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父母
君清侖的腳步頓時遲疑起來，只還是繼續往前。這並不只是對虞端若的偏愛，更是對自己的懲罰。
“我可只等你百年，在這百年，我肯定會比你強。”
君清侖的嘴角微微一勾，隨即繼續向前。那些凌雲宗弟子在身後大喊。
“大師兄，我們會好好修鍊，我們會等着你的！等你出來！”
這些年輕弟子心中正是正義感十足的年紀，知道了自己先輩們做過什麼之後，雖然不至於痛恨先輩，但是，怎麼也不會覺得身為凌雲宗弟子是值得榮耀的事情。不如說，指點他們修鍊，陪着他們不斷進步的大師兄，才是能將他們聚攏在一起的核心人物。
區區百年，他們等的起。
直到君清侖的背影消失在禁地，這些凌雲宗年輕弟子才安靜下來。
而此時，凌雲宗太上長老似乎不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似的。万俟安看一眼君清侖的背影，又看了看微笑的小七，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和朱茯說話。
“小七……”
朱茯看一眼面容哀切的万俟安，以及在他身後一臉平靜的魔族聖女阿素蘿，表情淡了下來。
“你有事兒嗎？”
“我，我……”
万俟安嘴唇微動，只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他的眼神盯着朱茯，似乎要將她的臉盯出來一個窟窿。奈何，朱茯其實並不是很想和他們說話。
這時候，莫虛師叔祖等人都知道朱茯的身世，他們十分貼心的讓朱茯和万俟安阿素蘿去了万俟安自己閉關的地方，給他們一家三口說話的空間。自然，這兩人的實力已經被限制住，不可能對朱茯不利。
在那間簡陋的屋子裏，朱茯看着坐立不安的万俟安，最終還是主動開口了。
“你想說什麼？”
万俟安貪婪的盯着朱茯看。這是他的孩子，是他夢寐以求了這麼多年的孩子，他真的好想和她再相處一段時間，就像一對真正的父女那樣。他真的好想聽這孩子叫自己一聲父親……
可是，万俟安知道不可能了。這個孩子成長的那麼好，她恩怨分明，不會在知道自己是知情人之後還認自己。只是，他真的好不甘心啊……
“小七，我，我只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聽見了。還有嗎？”
“不，我還想說，還想說……”
堂堂凌雲宗太上長老，此時竟然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但，越是焦急，他就越是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磕磕巴巴的看着朱茯，舌頭幾乎要打結。
朱茯見他不說話，起身就要走，但在即將走出屋門的時候又在万俟安驚喜的眼神中走了回來。
她看着眼前這個明明高大寬厚此時卻像是萎靡下來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然後在他期盼的視線中，朱茯緩緩開口。
“我曾經，很想要一個父親。”
“一個像普通人那樣的父親。他不需要多麼強壯，只需要在我受傷疼痛的時候為我敷一敷藥，安慰幾句，就足夠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做一個好人。在恩師宗門與心中正義之間，你左右搖擺，雖然選擇了師門，但心中的道德感卻一直讓你坐立難安。”
“你不是壞，你只是太過軟弱，你左右搖擺，舉棋不定，才造就了你悲慘的一生。”
在万俟安慘白的臉色中，朱茯說出了自己對他的評價。
“因為這份軟弱，你無法原諒自己，所以你一輩子都無法飛升。可當時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嗎？若是傾向師門，你就乾脆利落的困住無極宗修士，助凌雲宗不斷成長，自己飛升，哪怕無法飛升，也要儘力教導，讓更多的凌雲宗弟子能夠飛升。如果你選擇心中道義，那就徹底與凌雲宗決裂。哪怕要廢掉自己的修為，把所有學到的東西還給凌雲宗。”
“可你兩樣都不選，所以，你才這麼痛苦。”
“於私，你明明與魔族聖女育有一女，卻不敢大大方方的承擔自己的責任。在那個孩子掉入懸崖之際卻又輕信旁人的一面之詞，認為她已經死了。你明明撿到了虞端若將她養大，卻沒有好好教導，只是一味寵愛。虞端若固然有自己的問題，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兒過錯嗎？對待一個孩子，你讓她以為自己想要什麼就能擁有什麼，給她榮華富貴修鍊資源地位尊崇，卻不教她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如果是我被你這樣養大，我不一定會比虞端若好。”
“不，我不是，我只是……”
止住了万俟安的話，朱茯緩緩下了定論。
“狠不夠狠，善不夠善，軟弱逃避，這就是你最大的問題。”
万俟安的力氣就像是被直接抽掉一樣，他幾乎喪失了所有的精氣神，只是茫然的看向朱茯，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
“在知道我未死之後，你拼盡一切來找我。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的。但這其中，有多少是為了我這個女兒，有多少是為了尋找一個精神寄託？”
“不！”
万俟安幾乎是驚叫出聲，他的表情略有些難堪，但卻哀切的看着朱茯，輕聲乞求。
“我沒有那麼想，我真的沒有那麼想。小七……”
朱茯後退一步，仔細的去看万俟安，然後忽然笑了笑。
“我十歲那年，剛被師尊撿回去，那時候，我見到虞端若和君清侖去無極洲遊玩，虞端若坐在一頭雪域彌象上，那麼多人都在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孩兒。珍貴的珠寶靈石隨手一扔就是就一大把，極為豪奢。”
“那時候，我們全宗門加起來連一塊兒上品靈石都沒有，師尊他們問我羨慕不羨慕。”
“直到今日，我的答案都是同一個。我不羨慕。”
“不管奇珍異寶，華儀美器，數不勝數的修鍊資源，尊崇的地位，還是無數人的寵愛，我都不羨慕。因為我已經有世界上最愛我的親人。血緣很重要嗎？或許是的，但對我來說，師尊師兄師姐們，我們之間雖然沒有血緣，但他們每一個人，對我來說都無比重要。”
“我感到慶幸，撫養我長大的是他們。是他們教會了我人間真情，他們讓我知禮儀，明進退，懂廉恥，曉真情。是他們讓我從一個什麼都不懂得野獸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
“我不奢求你們懂得那種毫無保留的付出，但，我極為慶幸，他們愛我，我也愛他們。”
要完結了，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