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涼州見聞(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涼州見聞(下)

趙撲更早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妥,他暗中提醒王垕,王垕才注意到他們遇到了強盜。

反倒是王向、馬趨兩個老行伍沒有發現危險,還沉浸在山歌里男人和十幾個老婆的故事中。兩人聽聞了垕的話都是一驚,趕緊接過武器。

四人來不及穿甲胄,只能將毛驢和行禮當做防禦工事,勉強背靠背圍了個小圓陣,將王屏圍在中央。

王垕沖趙撲努了努嘴。

趙撲心領神會,幾腳將火堆踢滅,大喊道:“何妨朋友在此?不如現身我們來聊聊。”

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哈哈哈,到了我一片雲的地盤還能這麼硬氣的人可不多。把你們的財物和牲口都留下,大爺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王垕用眼神詢問趙撲,趙撲微微搖頭,意思是沒在各州的抓捕文書上見過這個自稱一片雲的盜匪,很可能只是個小角色。

王垕又打了兩個手勢,趙撲喊道:“假如我們不願意交出東西呢?”

“不願意?”

“一片雲”似乎沒想到趙撲會這麼回答,大笑起來:“哈哈哈…”

周圍也不知有多少聲音也跟着一片雲一同大笑起來。

王屏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

王垕摸了摸她的頭,讓她不要害怕,還對着她笑了笑。

夜色昏暗,但王屏還是看清王垕的笑臉,感覺這個買了自己的敗家子有些時候還是不錯的。

周圍的笑聲終於停了下來,幾十個火把先後點燃。果然有一夥強盜將他們團團圍住,最近的一個的人距離他們還不到二十步。

王垕略微計算了一下,這股盜匪也就不到一百人,怪不得上不了檯面。

“一片雲”的聲音再次響起:“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放下財物和牲口,乖乖滾蛋,爺爺饒你們不死。”

那些小嘍啰也鼓噪起來:“乖乖滾蛋,饒你們不死。”

王垕不禁笑道:“這還是一夥有規矩的強盜。”

趙撲詢問道:“大人,就這點人,我們三個隨隨便便就能給殺散了。”

王向、馬趨聽聞各自摸出一顆手榴彈,只要王垕一聲令下就準備發起攻擊。

王垕只下了一個命令:“盡量給我抓活的。”

趙撲三人殘忍的笑了起來。

王屏不理解他們為何會笑,感到有些不安。

王垕又一次摸了摸她的頭:“別怕,閉上眼,一會兒就結束了。”

王屏雖然還不會說官話,但多少能聽懂一點,趕忙閉上眼睛。突然,她耳邊傳來幾乎不分先後的兩聲巨響,嚇的她全身一哆嗦。還好那個敗家子又及時摸了摸她的頭,還把手一直放在她的頭頂,她這才沒有叫出聲。

緊跟着,王屏又聽到了“一片雲”驚懼叫喊的聲音、那些強盜大聲喊叫的聲音、毛驢嘶吼的聲音、金屬碰撞的聲音、類似於隔壁村張屠戶殺豬的聲音、哭訴求饒的聲音、趙撲三人喝罵的聲音…

這些聲音漸漸變遠、變小,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個時辰,也可能只有一刻鐘,頭頂的大手終於收了回去。

王垕的聲音響起:“留在這裏不要走動。”

過了好一會兒,王屏悄悄睜開眼,天還是黑的,說明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

火堆不知什麼時候又點燃了。

王垕就站在火堆旁。在他身前還跪着幾十個衣衫襤褸的人,應該就是剛才的強盜。

趙撲和王向站在王垕左右,各自手拿一把鋼刀,刀上帶血。

馬趨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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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王屏知道了答案。馬趨牽着幾頭逃跑的毛驢回來了。

王屏能數到二十,算是識數,發現丟了兩頭毛驢,不禁有些傷心。

敗家子的財產又變少了。

雖然敗家子用四個餅子和一個不知什麼材料的簪子就買下了她,但王屏並不恨敗家子。反而因為這兩日吃得飽飯覺得很是高興。假如不用學那種難說的話就更好了。

剛才見到傳說中的強盜,王屏很是害怕,結果這才多久敗家子他們就將強盜都打敗了。

王屏又看了看,發現這些強盜和普通人也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都是一樣的瘦弱,看不出半點兇惡。

也許姑姑講的故事都是嚇唬她的吧,假如還能回去一定好好和姑姑說一說。

“嗯啊~”

一頭驢叫了起來,王屏發現它受傷了,趕忙跑到敗家子身邊,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大串。

王向一臉古怪的翻譯道:“她說這頭驢受傷了,若是不好好救治,您的財產就又要變少了。”

王垕衝著王屏笑了笑,突然問道:“你吃過驢肉嗎?”

王屏微微一怔,她聽懂了王垕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

王垕看向趙撲。

趙撲頓時臉耷拉下來,他只殺過人,沒殺過大牲口。

王垕見趙撲的樣子就知道這廝幹不了這種技術工作,看向那些強盜中跪在最前面的一個人:“你就是‘一片雲"?真名叫什麼?”

“一片雲”趕緊磕頭:“小人羊建,不知大人是朝廷的高官,居然敢打劫大人。小人自從聚了一夥好漢…強盜,向來不傷人命,上次不小心傷了一個鮮卑的逃奴,小人還給他治好放走。還請大人放過小人吧。”

王垕一晃腦袋:“你看錯了,我不是大人。”

羊建堆着笑臉道:“大人勿要說笑,您的手下親衛都有曹軍的天雷彈,如何不是大人?”

王垕故作神秘:“天雷彈什麼的我自有門路。我且問你,為何朝廷佔了涼州,你們這些人還不回去種地?”

羊建愁道:“回稟大人,我以前就是種地的啊!本來我就只是個會好勇鬥狠的農民,干過最大的事不過是帶着同村的幾個兄弟一起和隔壁的村子打架爭奪水源。

“前歲大戰結束,周邊大股強盜都被曹軍剿滅,我們還以為好日子就要到了。誰曾想大強盜是走了,那些地主老爺不知從哪裏回來了,手裏還拿着地契,說我們耕種的土地都是他們家的,要我們補齊過去十年的地租。

“涼州連年大戰,我們吃都吃不飽,如何還有糧食去叫租子。我大哥去找地主講理,卻被地主的打手給打慘了,還被本地的縣尉抓走充作隸臣。

“我大哥被打的傷了元氣,不到一個月就給累死了。

“地主還是不依不饒,派打手來村裡逼着交糧,不交就拉人,有閨女拉閨女,有媳婦拉媳婦。我三個妹妹都被拉走了,還抵不上欠的租子。我老娘上去講理,被一腳踹在胸口,當時就死了。

“我要去拚命,但我爹死死的抱着我,不讓我去。

“後來那個地主老爺怕事情鬧大,派了一個管家來村裡告訴我,說我家的欠的租子銷了。

“我想要我妹子回家,但管家叫我不要多想。

“我氣不過,拿石頭砸死了管家,就跑到附近山中落草。

“後來打聽才知道我老父被縣尉抓走當做殺人兇手關進雍縣大牢。那家地主老爺還不滿足,為了泄憤將我大妹子活活抽死。兩個小妹因為年紀小才躲過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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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也不想當強盜的。但我找到關係,雍縣縣令說只要三十金就能放過我老父一命。我現在已經攢下二十金,求求您放我回去吧。

“我就差十金了啊!”

羊建早已滿臉淚流,周圍那些嘍啰兵有些也哭了出來。

王垕還是板著臉,一指這些嘍啰兵:“他們又是怎麼回事?”

羊建道:“我當初投奔的老大叫一片天,他見我力氣大就升我做了小頭目,看我臉上有一片黑色的胎記就給我取名一片雲。沒過多久雍縣縣令來剿匪,一片天老大死了,大部分兄弟不是死了就是被抓,只有我帶着十幾個兄弟逃出來,繼續打劫。這年頭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一年多功夫就又聚起百十個兄弟。”

王垕又問:“究竟是何人幫你拉關係找到雍縣縣令這麼個貪官?”

羊建連忙為雍縣縣令辯解:“大人,縣令是個好官。”

王垕微微稱奇:“找你要金子還是好官?”

羊建點頭:“縣令真是個好官。他去歲來到雍縣,帶着百姓疏通河道、招募流民、剿滅匪患...雖然我就是那個匪患...他還給流民提供住所、農具和種子。我手下一些兄弟不想當強盜了去縣城登記,有些都分到房子重新種地了。若不是我身上有人命官司說不定也去了。正是我的那些兄弟幫我賄賂了縣令手下的一個曹官,以我家遠方親戚的名義說要保我的老父,這才搭上縣令的路阻。再說三十金保一個死囚真的不貴,以前都要一百金呢。”

王垕背着手,有些相信羊建的說法,不禁笑道:“如此說這個縣令還真是個親民官。你可知道這個縣令是什麼來路?”

羊建搖頭:“大家都知道他姓趙,喊他叫趙縣令,好像是什麼考試的進士。”

王垕的臉色陰了下來。

羊建害怕,試探道:“大人,您還殺我嗎?”

王垕沉默了一會,搖頭道:“說過了,我不是大人。對了,你會殺驢嗎?”

羊建微微一怔,答道:“小人不會殺驢,但我的手下中有屠戶出身,應該會的。”

王垕一指那頭受傷的驢,又指了幾頭毛色不太好看的:“留下那邊四頭青驢,剩下都給我殺了。我請你們吃驢肉。”

趙撲三人一陣詫異,但不敢對王垕的命令有任何質疑。

反倒是羊建急道:“這都是好牲口啊,如何都要殺了。這麼大的驢殺一頭就夠了。這些殺才喝點湯水就好了。”

王垕笑道:“好,那就聽你的。”

羊建忙在地上磕頭稱“是”,又問道:“不知大人怎麼稱呼?”

王垕沉吟了一下:“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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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小知識:

漢末時期涼州盜匪橫行的態勢到了西晉都沒能完全根治。魏國和西晉對涼州的統治只能算勉強維持,雖然兩者都在更遠的地方設立了西域長史府,對整個涼州走廊和西域的控制都提高了不少,但隨着西晉的火速崩潰和之後北方十六國的混戰,整個涼州和西域都不再受中原王朝的制約。前秦對涼州和西域也基本上是放養的狀態,前秦一經破滅,涼州再次叛亂。到了北魏才重新將涼州一點點收復,但對更遠的西域卻沒有太多影響,中間層短暫的重設了西戎校尉府,但很快就又廢棄。那時中原對整個西域最遠的控制只能到敦煌一代。真正將西域拿回到中原的掌握之中者還是隋煬帝楊廣,他親征平定吐谷渾,設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那時距離漢末已經過去四百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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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小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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