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休眠倉

幽深的樓廊里，一個渾身發光的女人向蘇小北找了找手，又如煙塵般飄散幻滅。

蘇小北趕緊揉了揉眼睛，“難道是幻覺？”

“蘇小北，你幹嘛呢？”

林小曼探出頭來左右看了看，瞥向蘇小北：“見鬼啦？”

蘇小北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對對對，看見一個女鬼。”

林小曼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明白了，扔掉酒杯撲進蘇小北的懷裏：“啊呀，我好害怕，你要抱緊我……”

“認真點，”

蘇小北乾澀的咽了咽喉嚨，指着樓廊盡頭道：“我剛才看見她向我招手，看意思，是讓過去。”

“你確定是女鬼？”

“很漂亮的女鬼，全身發光。”

林小曼狐疑的眯起眼睛，扭頭看向黑洞洞的樓廊。

“蘇小北，前面沒有房門了，是通往樓上的旋廊耶！”

燭火搖曳，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道很寬的樓梯，

蘇小北警覺的問：“小曼，你來末世這麼久，有見到過鬼魂呀、亡靈呀，這類靈異的東西嗎？”

林小曼歪起脖子想了想，“會飛算靈異事件嗎？”

“你看見過會飛的人？”

“不是人，是一群牛。”

“……”

“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我真的見過會飛的牛。”林小曼堅持道。

“林小曼，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直說，玩什麼梗呀？”

林小曼急了，跺了跺腳：“我真的見到過一群牛在天上飛，不僅有牛，還有河馬跟大象呢。你怎麼不信啊？”

“行了行了，你說坦克能飛我都信。”蘇小北應付性的擺了擺手，又問林小曼道：“那現在怎麼辦？我們是上去看看嗎？”

“當然要上去，說不定有大床房呢。”

林小曼對什麼女鬼招手毫不在意，拿了兩瓶高檔紅酒塞進包里，又拆下一塊酒箱的木板，簡單的製作出一隻火把。

火把在酒精的加持下獵獵燃燒，煙塵隨着灌風直直的飄向旋梯深處。

蘇小北反而有些猶豫，想着剛才詭譎的一幕，畏葸不前。

“蘇小北，你該不會是害怕吧？”

“廢話，鬧鬼呢！”

“女鬼有什麼好怕的？說不定她是看你長得還行，想規則你。”

腳步聲回蕩在耳畔，木質樓梯發出咯咯呀呀的悶響。

旋梯以放射狀開向樓上，精美的藝術欄杆早已腐朽，頭頂的燈飾七零八落，廊壁上掛着斑駁的油畫，頭頂是玻璃天窗。

這裏並不是頂層，卻因為巧妙的設計光線充足，

林小曼踩滅火把，左右看了看問：“蘇小北，你的女鬼呢？讓她出來招待一下。”

林小曼不相信有什麼女鬼，就像蘇小北不會相信她看見過會飛的牛群。

但這個時候，蘇小北卻眼前一花，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緩慢的走過眼前。

這次她背對着，一晃而過，像是引路的婢女步履匆匆。

蘇小北呼吸一窒，顛簸的手指緩緩抬起：“她在哪~”

陽光透過玻璃與鏡面的折射灑進來，讓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就如同你看到的所有東西都佈滿了灰塵，顯得古樸而舊陋。

林小曼睜着大眼，遲疑的問：“你又看見她了？”

蘇小北點頭，卻凝眉不展：“我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還是個熟人？”

“我沒看清她的臉，可以確信的是，她很漂亮。”

“比我還漂亮嗎？”

蘇小北冷瞥一眼：“不在一個級別。”

冷瞪一眼林小曼，發現不管是多麼嚴肅的問題，她只要一插嘴，就馬上變調了。

“我就是覺得，這種又仙又幻的美女，我怎麼可能見過呢？但很奇怪，她給我的感覺就是很熟悉。”

“沒什麼奇怪的，”林小曼聳了聳肩，說道：“看見你的時候，我也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但我明明才認識你呀，所以，我認為這種熟悉感只是一種對同類的熟悉……”

林小曼說著昂起臉，滿眼星辰的盯着蘇小北結實的胸膛，那個表情好像是在說：畢竟，倫家有一百多年沒見過男人了。

“不一樣嗎？”蘇小北抓了抓脖子，也懶得去想，不耐的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可能是錯覺，連她是不是真的存在過都不確定，也許是我近來心理壓力大，有點神經錯亂。”

林小曼認同的點一點頭。“嗯！，所以先得找一間大床房睡一覺，緩解一下。”

說著推了推眼前的房門，不知道是不是心切，整扇門嘩啦一聲倒地，濺起漫天灰塵。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手掌扇了扇灰塵，蘇小北看到房間裏的桌椅陳設，顯然是一間辦公室。

“看樣子，這裏是辦公樓層，”

林小曼不信邪，又相序的推開幾扇門，看到的皆是大同小異。

有會議廳，有活動室，還有一間很大的資料室和擺滿各種實驗器具的實驗室。

蘇小北不禁泛起了嘀咕：“這艘船很奇怪呀，看上去不像是載客的游輪。”

林小曼對實驗室里的一些設備很感興趣，掃開眼前的蛛網，看到密密麻麻的電子線路圖紙，

圖紙上方編著的都是外文，蘇小北伸手去碰，歷經百年的紙張竟然無風自損，四散開來。

這時，林小曼像是發現了什麼，指着一面牆壁喊道：“蘇小北，你看這裏，像不像是一個保險柜？”

蘇小北走上前去，手臂撣了撣附着的灰塵，肯定道：“是保險柜，但更應該說是一間密室。”

一整面牆的鋼板焊接，門壁是電子鎖，需要密碼和指紋雙重驗證。

林小曼伸手戳了戳密碼盤，展了展眉道：“像是沒電了。”

“畢竟一百年過去了，不是絕塵的環境下，電子設備不可能歷久不衰。”

“不過，裏面會有什麼呢？”林小曼摳着下巴想了想，忽然蹦了一下，“會不會有很多的黃金？這是一個金庫？”

蘇小北默哀一是的聳聳肩：“不管是黃金還是鑽石，對我們都沒有用，”

“是呀，還沒有一張大床來的實惠。”

掃興的癟了癟嘴，林小曼又看到地下躺着一塊金屬牌，上面的文字看不懂，卻有一串標註時間的數字，

“蘇小北，你看得懂這上面寫了什麼嗎？像是俄文。”

搖了搖頭，蘇小北指着那串數字道：“這是日期，按照隔年的時間算，應該是一百五十年後。”

“嗯？什麼意思？”

“就像是商品的保質期，意思好像是說，這個保險柜會在到達這個日期后打開。”

“隔年後的一百五十年？”

“對，我猜是這個意思。但畢竟看不懂這上面的文字，而且，也不能確定這塊銅牌就是密碼鎖上的。”

這樣一說，林小曼反而來了興趣，放飛想像的說：“會不會是個大號的冷藏庫？裏面是生活物資，有奶油蛋糕，有巧克力，有肯德基全家桶。”

蘇小北一臉訝異的看着林小曼：“你腦子是被天上的牛掉下來砸着了？”

“我就是打個比方，什麼樣的物品需要制定一個時間？你去超市買東西，是不是只有吃的有保質期？”

越說，林小曼就覺得思路越清晰，咽了咽喉嚨道：“所以，這裏頭的東西很可疑呀蘇小北。我們需要把它打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蘇小北遲疑片刻，皺了皺眉問：“你說的簡單，外置的密碼鎖斷電了，怎麼從外面打開？”

說著，蘇小北敲了敲門壁與牆板，厚實的鋼板固若金湯，即便有電鋸也難以將其切割。

“沒有辦法的嗎？”林小曼略感失落，眼巴巴的瞅着蘇小北，“萬一真的是生存物資呢？我有一百年沒吃巧克力了。”

“認真點，從你蘇醒的時間算。”

林小曼悻悻的甩手：“那也有一兩年了。”

蘇小北無奈嘆息，手指摩挲過密室的外置密碼盤。“這種電子鎖並不複雜，連接晶片就可以直接調換指令，問題是，它沒電了！”

“有電的話，你搞得定？”

於是，在林小曼的執拗下，兩個人從樓下拆來了健身房的設備，一個騎行可以發電的踩踏車。

蘇小北用匕首撬開顯示屏，密密麻麻的電路板連線在他看來也都是駕輕就熟的路線，

林小曼踩着踏板，氣喘吁吁的問：“蘇小北，有電了嗎？”

“蓄電板燒毀了，你要保持均速，別說話。”

林小曼越踩越跟不上氣，苦着臉道：“蘇小北，我就快沒勁了，能歇會嗎？”

“堅持，”沒有過多的廢話，蘇小北一根接一根的排除着電子鎖的連線，碎亮的火花噼里啪啦，房間裏充宿着濃濃的糊焦味。

終於，在林小曼踩着踏板快要口吐白沫的時候，隨着一聲電路碰撞的聲響，厚重的鋼板門嘩啦啦的打開了，

這是一間被改造成保險箱的密室，除了外置電子鎖，就只能從內部打開，可謂固若金湯。

而打開門的一瞬，科技感撲面而來。

耀眼的冷白燈光、陳設規整的玻璃貨架、隔空后的白霧縈繞，

林小曼難以置信的捂了捂嘴，胸口劇烈起伏。

“蘇小北，你看到了嗎？我聞到了文明的味道……”

“你是聞到了巧克力的味道。”

密室中央躺着一個大號的休眠艙，與蘇小北躺過的那個如出一轍。

而在休眠艙的四周，是做過特殊處理的存衣櫃，皮革樣式的外套褲子，灰褐色馬丁靴，甚至牛仔帽和皮手套；

一整排裝備齊全的槍支彈藥，有ak，有48，有短刃，有手雷，規整化一，彷彿一個小型軍火庫；

在密室的外沿兩側，是兩個堆滿巧克力等高燃食物的冷藏櫃，林小曼眼睛都直了，全都是她沒見過的高檔貨，簡直嘆為觀止。

走進密室，涼意撲面而來，熾白的燈光像是隔開了末世氣息，一瞬間有了回到文明懷抱的錯覺感。

密室內，末日渴求的物品一應俱全，並且保存完好，看不到絲毫損毀腐朽的痕迹。

在最里端，甚至有電腦操作台和一個小型洗手間，嫣然是為休眠艙主人蘇醒而準備的儲蓄室。

蘇小北點開電腦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外國文字讓他眉頭緊蹙，

這時，林小曼發現休眠艙上的日期，若有所思。

“蘇小北，你快看這個數字，是不是和銅牌上的吻合？”

“也就是說，這個休眠艙還有將近50年的休眠期，比我們都久。”

“還是毛子的科技水平高，都可以製造出150年的休眠艙了，我那個才97年的。”

蘇小北疑惑的問：“這是他們的休眠艙？官方的？”

蘇小北一直以為，休眠艙是某個組織或者神秘勢力研發的，把他騙進休眠艙也是沒有明確目的性的實驗，

林小曼搖了搖頭道：“不太確定，但應該是官方的！全球有一萬多個休眠艙，隔年後損毀遺失的多達八千台。所以說，能夠成功蘇醒並且能活下來的，真的是無比幸運了，應該抓緊時間為人類文明之延續做努力……”

林小曼喋喋不休的說著，打開擺放食物的冷藏櫃，一股封存已久的奶香味撲面而來。

“既然他還要睡那麼久，為人類繁衍做貢獻肯定是不趕趟了，這些好吃好穿的就讓我們代用了吧。”

蘇小北摸索着休眠艙的字碼，劍眉微凝。

“休眠艙可以提前打開嗎？”

“你要把他放出來？”林小曼撕扯巧克力包裝的動作一頓，驚訝的問。

“蘇小北，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些物資，多一個人很難分配的，況且還是個外國人，外國人個頭大，飯量很大的。”

“你審定的標準是怕他飯量大？”

“蘇小北你不懂，末世最珍貴的就是食物！沒有了文明的保護，人類就是流浪的動物。你看《動物世界》裏的非洲草原，什麼遷徙、什麼鬣狗**、什麼獅子、什麼斑馬，是不是每天都在為食物忙碌？能三天吃上一頓飯就很不容易了，而我們，現在還不如那些動物……”

蘇小北驚了一記，着實沒有想到，林小曼對末世里的生存法則有着這麼透徹而深刻的認識。

“可是，也不能就這麼丟下他不管呀！”蘇小北指着艙壁上的字母，言道“你看，雖然不是英文，但是大概還能拼出他的名字，好像叫：‘莎拉麗娃’。這一聽就是俄羅斯女孩的名字呀。我們把物資都拿走了，你讓人家小姑娘一覺醒來怎麼面對這異國他鄉和陌生世界？讓她這麼辦？”

林小曼沒有說話，不悅的盯着蘇小北，滿腔委屈。

“小北，你這是聖母心你知道嗎。”她鼓了鼓腮幫，心想，女的才不能放呀，到時候跟自己搶的就不僅僅是生存資源了，

蘇小北溫暖一笑，晃了晃林小曼的肩膀，哄道：“小曼，你不是說要延續人類文明重建新地球嗎？我們只有找到更多的人類，才有可能在這個荒誕的末世立足，她，會是我們的夥伴，就像外面的那些猴子，因為成群結隊才給我們製造了威脅，而我們也需要一個群體來自我庇護……”

林小曼一時不知道怎麼辯說，總不能說延續人類文明靠她的生育能力就可以吧。

“那行吧，你想好了按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