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惡婆子
王熙鳳聞言一怔,身旁的那個俏婢也面色不喜,不過王熙鳳尤善口舌,巧笑嫣然,道:「便是嬸子應了,你璉二哥也不應,他可是緊着哩。」
賈蘊不置可否,賈璉對平兒可是垂涎已久,王熙鳳若是把平兒換了,賈璉第一個不依,賈蘊說此事,也是懶得與王熙鳳口舌,自個可是乏了,早早打發了,也好早些歇息不是,於是賈蘊笑呵呵地說道:「去問問璉二哥便是,不妨事的。」
王熙鳳皺了皺眉頭,心中惱怒,嘴上卻是笑應道:「蘊哥兒說的是,你們這些爺們,慣是喜新厭舊,手上的還沒熱乎哩,便盯上別人手裏的,我們婦道人家的也管不着,趕明兒我去問問你璉二哥,看他有沒有這個臉。」
賈蘊攤了攤手,無所謂地說道:「那不得了,靜候嬸子佳音。」
王熙鳳心中暗惱,她可不信賈蘊聽不出是在嘲諷他,示意一番,身後的丫鬟便將手中的包袱遞到賈蘊手中,「蘊哥兒,老太太讓我準備二百兩碎銀子,馬匹弓弩讓你自個去買,也襯你心意。」
賈蘊也不客氣,笑着接了過來,道:「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全,勞煩嬸子替我謝過老太太。」
王熙鳳對賈蘊的感官可不好,點了點頭便轉身道:「得,這兒的事也辦了,我得去瞧瞧府里其他的事,剩下的你們自個安排,若是缺了什麼,派人通知嬸子便是。」
王寶善家的諂媚地說道:「二奶奶放心,老婆子定會把哥兒照料好哩。」
王熙鳳點了點頭,旋即便帶着身旁安靜的俏婢女轉身離去,賈蘊笑道:「嬸嬸慢走。」
王寶善諂媚地哈腰道:「二奶奶好走。」
賈藴瞧着王熙鳳離去的背影,暗道,早些打發了也好,他可是乏了,沒興緻打口水仗。
挺了挺鼻,那股餘韻縈繞在鼻尖,沁人心脾。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打扮彩綉輝煌,宛若神妃仙子,不愧是出了名的美人……
待王熙鳳等人離去,晴雯也順勢走了出來,對着賈蘊道:「大爺,進去歇歇吧。」
賈蘊點了點頭,正欲邁步朝着裏屋走去,此時王寶善家的直起一直彎着的腰身,瞥了一眼賈蘊,喊道:「蘊大爺。」
賈蘊頓時皺了皺眉頭,這般瘮人的語氣,真是令人生煩,瞥了一眼,便開口道:「有事?」
王善寶家的見賈蘊這幅做派,臉色愈發不好了,冷笑一聲,道:「蘊大爺,奶奶吩咐讓老奴照料大爺的生活,可灶房的吃食不夠精細,若是大爺想吃得好些,怕是要自個貼補些。」
賈蘊瞧着王寶善家的眼神盯着自己手中的包袱,不禁心裏一樂,純粹是氣樂的,敢情這王寶善家的這般蠢樣,什麼情況都不曉得,真當自個只是個普通的庶子,好欺負不曾,在他面前擺起了嬤嬤的譜子了。
不過仔細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榮慶堂里的事,賈母下了嚴令,堂里的人定然不敢亂嚼舌根,別說王寶善家的,便是她主子刑夫人也不曉得。
想必在眾人眼中,賈珍含怒斥責庶子,賈母憐貧惜弱,將他安置在西府,護住了賈蘊,此時賈蘊還不感恩戴德,哪敢惹出事頭。
加上王寶善家的蠢鈍,沒聽出賈蘊擠兌王熙鳳的話頭,覺得賈蘊沒得靠山,好欺負罷了。
「灶房裏一餐四個菜,還怕咱們大爺吃不好?」
賈蘊還沒開腔,一旁的晴雯便懟了起來。
「嘿,這兒哪輪得着你說話了,瞧着這張狐媚子的臉,敢情不是來做丫鬟,是來做姨娘的吧,下作的小娼婦。」
晴雯聞言怒火中燒,別瞧她身材小,氣勢足着哩,只見她指着王寶善家的罵道:「不用你蠍蠍蟄蟄的,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老太太瞧着大爺身邊沒人伺候,便打發我院裏,嬤嬤若是瞧不慣,自去老太太跟前說去。
「你……」
王寶善家的頓時瞥不出話來,一張老臉漲的通紅。
也屬王寶善家的不識趣,當了個嬤嬤便狂的沒邊了,以為賈蘊好欺負,隨意拿捏。
不過王寶善家的這般硬氣,敢當面甩臉子給賈蘊看,無非就是仗着自個是邢夫人的心腹,狐假虎威。
邢夫人雖然沒有榮國府的管家大權,但是從身份上畢竟是榮國府的大太太,有了這樣的強大背景,王善保家的產生飛揚跋扈之心也就在所難免了。
可要曉得,邢夫人本就不受賈母待見,她一個老婆子,也敢去賈母面前抱怨?
估摸着,她謀得賈蘊院子「嬤嬤」的職位,也是靠着邢夫人的緣故,此事雖是王熙鳳主持,可邢夫人更是王熙鳳名義上的婆婆,這些面子還是得給。
賈蘊瞧着炸毛的晴雯覺得頗為有趣,想着逗逗晴雯,便開口道:「嬤嬤說得有理,灶房的伙食還得靠嬤嬤打點,既如此,這些銀子您老收下,以後還得靠嬤嬤哩。」
王寶善瞧着遞上來的包袱,神情一喜,忙接了過來,當著賈蘊的面,顛了顛手中的包袱,一張老臉笑開了花,順勢瞧了瞧晴雯這毛丫頭,冷哼一聲道:「到底是見過世面的,曉得禮數,哪像那些個猴兒崽子,看人下菜碟兒。」
「大爺……」
晴雯不樂意了,對着賈蘊喊道,她在幫着賈蘊辯理,賈蘊卻在拆她的台,怎不叫她氣惱。
賈蘊笑呵道:「嬤嬤說得在理不是,總不能咱們餓着肚子吧。」
對於賈蘊的「懦弱」,晴雯是恨的咬牙切齒,先前那般盛氣凌人的氣勢哪去了,果真如她所想,這位爺就是個銀槍蠟頭,不中用。
「嬤嬤,老太太可是看重大爺的很……啊……」晴雯偏頭對着王寶善家的冷聲道。
王寶善家的舔着臉說道:「老婆子幫着大爺保管,若是大爺需要銀子,支會一聲便是,哪會掐着,便是老太太當前,老婆子也有理。」
這老婆子冠冕堂皇地,還真說出理來,賈府中一直有着要尊敬老僕人的規矩,在名譽這一方面,賈府還是非常的重視的,所以他們這些主子對待下人的時候還是非常友善的了,也正是基於此,王寶善家的才跋扈起來。
別瞧這老婆子說的好聽,銀子到了她的手上,還有賈蘊取用的份,若是那些太太奶奶問起,幫着保管不是絕佳的託辭?
晴雯怒視着王寶善家的,頗為不忿,怒斥道:「你這婆子,有能耐的便跟着我去尋老太太說理去,看她老人家怎麼說。」
話罷,晴雯便上前拖着王寶善家的,可她一個小丫頭,哪裏拽的動一個成年婆子。
見拽不動,晴雯偏頭對着屋內偷看的幾人喊道:「小蹄子們,瞧着作甚,還不過來幫忙。」
梅兒幾人對視一眼,怔怔地沒個動靜,府里的嬤嬤,她們可不敢得罪,所謂嬤嬤,有教導之責,大府內規矩繁多,一旦賈蘊犯了規矩,那麼她也是有權力來懲罰和責罵,連賈蘊尚且受「節制」,何況這些個丫鬟,可不是晴雯能比的上的。
晴雯見狀怒斥道:「沒脾性的小蹄子,待會再收拾你們。」
話罷,晴雯便繼續拉着王寶善家的,想拉着去評評理。
王寶善家的可不慣着晴雯,罵道:「小蹄子,今兒個我就教教你規矩。」
話罷,王寶善家的伸出手,作勢便要教訓教訓晴雯,一旁瞧熱鬧的賈蘊也瞧夠熱鬧了,伸手扣住王寶善家的右手,猛地一甩,直接把王寶善家的甩開。
王寶善家的倒退的腳步猛地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手中的包袱掉落在地,包袱里的銀子也散落在地。
晴雯瞧着自個沒被教訓,心裏不由地一陣慶幸。
「老東西,給你臉了。」賈蘊對着尚未緩過神的王寶善家冷聲道。
王寶善家的愣愣地看着賈蘊,難以置信地指着賈蘊道:「你……」
賈蘊懶得理會,冷聲道:「少在我面前擺譜嬤嬤的譜,哪來的回哪去,我院裏不需要狗屁嬤嬤。」
王寶善家的臉色一白,她可沒見過有這樣對待嬤嬤的,當即惱羞成怒,罵道:「你是個什麼阿什物兒,若不是老太太心善,你能得個好?」
賈蘊懶得理會她這種老婆子,無所謂地說道:「得,今兒個我心情好,沒興趣搭理你,你若是不服,便去尋你璉二奶奶說理去。」
話罷,賈蘊便蹲下身子,把掉落的包袱和散落的銀子撿了起來,小晴雯見狀蹲下身子幫忙拾掇。
王寶善家的瞧賈蘊這般沒得規矩,曉得自己一個老婆子不是健碩的賈蘊的對手,惡狠狠地說道:「好,你等着,老婆子這便去尋二奶奶,看誰有理。」
話罷,王寶善家的咬牙切齒地跑了出去。
晴雯神色擔憂,忙向賈蘊說道:「這些個婆子慣會使壞,大爺可要仔細着些。」
賈蘊倒不擔心這些婆子去告什麼刁狀,今兒個沒動這老婆子,純粹是懶得理會,絕不是因為是個婆子便心存善念,若賈蘊有這等念頭,也活不到現在。
此時面對晴雯的擔憂,賈蘊笑道:「小丫頭,先前還是一副不樂意的模樣,怎得還干起出頭的事了。」
晴雯嘟囔着個嘴,應聲道:「便是不樂意,那也是奴婢的本份。」
賈蘊嘴角微微上揚,將手中的包袱交給晴雯,笑道:「得,那便做好你的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