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六晚,維楨穿戴整齊就在樓下等沈飛。
沈飛早到了,正在車旁抽煙,一見維楨便摁滅了煙頭,走過來摟住她先親了一口:“楨楨,你漂亮得讓人想一口吞下去。”維楨穿了銀硃色泡泡袖印花上衣並同色及膝襯裙,她很少穿這樣鮮亮的顏色,襯得她越髮膚白勝雪,光艷逼人。
一股香風襲來,有個比維楨高出一大截的女子撲上前搬着沈飛的脖子親熱道:“二哥!”她回頭瞟了維楨一眼,“這就是韓弗理說的那個絕色小師妹吧?果然漂亮,這個師妹可比上回那個師妹耐看多了。”自顧着咯咯笑了兩聲。女子看上去比沈飛小一些,藍發,眼睛狹細,瞳孔是紫羅蘭色的,雞心臉,瓊鼻豐唇。
維楨被她來來回回的“師妹”差點繞昏頭,又聽得“上回”二字,心裏咯噔一響,道:“你好,請問你是?”
“我是你六年級的師姐,軍工鑄造學院,德洛莉絲,德洛莉絲.加西亞。”
沈飛推開德洛莉絲,撩起眼皮盯着她道:“什麼‘上回’‘下回’?我在這學校里通共就交往了維楨一個正經女朋友。”他咬重“正經”二字,臉上帶笑,眼底陰冷一片。
德洛莉絲心裏一寒,忙笑着對維楨道:“我二哥長得俊,學院裏喜歡他的師妹一大把,上回有個都追到教室里堵他去了。偏二哥是個不解風情的,還讓教務員把人家小姑娘趕出去了。”瞥了一眼沈飛,見他微微頷首,終於鬆了口氣,又道,“我媽媽是沈夫人的御用醫生,她們倆又是同學,交情很好。沈夫人自己沒養閨女,就認了我當乾女兒。沈飛是我二哥,照理該叫你一聲嫂子,可是你年紀實在太小了,我還是直接叫你名字好了。”
維楨頓時眉頭舒展,喊了聲“德洛莉絲學姐”。
德洛莉絲是專門來見見維楨的,她晚上有要緊的專業課,便不與他倆一同去赴宴,說好改天三個人單獨再約。
與德洛莉絲別過,沈飛把維楨抱上副座系好安全帶。放下車窗后他沒有發動車子,只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維楨。車廂再寬敞也不比室外,狹窄的空間令維楨不安起來,挪了挪身子道:“還不快點開車,要遲到了。”
沈飛不以為意,拿指腹在她唇上眷戀地來回摩挲:“讓他們等等也無妨。楨楨先親親老公。”
維楨直起身來在他臉上“啵”地親了一口,又催道:“那樣子不禮貌,你是主人家呢。我可沒有叫人空等的習慣。”
沈飛心想他娘的,跟玩過家家差不多,老子能領一打貞潔牌坊,不由挑高鋒銳的眉骨道:“哦?那楨楨為什麼讓我一等再等?”
維楨一愣:“我什麼時候讓你等了?我每次約會都很準時,從來不會拖拖拉拉的。你自己早到的話可不能賴到我身上。”
沈飛笑而不語,一腳踩下發動器,車子疾馳而去。
倆人剛到酒店門口,西裝革履的大堂經理便小跑着迎了出來,笑容可掬地招呼沈飛:“沈二少,您終於到了,樓上一直在催呢。”
維楨被沈飛牽着走,見到外廳沙發上坐滿了等位的人,一樓大堂座無虛席,頓時覺得這家店的菜一定很好吃,偏生坐升降梯到了二樓,發現這層空蕩蕩鴉雀無聲,忍不住問:“咦?這裏有空桌呀,為什麼那些客人非要在下面排隊呢?”
大堂經理笑得彬彬有禮:“沈二少開飯局,我們總經理專門把整層都空出來,務必不叫閑雜人等打擾到各位貴客。”
沈飛輕哼一聲。這家酒店的老闆是個慣能阿諛逢迎的,平日想巴結沈飛苦無門路,克倫威爾打電話定位的時候,他就堅持酒店免單。克倫威爾一再強調上司是宴請交情深厚的好友,借花獻佛不夠誠意,老闆才作罷了。誰知道死心不息,在這裏等着呢,非要想方設法賣沈飛一點人情。
維楨扯了扯沈飛的衣袖悄悄問:“聽到沒有,整層呢,豈不是要花你很多錢?”
沈飛覺得她這樣鬼鬼祟祟的小模樣兒可愛得緊,便學了她的樣子也低聲道:“放心,吃不窮你男人。”
沈飛定了最大的貴賓廂房,面積寬敞得誇張,三面都是落地的無色格璃斯石,外面樹葉點碧,絲若垂金,環境清幽怡人。內里佈置富麗堂皇,唯一的牆壁上以古琧斯佛教七寶砌了釋迦牟尼初轉法聖輪的故事。維楨望着佈滿了整面牆,七彩熠熠的佛教聖圖,心裏想那些石頭看上去很漂亮,是真的七珍寶還是仿造的?在這種地方雕砌一幅格格不入的壁畫,是不是有“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含義?
她是觀賞寶相莊嚴的佛祖看花了眼,包廂里一干人等是看她看得兩眼發直。沈飛出身高門,與他有交情的大都是豪族子弟,什麼美人沒見過?然而像維楨這樣柔橈輕曼,矜貴怯弱到了骨子裏去的女孩子卻委實不常見。她側着身仰起頭,身體曲線如山巒般延綿起伏,烏黑濃密的睫毛鴉翅般微微顫動,在精緻的臉龐上投下小片陰影,一點上翹的下巴尖初雪一般清麗,在水晶吊燈照射下發著淡淡熒光,彷彿透明的一般。
沈飛開初很得意,自己的女人生得俊是件長臉的事,等看到眾人眼神如狼似虎,恨不能從維楨身上片下一層皮肉來,他又不免吃味起來,彷彿一件只有他一人知道,只供他私人賞玩的寶貝突然間被放到明處,誰都可以瞧幾眼摸幾把。沈飛的笑意淡了下來,牽着維楨的手改為攬到她的肩膀上。
這裏的人即便是紈絝,也是高水平的那種,察言觀色、左右逢源打出娘胎就是本能,一見沈飛不喜,便紛紛識趣地移開視線,站起來打着哈哈。
“韓弗理說你拐了個嫩得離譜的小師妹時我們都不大信,誰知道竟然是真的。你這樣是殘害聯邦幼苗呢吧!”
“這小姑娘生得真是叫人話都說不出來了。沈二少還有差不多的學妹沒有?給哥們介紹幾個解解饞。”
“沈準將哪裏是找了個媳婦兒,分明是養了個小女兒。”
……
沈飛臉皮比牆還厚,對這樣的打趣自然不當一回事,反而自鳴得意起來。
維楨低聲臊他:“說你老牛吃嫩草呢,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沈飛貼着她的臉頰狎昵道:“我還真就愛吃嫩草,尤其是你這根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嫩草。”
維楨無語地別開臉。
除開維楨,在場只有三名女性。沈飛不願意讓父母過早關注到維楨。德洛莉絲他是事先叮囑過的。德洛莉絲看上去是個驕縱大小姐,內里最是聰慧識時務,沈飛是沈家未來掌門人,她自然處處唯他馬首是瞻,必定不敢在沈夫人面前透露半點。至於其他人,他特地吩咐下了:一是不許帶在長輩跟前過了明路的女朋友和正經老婆來,女人大多嘴碎,各家私交又頻繁,很容易漏出隻言片語;二是不要招些看上去就放浪形骸的歡場女人。首次聚會他不想弄成什麼聲色犬馬的場合,怕嚇着維楨。沈飛平日說一不二,條件又如此苛刻,這些人圖省事大都只身前來。沈飛見女的雖然少了些,好歹看上去尚算文雅端莊,就不再計較了。對維楨而言,只要不是清一色雄性,她的神經就能鬆弛下來,人數多寡無關緊要。
沈飛帶維楨入座,把朋友簡單介紹給她認識。維楨能將古華夏諸子百家倒背如流,歷史典故隨手拈來,卻總記不住人的臉和名字,這是她朋友少得可憐的原因之一,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她沒有把人家放在心上。童維楨性情內向淡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味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裏,裝到心裏的人和事自然少之又少。她連沈飛的出身家世都不感興趣,何況是這些外人。沈飛說的話她左耳進右耳出,因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便將五分的笑容添到了十分,清喉嬌囀,笑靨如花,別說是將她愛逾珍寶的沈飛,桌上其他男人一個個都被迷的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