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雨夜
“我問，你叫什麼？”
暴雨里，一位年輕的母親手心捧着半截烤紅薯，紅薯的熱氣氤氳着臉上的慈祥。
門外，小女孩懷裏抱着一隻白色布偶，光着腳丫，發梢滴着水線。
她沒有伸手去接紅薯，面無表情地看着屋子裏的一切。
屋子裏里：兩個森白的小男孩正在啃食一條尾巴，電視機閃着雪花屏，凌亂的屋子裏擠滿了腐肉味。
“不要害怕，他們呀，都是我的孩子，很乖巧……”
年輕母親笑盈盈的說，把烤紅薯塞進了小女孩的手心。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柄利劍忽然刺穿了她的脖頸，鮮血沿着劍鋒滴滴答答地流淌，血沫漸染在小女孩木然的臉上。
小女孩一動未動，懷裏的白色布偶卻機械地揚了揚臉，看向持劍的一名中年男子。
布偶針線粗糙的五官在昏紅的夜幕下，顯得詭異而猙獰。
中年男子看一眼小女孩，嘴角上揚，露出一絲輕蔑與厭惡。
“她是變異的，得死！”他解釋道。
利落的抽回劍刃，可下一瞬，中年男子又將劍鋒對準了小女孩，
“即便不是這樣，也一樣得死。”“殘民，是沒有資格沐浴月光！”
他是一位夜屠者，在這個堆滿廢墟的世界裏無差別殺戮，
可就在中年男子將劍刃陰狠地刺向小女孩時，手中的劍忽然化作石質，
緊接着是手掌、手腕、整隻臂膀……
嘭~
奮盡全力折斷石化的手臂，碎石四濺中。中年男子驚恐的捂着斷臂，連連後退，
“你……你是妖月！？”
顫抖的聲音，讓雨夜變得更加靜謐與清冷，一剎那，昏暗中的小屋越發詭譎與陰森。
麻木啃食尾巴的燦白嬰兒停住了貪婪的咀嚼，揚起小臉，看向那個身穿紅色短裙、懷裏抱着白色布偶的小女孩。
小女孩依舊面無表情，身上的紅裙在雨中迎展，
電閃雷鳴，
通往城市的道路一片死寂，忽搖忽搖的白熾燈路燈桿上停歇着飢腸轆轆的禿鷲，
禿鷲歪了歪長脖子，亢奮的震了震翅膀，血紅的瞳孔期待地盯上了那體格健壯的中年男子。
而中年男子如同看到了死神般望着小女孩，肝膽俱顫的問：“不是說，你已經死了嗎？”
說完，中年男子扭頭就跑，可才邁出兩步，就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回頭看時，自己的雙腳正在被石化，血肉之軀病毒蔓延般變成森白的石頭。
“快救我~！”
中年男子對着前方絕望吶喊，
而在不遠處的樹林裏，一把黑色的雨傘一晃而過……
……
……
……
暴雨籠罩的城市廢墟里，伴隨一聲凄厲的狼嚎，滾燙的鮮血濺染在玻璃壁上。
透過血跡斑駁的玻璃，可以看見一張俊逸卻猙獰的面孔。
一個單薄的身影緩慢走近，細長的影子隨着篝火跳動，孤單地延伸進雨夜中。
“你找到衣服了呀？”蘇小北轉回頭，看向身後濕漉漉的小女孩。
小女孩面無表情，懷裏抱着一隻白色的布偶。
她身穿淡青色格子短裙，赤着腳丫，小腿肚貼着粉色的創可貼，破濃了，瘡涎流經腳踝溶進泥濘里。
……
天空劃過閃電，雷舌在雲層中穿梭、蔓延、攪動，一瞬間，照亮了這個堆滿殘垣斷壁的城市廢墟。
蘇小北拔出匕首，又漫不經心的問：“你真的確定林小曼沒有死？我們什麼時候去找她？”
小女孩沒有說話，靜靜的站在那裏，身上的紅裙在風中迎展，
她瞳孔晶瑩剔透，看着蘇小北沒有說話，卻又像是在無聲的詢問，等待蘇小北對她的衣服給予評價。
但空氣間瀰漫開血液的芬芳、混紅的火光在兩個人的臉上跳動，光影斑駁。
拔出匕首的一剎，血柱噴涌，
蘇小北抹一把臉上的血沫，抬腳踩在狼腹上，試圖踩住咕咕冒血的口子，
可狼太瘦了，馬丁靴陷在狼腹的毛窩裏，毫無生命特徵的黑狼一陣抽搐，吐出一口混雜內髒的血團。
“衣服和你挺搭的！”蘇小北說。
摳了摳下巴、又歪起腦袋，目光仔細打量眼前的小女孩，提議道：“你該給找一雙鞋子，紅色的鞋子！”
轟雷震天，大地為之顫慄！
忽然，
小女孩懷裏的白色布偶揚起了臉。針線粗糙的五官轉向蘇小北，像是在笑，在陣陣雷吟中，彷彿有陰祟的笑音在回蕩，融雜在雨聲里、滲透在潮濕中，來自地獄般空靈而幽遠。
……
驚雷過後，是更加滂沱的大雨！
一個單薄的身影，胸前緊緊抱着白色布偶，奔跑在孤獨清冷的街道，街道里傳來緊蹙而孤單的腳步聲。
……
……
透過佈滿裂紋的紫色玻璃，蘇小北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嘴角銜起一抹苦澀。
而很快的，血斑點點的玻璃壁上，那張俊朗的面孔再次變得猙獰和冷漠。
嘩啦啦~
暴雨滂沱，珠簾滾滾，
高挑而豐腴的女子撐起一把黑色的傘，
雨傘下，女子身穿黑色皮夾克，配搭黑色短裙，在雨霧氤氳的夜幕中，與黑夜渾然一色，只有那雙白脂玉腿在穿透玻璃的微弱火光中濁隱濁現，像夜間的幽靈，平添着末日的陰祟與詭秘。
……
“除夕子時雪，落地已隔年~！”
女子慵懶而悅耳的聲音，像是贈予雨夜的點綴，突兀卻又契合著，夾雜在雨滴敲砸玻璃的聲響里，消融間媚骨侵懷，漣漪跌宕。
她無聲而來，腳步輕盈，卻在蘇小北的注視中每一步都顯得擲地有聲、危機四伏。
“你是誰？”蘇小北警覺地問。
“你不該支走妖月，她在這裏，你才不會死！”她說。
漆黑的夜幕中，女子輕柔的聲音幽遠綿長。那酥啞的嗓音就像是嬌妻對丈夫的埋怨，帶着一絲嬌嗔、帶着一絲怨念、帶着一絲的不懷好意。
緊緊盯着雨夜中的女子，蘇小北捏緊了拳頭！
……
這是一棟塌陷的大樓廢墟，厚實梁棟攔腰斷裂，露出脛骨般的鋼筋和塑料水管。
佈滿裂紋的紫色玻璃斜鋪在斷壁上，是穹頂，也是牆壁，此時，是目光交鋒的屏障！
而隨着女子的走近，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碾壓和入侵，玻璃壁上的裂紋寸寸蔓延，頭頂傳來岌岌可危的脆響，如冰川崩裂迫在眉睫。
可是，蘇小北卻不能動，踩着狼腹的腿正在顫抖，呼吸紊亂跌宕，如炬的目光帶着膽寒與凝重……
沒有星辰，
沒有燈火，
雨夜下的世界，被黑暗籠罩！搖曳的篝焰顯得力不從心……
……雨中的世界冰涼、黑暗、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