的時候,趙涵跟幾個已婚的女同學一起離開了茶館。留下的男同學們也沒有挽留,似乎很理解婚後女人的行為。趙涵再一次感到結婚所帶來的自由:如果是往常,一定會有很多人挽留她一起去吃晚飯,晚上或許還會再搞一些什麼活動。而她為了能離開,也許不得不找一些拙劣的借口。
回到家,林母已經做好了飯。林父去外地參加學術會議,林母便到了兒子兒媳的家裏。趙涵明天就要去霍海,今天晚上也算是為她餞行。
“媽,你還記得計雅君嗎?”晚飯後,兩人坐着聊天時,趙涵問道。
“哦,原和跟你提到了她?”林媽媽有點詫異。
“她和一起在黨校培訓,我倆住一個房間。吃飯的時候和原和碰到過一次,原和讓我對她多留點心眼。他說你對她可能更了解一點。”趙涵道。
“哦,是這樣啊。其實我對她不能說很了解,她到底做過什麼,怎樣的經歷我還真不清楚。”林母停頓了一下,又接着道:“她跟原和是中學同學,她的家庭情況有些複雜。她爸爸和她生母因為在那個特殊時期政治派別不同而離婚,兩人離婚後又各自組建了家庭。她跟着爸爸過。她的繼母人很好,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計雅君都不知道自己不是她親生的。她的生母再婚後就離開了舟城,具體在哪裏我也不清楚。她從小長得很漂亮,人很聰明,也很文靜。進了大學以後就不一樣。他跟原和談戀愛的時候,很張揚,非常活躍。”
“聽說你那時不太贊成原和跟她在一起,是嗎?”趙涵問道。
“我和他爸爸沒有明確反對,但我們的確有看法。大家都喜歡漂亮些、可愛些的女孩子,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女孩子如果長太漂亮,就會有麻煩;漂亮到極致,那會有很多麻煩。像她這樣的女孩子,要懂得收斂,不要張揚。四周恭維討好的人多了,自己就會迷失方向。一步走錯,步步會錯。紅顏薄命,甚至紅顏禍水,不是天生的,是在生活中一步一步迷失的。後來她跟原和分了手。原和當時很壓抑,但我們很慶幸。”林母說到這裏,臉上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婆媳倆是第一次單獨在一起聊天。林母的話讓趙涵突然感到了一絲崇敬。沒錯,這就是人生的經驗,怪不得大家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那原和當時是不是很受傷?”趙涵的八卦心理突然有點發作。
“當時原和有些苦悶。那時他剛通過研究生的面試,整天鬱鬱寡歡。要麼就跟一大幫樂隊的人整天搞什麼校園巡迴演出。還整天吵着不願意繼續讀書,要參加工作。那時候建築系剛從土木系分出來,需要一些能搞學生工作的年輕人。他們的總支書記看中了他。正好,校團委也要他,他就去參加了留校政治輔導員應聘。錄用後到了建築系,校團委只是兼職,人事關係算是建築系的。兩年後關係才轉到了校團委,緊接着去了鄉鎮鍛煉,掛職結束后才留省里。其實,他走的這些路,跟我們沒什麼關係。我們也沒幹涉過,最多提點參考意見,最終拿主意的還是他自己。”
“那他後來就沒談戀愛?”趙涵的八卦心理再次發作。
“工作后好像談過兩個。當時因為他年紀還小,我們也沒多關心。等他去省里以後,反而沒動靜了。以前是天天不着家的,到省里工作以後反而常常賴在家裏。你說吧,以前不着急談戀愛的時候,天天出去鬼混;到了該戀愛結婚的年紀,天天卻賴在家裏。”聽到這裏,趙涵笑了起來。林母也笑了一下,繼續道:
“後來我說他了幾句,結果他就去單位要了間集體宿舍,這下子我們更不知道他幹些什麼了。還時不時帶幾個女孩子過來糊弄我們。我告訴他,不用糊弄我們。可以先談着,關係差不多的時候領回家給我們看看就行。”
“呵呵呵……”趙涵笑了起來,沒想到林原和還有這麼一面。不過,象林母這麼精明的人,能那麼好糊弄?那我呢?突然間,她對演好名義妻子這個角色少了點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