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亂糟糟的江湖
路上疾行軍的兩個人一口氣走出了二十餘里,甄有錢舔舔嘴,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說什麼也得歇歇腳。
丁前溪看了眼天色,西邊的晚霞映月,天開始暗起來,這種天氣等下晚上會很冷,所以停下腳步的少年跟以往一樣,撿些乾柴去了。
甄有錢從一開始的絮絮叨叨,到兩天後的埋頭趕路,彷彿離那座幕北山越近,這條小蛟龍的心事就越多。
壓得他意興闌珊,沉默寡言。
跟李寧洛分別以後,丁前溪不再刻意的挑些官道前行,以往照顧着姑娘愛美的天性,天黑之前都會找些客棧酒樓等人多的地方,最起碼洗澡方便。
離開了鍾離郡以後,雖然路上又有個人陪伴前行,可兩個大男人,就沒那麼講究了。
幾乎是沿着一條直線前行的兩人,遇水的時候捉魚,遇到野兔子的時候也捉了帶在身上,路上偶爾能見着掛在樹上的幾個表皮發黑的渾圓野果,堅強的熬過了整個冬天,放在溪水裏化開凍碴,味道竟出奇的好,汁水十足,可口無比。
拉撒就更簡單了,隨便找個避風的小樹叢,反正荒郊野嶺,平時也沒多少人路過,不過沒多少人不代表真的沒有人,行走江湖多的是心懷鬼胎不敢走大道的莽人。
就好比那御劍疾馳的兩名年輕劍修走後,丁前溪二人就遇到一行一看就不是什麼正道人物的五六人,個個生得凶神惡煞,一臉橫肉,臉上就沒有不帶着傷的,還有個缺了兩隻耳朵,削去一隻鼻子的怪人,好在與這行人相遇,沒鬧出什麼風波,六個人斜眼瞥了二人一眼,便快速離開了。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謹慎,往往那些人落單的,看着好欺負的人,最好離得遠些,特別是膽敢一個人在鄉野小道上行走的姑娘,看衣着暴露程度,什麼領口扯得頗為低得,甚至是香肩半露的,一定不能被美色迷了心智,好些人老前輩就在這種女子身上陰溝裏翻船,小命不保。
特別是在山陰城這種人少么蛾子多的地方,自古以來就是人多的地方鬼魅魍魎出沒的少,那是因為人的生氣壓得住地氣,山陰城這地方,本身就處在兩座大山之間的城市,好不容易因為邊關貿易走私馬匹一類的生意,聚攏了一批只要錢不要命那種形形色色的人。
結果三百年集聚下來的人口,被十幾年前那場大戰一下子打沒了。
百萬人口的大城最後只剩下十幾萬的奴隸。
上面沒了生氣,地氣上涌,所以一路上遇見的精怪一類的並不少,比如那條貪嘴被垂釣上來的金黃鯉魚,這種精怪怎麼可能會吃草根下的肉蟲,還不是因為,一縷龍氣附着在鉤子上。
兩人先前路過一座頗為壯觀的石橋之時,大白天的晴空炸雷,橋下溪水猛漲不止,眼看着就要衝塌石橋下的基座,可不知為何,洶湧而來的溪水很快倒流而上,甄有錢輕輕放下已經微微抬起的腳掌,笑着跟丁前溪解釋道:“一條小蛇調皮,練習走江而已,很多山水錄上都有寫過這種情景,見得多了,就不會很奇怪了。”
有句江湖傳言稱,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其實出了青集,還真有匪人精怪之類的,想要趁着夜色,摸黑對那個渾身上下空無一物的青衫少年出手,那個背着劍的年輕人多少有兩把刷子,可一個書生模樣的,瞧着就好欺負,結果出手的那個,剛剛接近拉完屎提好褲子恰好向前走了兩步的年輕人,渾身充滿爆炸肌肉的中年漢子,也不見如何便直挺挺的栽倒在地,應該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被屎憋死的可憐人。
與漢子同行的那撥人轉身便走,走江湖可不能信那什麼事不過三,最多最多出手試探一次,否則就是點了甜湯還送菜,都是添頭了。
甄有錢無聊地給火堆添柴火,丁前溪撥了野兔皮找了個地方開始掏去內臟,少年將水囊拋給那個無聊的青衫,囑咐道:“咱們的清水不多了,我看你實在無聊得很,不如去附近找些水來,這兔肉還挺噎人的,等下免不了要喝水,辛苦你了,記得速去速回啊,因為時間太久,烤兔肉可就要熟了。”
每天也就吃熟食這點樂子了,甄有錢飛快站起身拍拍屁股跑開了,小蛟龍跟丁前溪相處了這麼些天,下意識的模仿少年一些行為習慣,什麼只要從草地上起身必拍屁股,喝完了水必用袖子擦嘴,甚至從不知道清潔牙齒為何物的甄有錢,都開始偷偷的用些粗鹽蘸在食指上使勁得摩擦牙齒了,還知道喝口水咕嚕下然後吐掉。
人類真是麻煩,吃飽了不該睡覺養膘嗎?可惜天天只能吃個半飽,還要被人類使喚着幹活,我龍的肚皮都小了一圈了。
煩龍。
甄有錢離開丁前溪的視線后,張開嘴,很快便有細細的水珠自天空凝聚,匯成一條水線鑽進那頗大的水囊內,下意識抬起袖子擦嘴的青衫少年,右邊袖口那裏,始終乾淨如新,這本就是他化蛟時的遺蛻,又怎會如丁前溪袖口那裏,黑抹抹一片呢。
打完了水正想往回走的青衫少年,注意力被遠處山頭上兩撥人吸引了注意力,左邊的一群人就是白日裏遇上的那六名凶神惡煞的江湖人,右邊有個穿着錦衣的公子哥護着一位腿很長的姑娘,甄有錢來了興趣,乾脆將手攏進袖子裏看了一會,那娘們長的真不錯。
面色蒼白的年輕人獨自一人逃跑應該沒多大的問題,可拽着個拖油瓶,實在是跑不動了。
那六個漢子相互嬉笑着,完全不把對面那一男一女當回事,砧板上的魚,還能跑了不成!
…
…
一陣肉香傳來,甄有錢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正事,看熱鬧哪有兔肉香?
青衫少年很快返回火堆邊上,丁前溪拎開烤好的兔子,又重新架了一隻上去。
沒辦法,抱着水囊眼巴巴看着兔肉的那個傢伙,實在是太能吃了些,等下他要是吃不飽,夜晚睡覺的時候肯定滿地打滾,翻來覆去睡不着。
丁前溪撕下一隻兔腿,將剩下的兔肉遞給了蹲在地上的青衫,那傢伙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喜歡蹲在地上吃飯。
少年啃着一隻兔腿,走過去跟青衫蹲在了一起,無他,兩個人抱團取暖,感覺上就暖和些。
啃着兔肉的甄有錢喝了口水,含糊道:“兄弟,我剛剛去打水的時候,看見白天那群臉上帶疤的壯漢了,他們正跟着一男一女對峙,就在不遠處的山頭上,看樣子應該是劫財又劫色了,那公子哥穿着的錦衣,一看家底就頗為厚實的樣子。”說完還悄悄瞅了眼啃着兔腿的那位發黑的衣袖,看看,走江湖就得是這身打扮,穿着光鮮亮麗,那不是把有錢二字,寫在臉上嘛?
“護着一名頗為俊俏的小姐,怎麼說的,其實以兄弟的眼光來看,也就是俊俏而已,算不上有多驚艷的那種,可她那雙腿,嘖嘖,真的很長啊,腰身纖細,嘖嘖…”
丁前溪眼神古怪的盯着臉上神色陶醉不已的甄有錢,開口道:“我懷疑你有什麼奇怪的喜好。”
甄有錢撇撇嘴,大兄弟肯定是誤會了什麼,只有年幼的蛇才喜歡細不溜索的,他甄有錢從小就很旁蛇的喜好不一樣,那條頗為豐滿圓潤的大白蛇,才是這條小蛟龍的心頭好,哪怕過了百十年,依然忘不了。
青衫少年擼起袖子,向著丁前溪展示那其實並不突起的肌肉,得意道:“兄弟,看我壯碩的身姿,那小娘子能架得住我幾番折騰?反倒是你,跟她頗為適合,喂,我把她搶過來給你當暖床丫鬟吧,到時候調教膩了就放她走,咱別的不多,就是金山銀山多,隨便從指頭縫裏扣些給她當做路費,等她衣錦還鄉的時候,找個老實人相夫教子,說不定那會兒還要對我感恩戴德…”
丁前溪吃完了兔腿,又將那堆炭火里添了新柴,此時聽到青衫少年這番言語,就想着要開口,結果被對面蹲着的那人打斷思路。
青衫少年笑眯眯說道:“是不是又想說不合適?哈哈,我剛剛那話,逗你玩的。”
小山頭上。
沒了鼻子的那人說話語調怪異,特別是張開嘴笑得時候,聲音更為瘮人。
“跑啊?怎麼不跑了?你個小白臉有本事英雄救美,怎麼沒本事繼續跑啦?還是說摟着那賤貨的腰肢,摸上小手,便腿軟的跑不動了?”
為首的那個壯漢附和道:“老五,咱們等了兩天才如鷹捉兔子般戲耍而來,中間路過暗香閣快活了一整晚…”
男人提高聲音,大聲喝道:“你們問問二弟,他腿軟嗎?”
這群人中排名第二的那個是個矮小漢子,他接過話來拍着胸脯大笑道:“是姑娘被床搖得腿軟才對!”
矮小漢子身旁五人,以刀身拍着肩膀,震得鐵環嘩嘩響,一個個爽朗大笑,嘴角譏諷,嘲笑無疑。
“老二,等下你不把床搖散了,老子就把你那傢伙切了喂鳥!”
“哈哈!這等美事,大哥先來,咱們兄弟,人人有份!”
錦衣公子白臉,強自按住劍柄,身後護着的那位姑娘,面色憤恨,可蒼白的小臉上還帶淚花,幾縷秀髮垂散在耳邊,一副認命的樣子,她何曾被人如此羞辱過?
認命的姑娘癱坐在地,梨花帶雨,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