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楔子(1)
這一整天,鳳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明天要不要回去參加丈夫的“葬禮”。
直到現在,她都不相信丈夫已經去世;直到現在,她都堅信這是丈夫玩的瞞天過海的詭計。一直思考到下午最後一節課,她突然下定決心,請假回去,參加明天丈夫的葬禮,揭穿丈夫的把戲。
冬天的傍晚,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整個供銷學院都沐浴在燦爛的晚霞里,樹木和房屋都被鑲上了跳躍的金邊,就跟仙境似的。
但這只是回光反照,夜幕瞬間就會降臨,這個世界瞬間就會跌入冰冷的夜色里。
鳳鳴坐公交趕到長途汽車站,卻晚了一步,回縣城的最後一班車已經出站十幾分鐘了。她站在夜幕降臨的車站追悔莫及,後悔沒有早點拿定注意回去。
沒辦法,汔車站不會專為她一個人再發一班車,只有明天回去了。
這個晚上,她開始失眠了,她不明白曾經那麼寵愛自己的丈夫,為什麼突然狠下心要擺脫自己,是什麼讓他突然做出這種改變的,難道說是因為……
她意識到丈夫擺脫自己的根源,決定這次回去,要與丈夫做一次從來沒有過的深談。
因為失眠,第二天醒晚了,不想洗漱也不想吃早飯的她,直接坐公交去了車站,回到縣城都十點多了,車站離家有幾里地,她在車站外叫了輛腳蹬三輪,在回家的途中,迎面碰上一支送殯隊伍,她好奇的探出頭向外張望,竟然發現那是丈夫夫的送殯隊伍。
只見丈夫的弟弟、妹妹和大學同學都在送殯隊伍里,還有丈夫的姐姐和姐夫,以及他們的兒子。姐夫和姐姐牽着他們的兒子,他們兒子懷裏抱着丈夫的遺像。
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者簇擁着送殯隊伍,是議論紛紛,交頭接耳,連街兩邊店鋪的老闆都不接待顧客了,紛紛跑到店外,像鵝群一樣顛腳尖伸脖子的張望。
丈夫這是鐵了心要擺脫自己呀,竟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就跟真的一樣,可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鳳鳴心裏的氣騰的就上來了。
她讓三輪停下,付了車錢,追上緩緩前行的送殯隊伍,擋住送殯隊伍的去路。
“你們在做什麼?一起陪他胡鬧嗎?”她衝著送殯隊伍大喊,主要是讓丈夫的姐姐聽的,因為她不是個東西,自己嫁給丈夫以來,她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一眼。
當看清是鳳鳴攔在路中間時,送殯隊伍開始騷動起來。
這時,從送殯隊伍中跑出一個年輕男人,他是丈夫的大學同學白楊,也是她學校的小領導,只見他拉起鳳鳴就向人群外走。
可是,還沒等他將鳳鳴拉出人群,丈夫的姐姐早奔了過來,她像一頭瘋狂的母獅子,一把從後邊扯住了鳳鳴的頭髮,無論白楊如何掰她都不鬆開。
這時,從圍觀者的人群中跳出一個瘦高個的年輕男人,手裏提留個沉重的臟袋子,只見他呼啦一聲丟下袋子,上去就掐住了丈夫姐姐的脖子,逼迫她鬆開那雙扯鳳鳴頭髮的玉手。任憑袋子裏的金屬零件散落一地他也顧不得了。
姐姐快被掐窒息的時候才鬆開手,她喘了一下,撲過去撕他,卻被他一手扒倒在地。
姐姐已經紅了眼,她急速的尋覓着能順手當武器的東西,正失望的時候,發現圍觀者中有個胖大媽抱着正織的毛衣,那毛衣上有四根鐵針,在陽光下像四根金箍棒一樣閃閃發光。
她上去揪了兩根,朝着那瘦高個男人的面上一陣亂扎。
那瘦高個男人名叫冷戰,是鄉下磚廠的老闆,冬天磚廠停工,檢修機器,他來縣城購買機器零件,正好碰上鳳鳴丈夫的送殯隊伍,他不自覺的跟着圍觀,竟撞上了鳳鳴被打。
儘管以前他與鳳鳴夫妻曾有過恩怨,此時此刻卻不想看到鳳鳴被眼前的女人羞辱,便挺身而出,跳過來替鳳鳴解圍。
解了鳳鳴的圍,他正蹲下撿拾散落在袋外的機器零部件,冷不防臉上挨了一陣亂扎,還被扎中了雙眼。
“我眼睛!”他捂着一隻眼大叫,血從他指縫裏流出。
丈夫的姐姐一看瘦高個男人被扎傷了,這才作罷,也不再去和人群外的鳳鳴計較了。
送殯隊伍恢復了秩序,又繼續緩緩前行。
圍觀者有繼續追着送殯隊伍看熱鬧的,有圍着冷戰表示同情並勸他趕緊去醫院的。
丈夫的同學白楊見鳳鳴沒了危險,他反覆叮嚀鳳鳴趕緊回學校去,然後又立即回到送殯隊伍去了。
鳳鳴看了一眼冷戰,厭惡之情溢於言表,什麼話也沒話,轉身就走。
有一位看熱鬧的大爺不願意了,他上前攔住了鳳鳴。
“閨女,人家可是為了幫你才受的傷,你最其碼送人家去醫院,把醫藥費給拿出來吧。”那大爺很生氣的說。
鳳鳴可沒心情理會眼前這個打抱不平的大爺,她繞開他繼續走路。
那大爺犯起了倔脾氣,又上來攔住了鳳鳴。這時,一些看熱鬧的人也圍上來指責鳳鳴。
鳳鳴一看脫不開身,計較下去圍觀者會更多,那樣會更麻煩。沒辦法,只好返回到冷戰跟前。
“走吧,我送你去醫院。”鳳鳴很厭惡的說。
那冷戰似乎很稱心,他站起來,讓看熱鬧的人幫他把裝零件的魚鱗袋放他車上。看熱鬧的人都很同情他,爭相幫忙。
魚鱗袋子放車上之後,冷戰一手捂着流血的眼睛,另一手強行牽住鳳鳴的手不放,嘴角揚着得意的笑,跟着鳳鳴往醫院跑。
這個冷戰,他可不是無緣無故的幫鳳鳴。
在鳳鳴年少時,由雙方父母作主,他和鳳鳴定過親,但後來鳳鳴遇到了現在的丈夫,在看到丈夫的那一刻她便淪陷了,死活都要與冷戰退親。當時因為退親,冷戰的反應很極端,雙方都鬧得大打出手了。
沒想到現在,卻是他救了鳳鳴。
醫院就在附近,鳳鳴一邊扯着冷戰往醫院跑,一邊在心裏詛咒,來生也不想和這個可惡的冷戰相見,因為她太厭惡他了。儘管他剛才救了她,卻絲毫也消減不了她對他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