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場務
翌日，清晨。
又被曾璃折騰到小半夜才睡下的方南，被隔壁窸窸窣窣的聲音鬧醒。
醒了會腦子，伸指彈掉幾個黏在蚊帳上的鼻涕蟲，方南下了床，出了屋。
昨晚梅雨季尾期的這場雨斷斷續續，徹夜未停。
讓院子中的水泥地面一夜間多了層青苔。
小院中，起了個大早的曾璃，身着白色T恤、腳踏拖鞋，正蹲在水井前刷牙。
“這天看樣子還得下雨，導演沒給你打電話，示意停工一天？”
方天伸了個懶腰問她道。
曾璃有個紅色的翻蓋手機，方南在片場也是瞄見過的。
這手機不便宜，費用也高，方南沒錢買，一直用着早幾年流行的BP機。
他心知這玩意離停用要不了多久，想的便是用一天是一天，還能當鬧鐘看看時間。
“你想的美！”
嘴裏塞着牙刷的曾璃含糊道。
“得，洗洗刷刷出發吧。”方南揉着臉，返回屋中，拿了臉盆毛巾出來。
高速洗刷完畢，天氣陰沉着眼看要下雨，他便省了鍛煉時間，吊在曾璃屁股後面走向萬盛街。
兩人前後腳進了三層旅館，曾璃走向化妝間，他則奔嚮導演方天的房間。
“來啦？進來。”
導演房門口稍一露頭，方天就發現了他，招手讓他進屋后，說道：
“昨晚和製片人通了電話，她的意思是最多開你100塊錢一天，職務是場務和外圍武行，你看一下，能不能接受。”
這個錢和方南心裏預期的差不多，他覺得挺好。
畢竟昨天所謂的特約演員，其實是武行、群演啥都要干，甚至還有當武替的風險，就這才80塊錢。
現在只做場務和武行100塊錢一天，很不錯了，干一天就能抵上一個月的房租費。
而且一般人員眾多的大劇組，身兼這兩項工作的人說是副導演也不為過。
其實方南也明白，《苗翠花》劇組背後的製片人也好，導演方天也罷，都是看上了他的調度能力，這才下狠心開了高工錢。
畢竟剩下的幾場戲，基本都有群演參與，他把這幫群演安排好了，拍攝將會很順利，他們也好早點丟掉這個爛攤子。
方南遲遲不做聲，方天又追問道：“沒問題吧？”
方南點頭回道：“沒問題。”
“那你把合同簽了。”方天背身往床頭櫃走去。
方南都驚了，這樣的小破劇組竟然還要簽合同？
直等方天遞來一頁紙，他才釋然。
不是啥正式合同，只是從練習本上撕下來的一頁紙，紙上草擬了幾條雇傭合同，等他簽上名，便算達成了兩方協議。
“外圍武行的工作，不需要你操心，你的主要任務，是幫我把群眾演員安排妥當。”
方南龍飛鳳舞簽上姓名后，方天直接道破了招他的意圖。
“知道了導演。沒啥事我下去瞅一瞅，剛才來的時候，好些群演已經聚集門口了。”
方天頷首道：“把未來三天的拍攝計劃帶一份，群眾演員的事就交給你負責了，我昨晚和老高也打過了招呼。”
方南答應了聲，取了份拍攝計劃表，“噔噔噔”下了樓。
屋外下起了毛毛細雨，他站屋檐下看了一遍計劃表上所需的群演人數，做到心裏有數后，對人群中的吳高一招手：“吳高，過來。”
吳高一臉喜意的推開擋在前面的人，
腆着臉遞上了一支煙：“南哥，啥事？”
短短兩天功夫，他就深刻體會到了啥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從昨晚高昌在電話里，氣急敗壞取消說好的群演，又大罵了方南一通之後。
吳高就已明白，他要重新認識方南了。
他死也想不到，原本他手底下的一位小嘍啰，手段竟然這麼厲害，短短一天時間便擠掉了高昌。
想想方南這兩天，先是吃了大力丸似的，一下給他膀子拽脫臼，再接上。
又唰的一下從《苗翠花》劇組迅速上位，成了他們群頭需要巴結的對象。
這一頓眼花繚亂的神奇操作，他吳高想不對方南改觀都不成。
“扮豬吃老虎啥的最是不要逼臉。”
昨夜聽說方南負責群演工作后，輾轉難以入眠的吳高總結出了這麼句話。
讓吳高慶幸的是，他和方南多少有一段香火情。
且看起來，自己這兩天的冷嘲熱諷，對方好像並沒放在心上。
吳高心裏的小九九，方南不清楚，更不想去了解，去猜測。
不經意間想到了，他也只會嗤之以鼻。
任何一個圈子裏面混，手段固然要有，可說到底還是要有硬實力。
打鐵還需自身硬。
方南看來，一個人沒有硬實力，只知耍陰謀詭計，永遠也踏不上康庄大道。
瞥了眼吳高，方南問道：“你現在手裏有幾個人？我要男的，身高175CM左右，不能太胖，看上去精悍一些，年紀稍微輕一些的，30歲左右。”
吳高懵了。
高昌要群演，是前一晚一個電話過來，讓他準備多少多少群演，最多提一下男的多還是女的多。
哪像方南這樣，分男女不算，連高矮胖瘦都有要求，還要看上去精悍！
“急要？”吳高硬着頭皮問道。
“廢話，演員化好妝就出發了，能不急要？”
吳高臉一垮，掏出火機，給方南點上煙：“南哥，急要的話，我手裏只有三四個人達到要求，遲點的話，我去村裡走走，還能多拉上一些。”
吐了口煙，方南掏出BP機瞄了一眼，知曉時間趕不及，便沒理吳高，從另外幾個群頭手裏選了二十幾個群演出來。
外加上達不到要求，但伺候了他小半天的吳高，湊夠了30個人。
選好群演，方南跑上樓和導演打了個招呼后，領着30個群演直奔明清宮苑。
去往明清宮的路上，吳高湊了上來：“南哥，跟你說個事。”
方南瞥了他一眼：“啥事？”
“高昌這老小子昨晚罵了你老半天！”
方南臉色淡然，看不出丁點羞惱之意，“知道了。”不久，他不咸不淡的來了一句。
至於轉過身就把高昌賣了的吳高，方南順手也給下了結論，就一地地道道的小人，當工具人用用成了。
一行人趕到明清宮苑沒多久，《苗翠花》劇組的三輛車也到了。
方南指揮着30個群演換上戲裝，又把人帶去上假髮，接着便是領道具。
直至身邊30個群演徹頭徹底變成皇宮中的站崗侍衛，他才跑去找導演，問一眾群演的具體站位。
得了導演指導，他又回去找群演，把一個個群演按在指定位置上，這才算真正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