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渡個劫而已
“嘿,這老天,怎麼說變就變了。”
“是啊,剛剛還大太陽呢,這怎麼一下就黑黢黢的了。”
A市的南北主幹道上,正堵着車的司機們不約而同的搖上了車窗,看着外面驟然陰沉下來的天空顯得有些愁眉不展。
今天是周一,恰好又是早高峰。這種時候要是下一場暴雨,妥妥是要遲到的命。
四十來歲的老師傅搖下車窗,點了根煙,看着面前靜止不動的車流,只能搖着頭緩緩吐出一口煙氣。
“唉,真堵啊。”
“誒,師傅,你看那是什麼?”
坐在後座的乘客驚訝地指向天空,似乎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老師傅略顯不爽的將手裏的煙伸向窗外,敷衍着點了點頭。
有啥看的嘛,不就是禁止吸煙嗎?現在這些小年輕真的是戲多。
老師傅又吸了一口,正要轉頭吐向窗外。
鬼使神差的,他還是向著乘客所指的方向瞄了一眼。
只見在那黑壓壓的烏雲之下,一個人影憑虛而立,無數閃電劃破天際,劈在那道人影上。
而那人影紋絲不動,任由一連串的閃電打在身上,反倒是不停向高空升去。
“喂喂,老劉老劉,你看到沒得,我捏馬天上有人在渡劫!”
出租車上的無線電通話裝置里響起一陣嘈雜的電流聲,隨後傳出了這句話。
老師傅還保持着那個兩指夾煙伸向窗外的姿勢,煙灰已經燒了老長一截。
他抄起對講機,嘴唇微微顫抖,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卧槽!”
......
高樓之上,雷雲之下。
齊延身着一身白衣,獨自屹立在空中,輕描淡寫的掃滅一道道襲來的雷劫。閃爍着的電弧照亮了他白衣上的銀紋,順帶着崩斷了幾根不受拘束的髮絲。
雖然他正遭受着九重飛升雷劫的轟擊,神情卻顯得無比的愜意。
畢竟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最多三十的男人,已經是九百九十五歲高齡的修道者了,渡劫更是如同家常便飯一樣的常態。
要不是壽元千年是修道者的極限,他還能在凡間再苟上幾百年,將道基夯實到極致再渡劫飛升。
“唉,不過百年,這如今的世道我已是有些看不懂了。”
齊延輕輕一揮手,打滅一道襲來的火劫,看着身下的高樓,還有那些密密麻麻的汽車,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百年之前閉關,閉關的時候還是世上還是馬車木船四合院的時代。
而現在,到處都是呼嘯着的鐵皮猛獸和小山那麼高的大樓,各種黑色的透明板上還能顯示出能動的真人,甚至每個人手上都拿着一個薄薄的小鐵片,不知道在划動着些什麼。
以前出關后別人見他都是“仙長,仙長”的喊,可這次出關來,要麼是叫他“二刺猿”,要麼是什麼“角色扮演”,一點尊重都沒有!
而且那個二刺猿...連人都不是了,一聽就不是什麼好話!
齊延氣的一袖揮出,炸碎了一連串的雷霆。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幕,早已映在了無數人的手機上。
“震驚,A市出現空中飛人,疑似古代修鍊者要渡劫飛升!”
“靈氣復蘇的前兆?白衣仙人勇闖雷劫?”
在這一個個誇張的標題之下四處流傳着的,便是齊延揮袖打落雷劫的高清畫面。
誰能想到,這都現代社會了,居然還有修仙渡劫之人!
待到齊延打散劫雲,天地間重歸晴朗,地上的各種聲音愈發的嘈雜了起來。
“天啊!他渡劫成功了!”
“是不是要飛升了?我們是不是要看到神仙了?”
齊延的腳底下更是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讓他想要落地顯擺一番的打算都落了空。
高天之上,隨着劫雲的消散,一座金色的天門隱隱浮現。
一座以金光搭成的天橋從天門處蔓延而出,直直伸到了齊延的腳下。
“各位道友,貧道去也!”
齊延大喝一聲,輕輕一抖道袍,整個人便踏上了天橋,向著南天門飛升而去。
只留下了地面上一連串的驚呼。
齊延雙眼微閉,面帶着淺淺的笑意,秉持着自己的高人風範。
而當他緩緩睜眼,天庭諸位仙神都站在南天門內,滿臉慈祥的看着他。
想起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齊延下意識打了個寒顫,感覺後背有些發涼。
畢竟千年以來都無人飛升,凡間的人口又不停暴漲,就導致天庭勞動力一直都嚴重匱乏。
天庭眾仙一直期盼着能有新人飛升,趕緊分攤壓力。
而早就有能力飛升的齊延自然是重點觀察對象。
可天庭諸神怎麼也沒想到,這一觀察...就是五百年!
連玉帝都給整鬱悶了,特地打招呼囑咐雷部諸司不得為難,差不多意思意思就得了,現在天庭缺人呢。
但雷部諸司也冤啊,他有能力不假,可人家壓根沒給我們投名狀啊!就一直在凡間拚命夯實道基,總不能一片劫雲直接飄他頭頂上,劈完了直接把人帶上來吧?這不合規矩啊!
於是玉帝乾脆下令,讓月老給他託夢,要他位列仙班,及時登仙。
結果...齊延把月老的託夢當成了自己成仙的心魔,硬生生打散了當時即將凝聚的劫雲,重新開始了閉關之路。
天庭的眾仙神就在齊延一次次的閉關出關中,觀察了他整整五百年,終於是等到了他壽元將近,破關渡劫的這一天。
雷部諸司,瘟部諸神,執掌天兵,星宿,布雨的各方大佬一個個都摩拳擦掌,就等着齊延飛升之後跟他算賬呢!
不好好折磨下這新來的,都對不起他們五百年來的辛苦!
齊延轉身想逃,可都到這兒了,他還能跑到哪兒去?
腳下的天橋飛快收縮,眨眼之間就把他拉到了南天門前。
“呃...各位道友,仙體可還無恙?”
齊延慫慫地揮手打了個招呼。
眾仙神笑而不答,尤其是站在南天門下最為顯眼的巨靈神,不停的摩擦着他手裏的那對宣花板斧。
“唉。大不了就被使喚一陣,反正只要跨過這道天門,便能長生久視,與天同壽了。”
齊延想了想自己僅剩的五年壽元,暗自咬牙,邁開腳步就往南天門上踏去。
忽然,天地劇震,電閃雷鳴,踏出半步的齊延搖晃着退了回去,根本穩不住身形。
“發生了何事?”
齊延抬頭看去,卻見到南天門上的諸位仙神也是一臉迷惑。
“咔嚓!”
一道紫霄神雷從九天之上劈下,竟將那南天門上的牌匾劈裂!
由牌匾中蔓延而出的接引天橋也就此消失不見。
“誒誒!別!”
他身形不受控制的向下跌去,轉瞬間便從天門墜下雲層。
“給我起...我的法力?”
他只感覺天地規則大變,法力紊亂,竟連最簡單的御空也做不到了。
“不會吧?難道我竟是那天譴之人,不得位列仙班?”
齊延暗暗想着,墜落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沒有了法力的護持,他的白袍都快跟空氣摩擦起了火花。
“完了...”
咚!
塵霧瀰漫。
......
漆黑的夜空中掛着一枚赤色的月亮,映照出附近殘破的高樓。
街道兩旁,殘破高樓落下的磚石堆積成小山,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正坐在小山堆上起舞歡唱,手裏搖晃着小臂粗細的熒光棒,山堆下還燃着篝火。
道路上並不是沒有路燈,與此相反,每隔十米一盞的路燈讓道路上顯得並不昏暗,好幾輛戰損風格的吉普車停在路邊,車上還放着略顯聒噪的音樂。
這些聚集在一起的男女大多都穿着皮夾克或是破洞的牛仔衫,性別的差異在他們身上並不明顯,基本都是短髮,偏中性的打扮,甚至還有些男人留着披肩的長發,嘴上抹着不知道是口紅還是辣椒油的妖艷紅色。
“走啊,今晚北街區的幹活?”
一個披着長發的男人一把攬住坐在石堆上的短髮男人,聲音粗獷而低沉。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嘁,不合群。”
長發男掃興的揮了揮手,領着附近的男男女/女坐上了兩輛吉普車絕塵而去。
等到車輛開遠,坐在石堆上的男人這才站起了身,輕拍着身上的石屑,向著略顯昏暗的小巷內走去。
嘩啦!
在男人原本坐着的石堆處,突然有窸窸窣窣的石塊滾動。
男人警惕的回過頭,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聽錯了?”
男人疑惑的撓了撓頭,正要繼續走進小巷。
突然,一隻手從石堆下伸了出來,五個指頭骨節慘白,看起來就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殭屍電影裏的場景。
沒走幾步的短髮男人猛地轉過身,瞬間反握住腰上的彎爪匕首,一臉警惕的看着那隻伸出來的手。
雖然在這個時代,出現什麼都不稀奇,但這樣的場景還是略顯驚悚。
那隻手掌一動不動,像是只想伸出來透透氣。
男人一步步向著石堆靠近,彎爪匕首漸漸靠近那隻手掌。
另一隻手猛地從石堆下伸了出來,將石堆的頂部扒拉開來。
一個穿着白色復古道袍,渾身灰塵的青年男子突然從石堆里站了起來,略顯舒暢的伸了個懶腰。
“呼,貧道居然沒死?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白袍男子看了看四周,似乎是被這殘破的景象驚到,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你...你是誰?”
“嗯?”
白袍男循着聲音看去,只見那個短髮男子坐在地上,兩手支在地上,顫巍巍的向後退去。
臉上掛滿了撞見鬼的恐懼。
白袍不滿的審視了一下自己的道袍,憑空揮了好幾次手,卻似乎沒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罷了,用不了就用不了吧。”
白袍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用手老老實實拍去了身上的灰塵,露出一口潔白的門牙,儘可能展現自己的善意。
“閣下能否告訴貧道,這是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