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想給我下套?
老年間的話,北京城啊,是里九、外七、皇城四。
說的是打明清以來,北京城被這裏裡外外共二十座城門關着。
所以,它又叫四九城。
而在老北京城南,有條街叫琉璃廠。
因元代在此建窯燒琉璃而得名。
元、明兩代,這還是個鳥不拉屎的地界兒。
乾隆年間,因修《四庫全書》,致使文人騷客聚集於此。
再經年累月,漸漸的文玩、古董、字畫又加了進來,成了條獨具特色的長街。
此時,東琉璃廠有家古玩店,名叫泛古堂。
掌柜佟奉全正飲着茶,看着門口,若有所思。
夥計二奎見狀,頗有些好奇問道:“爺,您在等誰呢?都坐了快一中午了。”
佟奉全沒有應聲。
沒人知道,他其實是個重生者,亦是穿越者。
簡而言之,重生后的佟奉全,發現自己腦海里竟多了些現代的記憶,如同穿越者一般。
而他,打小在格古齋當學徒。
後來經慶王爺出資,開了這泛古堂。
回想起佟奉全的前生,真是既可悲可憐而又可恨。
一輩子老實本本分做買賣。
結果遭人陷害,被流氓地痞敲詐勒索,還進了號子,鋪面也被人強佔了去。
眼睜睜看着唯一的好兄弟,在自己面前,拿槍崩了他自個兒。
甚至因一時心軟,他還接盤了一個懷孕的寡婦。
而自己最愛的女人,也因為誤會離他而去。
等兩人再相見時,已身份懸殊,物是人非。
他被污衊成倒賣文物的漢殲賣國賊,差點沒被......
最後,在琉璃廠落魄孤獨一生。
用兩個詞來概述他這一生,窩囊、憋屈。
如今再世為人,他發誓,絕不再做那受人欺凌的濫好人。
而當年坑害過他的那些人,絕不能就這麼放過。
這時,進來一五十歲上下的瘦子。
那人戴頂瓜皮小帽,留一嘬小鬍子,手裏包着件東西。
滿臉的狡黠樣。
他便是佟奉全在等的人,燕居閣的掌柜,沈松山。
佟奉全站起身,佯裝幾分客氣道:“喲,沈掌柜,什麼風把您吹來咯?”
沈松山將包袱放在桌上,拱手行禮道:
“佟掌柜您安好,這不,剛淘換到了件好東西,想讓您給幫忙掌掌眼。”
掌眼是行話的講法,就是鑒別一下真偽,估估價。
佟奉全當然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隨口說道:
“沈掌柜,您的眼力勁兒,在整個琉璃廠可是首屈一指,沒這必要吧。”
沈松山呵呵一笑:“不打緊,您就隨便瞧上一眼。”
說著,他猛吸一口鼻煙,並把鼻煙壺遞給了佟奉全:“上等英國貨,來一口?”
佟奉全擺了擺手。
沈松山舒服得打了個噴嚏。
他剛準備解開包袱,卻忽然聽見佟奉全說道:“沈掌柜,您這裏麵包的是青銅像首尊吧。”
沈松山頓時小眼睛一轉,心中不由嘀咕道:
“好傢夥,東西都沒瞧上一眼,就能看出這是青銅像首尊?”
他頓時豎起了大拇指,眯着小眼睛嘆道:“佟掌柜,您可真神了。”
佟奉全淡淡一笑沒說話。
沈松山又準備打開裹布,佟奉全再次叫住了他:
“沈掌柜,甭打開了,我隔着布摸上一摸就成。”
沈松山又一怔,心中不免狐疑:
“這佟奉全什麼時候練就了摸骨的本事?我看八成是吹牛皮說大話。”
只見佟奉全伸出兩手,隔着厚厚的布,在那青銅尊周身輕輕摸索起來。
半晌,他瞥了沈青山一眼,說道:
“沈掌柜,這尊燒好應該不到一個月吧。不過也並不全都是假的,至少這圈口,還有左邊那隻耳朵是真的。要是蒙好了,興許能蒙出去。”
蒙就是就是忽悠人的意思。
沈青山聞言頓時呆住了,後背不禁微顫,心中暗暗嘆道:
“好傢夥,他只這麼隨便一摸,就看出這是打眼的物件?這,這怎麼可能?”
打眼也是行話的說法,就是指看走了眼,把贗品假貨當了真東西。
站在不遠處的夥計二奎和福山,也對佟奉全投來無比欽羨的目光,不禁感慨道:
“哎,咱們就算再學十輩子,也難有佟爺這水平呀!”
而沈松山震驚之餘,又面色一沉。
他捧起青銅尊便要走。
連二奎剛沏的小蘭花茶,都顧不上抿一口。
打眼,在古玩行里件及其丟臉面的事兒。
尤其是對於沈松山這種,摸爬打滾幾十年的老油子。
就算被人知道了,也要打腫臉充胖子死不承認。
佟奉全當著他的面,這麼直白地說這是贗品,甚至連瞧都沒真真兒瞧上一眼。
這耳光打得實在太響。
沈松山陰着臉說起了氣話:“行,我回去砸了這尊賣廢銅。”
佟奉全隨口說道:“沈掌柜,您要真砸了賣銅,不如開個價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