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北陌

“長官你看，大坑被水淹啦”

T851跳下駝背，駝鈴一陣叮鈴。他威風凜凜，神情肅穆，手中的槍托在日光下閃爍光暈。

“這是怎麼一回事？任務信息有誤。”

“長官你看，那邊有三個人，”

“嗯，抓過來問問。”

蘇小北與林小曼對視一眼，目露古怪。

“小北，你說假如我們沒有來蕪市，他們是不是會重蹈前幾波複製人的覆轍？是不是還會有更多的複製人軍隊來這裏送死？”說到這裏，林小曼樂咯咯的笑了起來：“我們好像又做了一件好事呀蘇小北。”

蘇小北望天想了想，搖頭道：“應該不至於，世界上沒有永遠的循環，更何況是在恆定時間上的循環，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引起蝴蝶效應，從而改變結局走向，並且這是必然會發生的。”

說話間，一名複製人士兵走上前來，端着機槍高聲喝道：“喂，我們長官有話問你們，跟我過來。”

林小曼愁眉不展的昂起臉，有氣無力的說：“我們太累了，不想動，有什麼話還是讓T851過來問吧。”

小兵一愣，還沒見過這麼豪橫的女人，黑洞洞的槍口對向林小曼道：“好大的膽子，敢讓我們的T……，嗯？你們知道我們長官的編號？”

“我視力好呀！”林小曼洋洋得意，好像不僅看到了T851的編號，指着一個老兵道：“吶，那是4523、那邊那個瘦的是3230、旁邊那個大高個是7438……”

複製人士兵瞠目結舌，一百多米的距離，連人都看不清楚，這是什麼眼神才能看清肩膀上小小的金屬編號牌呀。

不過佩服歸佩服，複製人小兵還是將槍口對準林小曼，盛氣凌人的說：“你很厲害，但還是要跟我去見我們長官，”

“我不去”林小曼嘟囔着嘴搖頭，揉了揉肚子道：“兩天沒吃東西了，身上沒勁。”

“誒？兵哥哥你身上有吃的嗎？你們當兵的是不是會有隨軍罐頭壓縮餅之類的？”

複製人士兵只感到牙齦開始疼了，搓了搓牙花子道：“走幾步路而已，需要這麼多事嗎？”

見林小曼這麼難請，複製人士兵又將槍口對準蘇小北，威嚴赫赫的說：“你，起來~”

蘇小北嘴角撇了一下，心想你們T長官的本體T849我都不怵，什麼時候輪到你在我這裏耍威風了？

“我就不去了，你給T851帶句話，就說潛水艇已經被開走了，三號地下避難所也已經摧毀了，讓他回去轉告海上的你們那個機構，以後不用派人來了。哦，還有讓他小心3230那小子，他是一個姦細，會害死你們所有人的……”

蘇小北一口氣說完抿了抿唇，目光掃過複製人小兵的行軍袋：“那個……她剛才說的沒錯，我們真的好幾天沒好好的吃一頓飯了，能把你的行軍乾糧留給我們嗎？我們不白拿，你看這些錢夠嗎……”

蘇小北從口袋裏掏出濕噠噠的一把鈔票，抽出兩張甩了甩水線，遞上前去……

複製人士兵有些驚舌，這都什麼世道，難道末世后的殘民都不怕槍口了嗎？

複製人士兵又將目光投向小女孩，

小女孩一襲紅裙傲然而立，肅穆冰冷的神態，即便是小小年紀也有一種威嚴肅穆不容冒犯的氣場，讓人不寒而慄。

複製人士兵哆嗦了一下，只好丟下自己的乾糧，

“不是讓你把人給我帶回來嗎？怎麼只有你一個過來？人呢？”T851劍眉一豎，厲目喝道。

複製人士兵又哆嗦了一下，愁眉不展的遞上兩張濕漉漉的錢幣：“他們不肯過來，還說讓我們回去，核潛艇已經被開走了，我的任務完成不了了。……”

“他們竟然知道我們的任務內容？”T851目露驚惶，再看士兵手裏的錢幣，目光又是一凝。

“這是海上才有的錢幣，殘民手裏怎麼會有這種貨幣？難道他們也是從海上來的？”

林小曼撕開複製人士兵的乾糧袋，迫不及待的往嘴裏染，好吃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太香了！好久沒吃這麼好吃的東西了，還是當兵的待遇從優呀。”

“林小曼，我記得地下城市的聯樓里，H幢902室有你揮霍過的食物殘渣，那些不是你留下的？還有萬年儲的倉儲室里，那麼多的冷凍食物，你就沒有拿、沒有吃？”

林小曼聞言一愣，下意識的藏了藏身上的包裹，嘴裏包着食物認真搖頭道：“沒有呀，我因為太想你，吃什麼東西都不香，猶如嚼蠟……”

見沒有九宮格出現，蘇小北就知道她的話有多假，翻了個白眼，逕自撕開牛肉關頭的包裝，

濃郁的牛肉香味撲面而來，不同於林小曼的狼吞虎咽，餓到極致的人反而每一口都吃的仔細認真，香辣可口的牛肉入口即化，絲絲甜香回蕩在口鼻之間，經久不散……

“太特媽的好吃了呀！”

蘇小北正逕自享受，T851騎着羊駝威嚴赫赫的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問：“聽說你們讓我親自過來？”

“我很想知道，是誰給了你們如此大的勇氣，就不怕在這個沒有任何約束的末世里，我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你們嗎？”

林小曼一邊咀嚼着食物，一邊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道：“不怕呀，有我家蘇小北和妖月小姐姐在這裏，我怕你個球子呀。”

T850冷哼一聲，機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林小曼“很好！我倒要看看，在我扣動扳機的這一刻，誰能救你，”

他目露殺意，他威嚴肅穆，他氣勢逼人，

但是話音才落，忽然看到身旁的所有複製人士兵都抬起了機槍，槍口齊刷刷的對準T851，

T851渾身一怔，厲目喝道：“你們都瘋了嗎？是要造反嗎？”

“長官，我們也不想呀，可是身體不受控制。”

“什麼身體不受控制，都特媽的中邪了嗎？”

複製人士兵一個個臉色難看，身體像是被操控了一樣，完全的不能自主。

忽然一個複製人士兵脖子一揚，喊了句：“T長官是豬~”

“T長官是豬、T長官是豬、T長官是豬……”

T851臉色鐵青，一腳將其踹倒在地，舉起機槍怒斥道：“4236你敢辱罵我？我特娘的一槍崩了你信不信，”

然而不等T851開槍，其它複製人士兵同時喊道：“T長官是豬、T長官是豬……”

整齊劃一的聲音，洪亮的嗓音，平時排練軍號都沒有這麼聲勢浩大過，

“你們……都給我住口~”

T851怒不可遏，再看跟前的兩個人，林小曼已經笑的前俯後仰，看向小女孩問：“妖月小姐姐，這是怎麼一回事呀？他們中邪了嗎？”

小女孩卻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一眼蘇小北，這一眼就有了答案，無需多問，心照不宣。

蘇小北蹭了蹭林小曼的肩膀說：“你吃飽了嗎？牛肉罐頭吃嗎？”

林小曼伸長脖子看一眼蘇小北手中，嫌棄的撇了撇嘴：“都見底了，你還問我吃不吃嗎。我想吃你能吐出來還是怎麼著？”

“想吃的話，問他們要呀。”

於是林小曼就看到複製人士兵動作劃一的解開行軍袋，把隨身的食物統統的倒在林小曼的跟前。

嘩啦啦，隨地的軍備食物讓人眼花繚亂，撲面而來的是一種難以言狀的幸福感。

林小曼訝異的看着跟前的食物，這比她進入萬年儲，面對琳琅滿目的倉儲貨架還要興奮和激動。

“發達了呀！”

就在林小曼為這小小幸福感不知所措的時候，天空傳來一聲霹靂，

烈陽當空，卻有一層黑色的霧氣在雲層蔓延，

黑霧須彌而至，一群臉上戴着獠牙面具的人出現在視線里，

他們一行十七個人，一個手裏拿着柳條臉上罩着面具的神棍走在前面，身後是兩隊同樣戴着面具沒有雙臂的殘疾人，

這支隊伍很古怪，渾身上下像是包裹在薄薄的黑霧中，所到之處雲層遮起一片蔭影，

蘇小北正感疑惑，林小曼卻忽然臉色一變，驚恐萬狀。

“小北，我看我是不能陪你為人類文明之延續做努力了！”

林小曼忽然很害怕，很抗拒，但又很無力的樣子。

似乎是坦然接納了命運的安排，林小曼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難以割捨的看着蘇小北道：“小北，你要照顧好自己，我會想你的。”

“啊？什麼意思……”忽然的，眼前白光一鋪，一道九宮格獎品欄出現在眼前，

九宮格出現的很意外，意外到讓蘇小北難以接受。

“什麼意思？她說的是心裏話？認真的？”

這種時候出現的九宮格無疑是蘇小北不願意見到的，因為它殘忍的告訴蘇小北，林小曼是在認真的對他道別。

顧不上細看九宮格里的各色獎品，目光一掃，看到一張顏色鮮艷的大王，蘇小北想也沒想的點了過去，

蘇小北手裏有一張小王，再配上這張大王，就湊齊了一枚王炸。

王炸呀，這要是在平時是得有多開心，

可現在的蘇小北卻找不到那種喜悅感，

“林小曼你什麼意思呀？要離開我？就因為這堆軍用食物里沒有牛肉罐頭了？”

“小北~”林小曼傷心的抹一把眼淚，哽咽的說：“其實我從休眠艙醒來后，遇見的第一個人類不是你，你也不是末世里僅存的男人，但是他們都變了你知道嗎？所以有一天夜裏我趁他們睡着時候，把他們的脖子抹了……”

說到這裏，林小曼陷入回憶之中，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功績，很痛快，自得意滿。

但是很快的，臉上的笑容逐漸冰凝，變成肉眼可見的寒霜。

“當時可爽了，痛快的不行。但是一時痛快之後，是難以眼妝的恐懼和抑鬱，我像個行屍走肉一樣遊走在末世的街道里，沒有目標，沒有方向，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北陌。”

“他像個救世主一樣開化蠻荒救助殘民，他一度成為我的信仰。但后才發現，神明的高貴面具下，是骯髒且醜陋的猙獰面孔，他才是真正的魔鬼，是末世里比神樹還要可怕的惡魔。”

林小曼說到這裏渾身打了個哆嗦，顫顫巍巍的拿出鐵盒子裏的黃金戒指，

“戴上黃金戒指就會被他感應到，所以，他來帶我走了……”

林小曼的話才說完，身體忽然變得虛幻起來，

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像水泡一樣在陽光下變得虛幻縹緲，隨一陣風的吹拂幻滅消失，

蘇小北慌忙伸手去抓，卻只是徒勞的抓了個虛空，林小曼的聲音從虛無中傳來：“蘇小北千萬不要來贛江找我，北陌的崖山島很危險，不要來，千萬不要來……”

蘇小北暗罵，你這反話說的也太明顯了吧，

但隨着一陣金光的散盡，林小曼就這麼大變活人的消失了，光天化日之下幻滅於形，消失的無影無蹤。

見狀，小女孩威嚴肅穆的看向帶着面具的祭祀隊伍，腳下的霜花寸寸蔓延。

霜花的蔓延導致羊駝隊伍變成了一尊尊石像，有些複製人士兵來不及逃跑就被石化成了雕像，保持着一個奔跑的姿勢。

但戴着獠牙面具的祭祀卻不疾不徐的轉身，踏着黑霧鬼魅般的幾個閃現不見了。

“南疆北陌，他來了。”

“來了？在哪？”蘇小北一臉殺氣的問，手裏緊緊捏着一對王炸，

“是他帶走了林小曼？”

“丫的，這麼丑的女人的都挪劫，你能有點品味嗎？”

蘇小北怒不可忍，展開無德地圖說道“我要找北陌，北陌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一個空靈而機械聲音響起：【已搜索到多個區域，請問你要去哪個？】

蘇小北看一眼地圖，原本一片空白的地圖上出現了十多個紅色坐標，其中有‘東北陌生人聚緣餐廳、北陌大三角神秘藝術館、北陌麵館、天南海北陌路相逢即是緣照相館……’

“我去，隔年前的人是沒名字可起了嗎？古怪就算了，怎麼還有這麼長的？”

但無論哪個，都始終沒有找到叫北陌的這個人。

“難道他已經走了？”

正逕自呢喃，紅裙迎展的小女孩忽然轉了個方向，神情淡漠的說：“他在贛江。”

“你剛才不是說他來了嗎？”蘇小北感覺是被耍了，衝著小女孩的背影喊。

“北陌的能力，他不需要親自來。但我們需要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