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開花的蒿草
一場暴雨，無法洗滌城市的落敗與荒涼，反而滋養了建築廢墟間的雜木、加速風化，讓人文的斷碎更加的觸目驚心。
濕漉漉的街道里汪着一灘灘水泊，汽車殘骸旁堆滿了土黃色銹渣，
雜草擁擠在路邊，沿街的房屋早已千瘡百孔……
不復往日的喧囂與嘈雜，高樓大廈在靜謐中屹立魏巍，諷刺般挺拔在霧靄沉沉的晨曦中。
微風捲動落葉，露出路面的斑馬線；
一隻松鼠躥出破損的車窗，利落地爬上紅綠燈的燈桿；
梅花鹿踩着高貴的步伐，躂躂躂躂~
忽然，
梅花鹿豎起了耳朵，警覺地轉向初升的太陽，繼而慌張而又不失優雅的彈跳而去……
……
……
“她是死了嗎？”
光暈散去，蘇小北捂着胸口堪堪站立，手裏杵着一把黑色的雨傘。
看一眼地上的屍體，昨夜經歷的一切恍若隔世！
“我聽說玉如雪的獵殺排名是11位了，上升速度比你威猛。”
蘇小北艱難的站起身，看向身後的小女孩。
小女孩始終面無表情，懷裏的白色布偶卻驀地揚了揚臉，那針線粗糙的五官斜對着蘇小北，像個稚氣的孩子翻着白眼。
蘇小北一怔，輕咳一聲道：“不過，還是你更厲害！”
嘿嘿的笑了笑，攤開手掌，掌心裏赫然出現一枚樹苗的圖案：。
翠綠的圖案仿若實質，連葉脈紋路亦清晰可辨。葉片呈梯狀，像是一株折斷的藤蔓。
“誒？這是什麼？”看着掌心裏精巧玲瓏的樹苗圖案，蘇小北疑惑的嗞了一聲，看向一旁的小女孩。
小女孩幽幽的扭動脖子，虛張了張嘴，可並沒有發出聲音。好像嗓子裏卡着什麼，又像壓根不懂得怎樣說話。
蘇小北訝異的看着小女孩，譏誚道：“妖月小姐姐，你該不會在我身上種一棵樹吧？”
“她，的種子。”小女孩言簡意賅的說。
“啥玩意？”蘇小北用力的搓了搓手心的圖案，隱晦的問：“你把玉如雪的種子種我身上了？”
“得到我同意了嗎？我不要這鬼東西，趕緊給我拿走，”
小女孩面無表情的看着蘇小北，下一瞬扭頭走了，決絕的態度第一次和她的表情有了契合。
“你去哪？”
蘇小北對着她的背影喊，顧不上手心裏的圖案，杵起黑傘步履蹣跚的跟上。
而在建築廢墟里，玉如雪的屍體忽然蠕動着長出一株翠綠的葉蔓，葉蔓搖曳生長，很快，此地曾發生過的一切都在葉蔓的覆蓋下成為了枝葉芊綿的葳蕤林胄。
……
城市廢墟里，一輛救護車停在大坑的邊沿，周圍長滿了蒿草，蒿草生勢迅猛，有蘆葦那麼高，株梢開着絢麗的花朵。
花香四溢，迎合著雨後的又一個晴好天氣。
小女孩站在大坑的邊沿，紅色裙擺迎風招展，小小身段卻有種難以掩蓋的御姐氣質，讓人忍不住想搬回家當童養媳拴起來。
蘇小北收回不該有的目光，聞着蒿草的花香說：“真是個奇怪的世界，野蒿都開花了！”
小女孩側了側臉，看向蘇小北說：“不用擔心，她的種子不會蘇醒。”
“可你的種子蘇醒了！或者說，你本身就是蘇醒的種子。”
蘇小北介懷的看一眼手心的藤蔓圖案，如鯁在喉。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妖月，你是神樹種在妖月身上的種子，對不對？”
蘇小北捂着洞穿的胸口劇烈喘息，他知道如果沒有玉如雪的種子，以他普通人的體質可能已經死了。
但是無緣無故的多了一個東西在身上，又不是原裝的，總讓人膈應的荒。
“你看你都蘇醒了，萬一玉如雪的種子也能蘇醒呢，她該不會在我的身上生根發芽，替代掉我吧？”
細思極恐，蘇小北更加的避諱，揚起弒神刃抵在手心的圖案上問：“我直接把它割下來能管用嗎？”
小女孩面無表情的凝視前方，懷裏的白色布偶卻晃了晃小手臂，有種想捂耳朵的潛動作。
“不過直接割也太傻了，萬一不管用，手心還少了一塊肉。”蘇小北抓了抓脖子，為難的皺緊了眉頭：“要不，徹底一點，直接把手給剁了？”
“妖月你倒是說句話呀？這事跟你有關係，你要對我負責任的呀！”
“妖月你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或者說，你已經有辦法了？”
“你對我透個底嘛，讓我心裏踏實點好不好？”
小女孩可能沒見過這麼啰嗦的人類，詫異的瞥一眼蘇小北，
她忽然縱深一躍，一襲紅裙踩着殷紅的小皮鞋，如一道紅霞劃過眼前、
“喂~”蘇小北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她跳下去了？”
看着大坑裏漆黑的深淵，蘇小北哆嗦了一下，牙一咬，撐起黑傘躍身而下。
耳邊迴旋着獵獵風聲，腳下是晨霧縹緲的深淵，黑暗籠罩，在大黑傘的減衝下緩緩墜落……
晨光斑斕的縈蘊中，一身紅衣的小女孩和手持黑傘的蘇小北，如墜落的塵埃，消融在樓閣連棟的廢墟之中。……
當腳步落地，收起大黑傘，恍然間聽到一聲帶着媚骨的笑音，
蘇小北一愣，趕緊四下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腳下堆滿了淤泥與雜木，只有頭頂的窟窿折射來外界的一縷光亮。
黑暗中，一抹光亮斜斜的照射在泥澤中，是一台軍用照明燈。
蘇小北撿起照明燈，擦了擦鏡片上的淤泥，坑底的場景映入眼帘，
只見泥澤與塵沙封埋的世界裏，一艘巨大的潛艇傾斜地插在地面上，翹着高傲的半截艙身，
在潛水艇的周圍堆滿了各種屍骸，有人類的，也有不知名生物的，有的血肉模糊散發著惡臭，有的成了花白的骨架猙獰可怖。
在雜亂的屍堆里，蘇小北一眼認出T850的軍裝。但軍裝的主人已經腐爛成了屍骸，看來是上一批次的T850。
再看腳下，有依稀的血跡和子彈殼，老兵3230躺在血泊中，死的很新鮮。
坑底的至今範圍很大，一望無垠，蘇小北試着呼喊林小曼的名字，
四周黑的無法融化，聲音像是被埋在了土壤里毫無波瀾。
沙沙沙，有泥土翻動聲音的傳來，
小女孩忽然伸了伸手，阻攔蘇小北的呼喊道。“他們過來了。”
“誰過來了？”
小女孩搖了搖頭，但是視線落在屍堆上，意思不明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