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要成親了
誰也想不到,許家抄家流放,唯獨許明被判了個關進青崗村。
抄家流放不是什麼喜事,也不會廣而告之,而且四品官在王侯將相遍地走的上京實在沒什麼存在感。
若是沒有許明父親這句話,呂夜闌又無從打聽,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在哪。
畢竟,流放服刑的地方不是誰想去就能去,被流放的人也不是想見就能見,呂夜闌就算追尋到流放之地也什麼都得不到。
那麼,本應一同被流放的許明,為什麼偏偏要去青崗村呢?
新帝登基不久,朝堂動蕩,無論哪個衙門,落馬官員不在少數,當時的刑部尚書為此次動蕩上了一道奏摺,其中,提到了許明。
摺子上說,此子先天不足無法修行,且平日裏滿嘴胡言亂語,每每有異於常人之舉,令人難解,實則患有癔症,乃瘋癲之人。
許家訪遍名醫高人,亦不見絲毫好轉,可見其病入膏肓,藥石難醫。為顯新帝仁厚,且重視玄籍,望陛下免去許明流放之苦,准其終老青崗村。
青崗村裡,許明無所事事,就剩下胡思亂想了。
他是一個穿越者,覺得穿越眾如果開一個比慘大會,自己那個冠軍應該不是問題。
首先,別人穿越都是逆天改命為所欲為,自己卻無從掌握自己的命運,打出生那天起,除了繼承家業別無他路。
其次,無論主觀上還是客觀上,他都不能修行,這算是領到了名噪一時的“廢柴流”劇本。
最後,世事如洪流,抄家流放,貶入奴籍,非己所願,非己所能抗爭,這算是領到了傳統的“家破人亡流”劇本。
不過,在這個過程當中,沒有什麼人站出來嘲諷他,顯得不夠深刻,沒有人襯托他的凄慘,委實有些遺憾。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人真是倒霉到底的時候,別人會覺得看你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走在馬路上,看見一坨臭狗屎,哪個正常人會自己跑上去踩一腳?
那麼接下來,許明覺得就該拿“退婚流”劇本了。
三大劇本齊聚,在青崗村過着無期徒刑的日子,說是慘絕人寰也不為過。
在呂夜闌找到許明的時候,他向姑娘表示,依大魏律法,癔症之人不可成親,以免禍及後人。
許明倒不是迫切的想要退婚流劇本,也不是嫌棄呂夜闌,那是個漂亮又懂事的小姑娘。
他的抗拒,來自腦袋裏的現代人觀念。
十五六歲的年紀,大概就是初中剛畢業的樣子,兩個素未謀面的高中生就成兩口子了?
但是,他的命運似乎從來都不會順他的心意,必須伴隨着糾葛。
呂夜闌根本聽不進去,姑娘表示,別跟我廢話,我已經許給你們老許家了,老娘生是許家人,死是許家鬼,想悔婚,門也沒有。
用許明這個現代人的眼光去看,古人很多時候都是愚忠,愚孝,愚義。
呂夜闌這個是愚貞,古代不成親是不能進一個被窩的,此乃禮法,許明娶不了妻,她也不可能做出有違禮法的事情,跟守活寡沒什麼區別。
但是,許明肅然起敬,不要說誰有錢誰就是大爺的現代,即便在這個恨不得把禮法供奉起來的時代,呂夜闌的忠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匆然,四年就過去了。
許明每天和一群精神病呆在一起,時間久了,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還是不是一個正常人。
萬幸,呂夜闌村裡村外兩頭跑,照顧他,陪伴他,給了他極大的寬慰。
當許明越來越接受呂夜闌的時候,呂夜闌帶來一個消息。
她要成親了。
這一天,上午約摸着才到巳時,許明就光着膀子,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他現在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飯,睡覺,村裡亂逛,無期徒刑的生活無聊至極,但是,他有心事。
心事當然是家人。
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沒有歸屬感。
人常常是沒有歸屬感的,換個國家,甚至換個城市生活,都會讓人覺得無所適從,何況他換了一個世界。
雖然前世記憶會讓他覺得在這裏的生活很彆扭,但是,從小到大,家人的寵溺,父母無私的愛,逐漸的倒也讓許明內心真正認可這個家,可如今,家沒了。
四年了,當年的事,他依然想不通。
當官要站隊,要結黨,許明很清楚。
據他所知,父親跟隨的是當今通照司的司空,以站隊而言,父親的選擇非常英明。
司空自然應該保許家,如果司空都保不住許家,那該是多麼可怕的人毀了許家?
既然要毀掉許家,又為何是流放,而不是滅族?剷除對手卻又不斬草除根,為什麼?
這還只是有些說不通,而他進青崗村則實在荒謬。
許明對父親在官場上的事情所知甚少,但也知道父親和那個刑部尚書沒有交情。
他家裏來來往往的名醫高人都是為了搞清楚他為何難以修行,可是在刑部尚書的摺子裏,那些人都被說成給他治療癔症的人。
刑部尚書好大的膽子,冒着把身家性命都賠進去的風險,指鹿為馬,欺君罔上,硬是把許明送進青崗村。
若是那些人走漏了風聲,甚至主動說出實情,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要說好處,許明不用遭受流放之苦,要說壞處,就算皇帝大赦天下,把天底下所有的壞人都赦免了,許明也不在赦免之列,只能老死在這個村子裏。
這算是幫他,還是害他?
可惜,他走不出青崗村,刑部尚書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其中古怪更是無從探究。
細細想來,家中舊人發配為奴,過着水深火熱的日子,至於父母,都不知道在那流放之地能不能活的像個人。
最可氣的是,當年為何一夜之間落魄到這等地步,至今沒有絲毫頭緒,更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誰。
許明越是想不通,越是着急,就越是煩躁,越是煩躁又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簡直就是個死循環。
他正心中憋悶的時候,呂夜闌來了。
這幾年,呂夜闌一邊照顧許明,關心他在村裡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諸如此類。
另一邊還要在村外忙着活計。
沒辦法,許明在村裡餓不死,她可是要自己討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