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汪汪隊燉大鍋
“您急於將古董脫手,但又不敢賣給別的動物,怕狸貓隨時拿着紙條回來找您完成合約。到時候您交不出古董,如果不返還這一百萬定金,事情怕是要鬧大。
您以為自己其實並沒有吃大虧,畢竟古董本身真的值三百萬。如果狸貓真的不買,那您頂多倒個手小賠三百多萬。三百多萬環海幣嘛,現在一套房子都上千萬了。畢竟您身份高貴,還是有辦法把成本轉移到狸貓身上的。但幾天後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幾件古董和倒來倒去的錢,其實是一重重枷鎖套在了您的身上。
您還沒來得及仔細和狸貓掰扯掰扯,就被灰狐副會長的雷霆手段打個措手不及。他不僅拿出了足夠使您落馬的證據,還讓您在這裏蹲了半年。所幸灰狐副會長只是想讓您落馬而已,準備不是十分充分,您出獄后依然會是一個富家翁。”
“是你!”黑豬大人揪着哈哥的脖領:“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是。”
黑豬大人伸出蹄子想打他,哈哥微笑道:“您想清楚,是想多坐幾個月的牢,還是被我反揍一頓?”
“我這半年牢獄之災就是你那幾件該死的古董帶來的!”黑豬大人狠狠用蹄子頂向哈哥,卻被哈哥用雙爪擋了下來:“挺有血性的嘛。”
黑豬大人不再動手,放開哈哥大聲罵了半天,這才強行冷靜一番,卻依舊憤怒嘲諷道:“那你是怎麼進來的?難道也是遭到了灰狐副會長,哦,灰狐會長的背叛?”
“我說過,我是主動進來找您的。灰狐會長對我好得很。”
“嗤。”黑豬大人根本不信,就聽哈哥問他道:“我們好好說會話嘛,我還有好多話想對您說呢。對了,有個小問題我想知道答案。”
黑豬大人冷冷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能置哈哥於死地的辦法。
“如果鄰居說,低於八百萬他不會割讓古董。那您會給嘛?”
“不給。”
“您現在知道被騙了,當然不給。”
“六百萬是我可以接受的成本。我也怕被騙。如果成本遠高於我能接受的程度,那風險太大……”
“確實,雖然狸貓連定金都給了,很快就會來付尾款,但收益和成本差不多,一般不會有動物冒這個險。”
“我還沒那麼貪。”
這次輪到哈哥嗤笑出聲。說得好像他十數億家產不是貪來的一樣。
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豬?
“狸貓拋磚引玉,您則趁火打劫。”哈哥笑着搖搖頭:“厲害。”
黑豬再次羞怒不已,還嘴嘲諷道:“你究竟是來做什麼的?看看現在的你,你又得到了什麼?”
哈哥同情的看着他:“我就是來離間你們的啊。”
黑豬感覺哈哥笑得有些詭異,一股不知名的惡寒緩緩從心底升起。
“對了,您看到昨天的新聞了嗎?”
“什麼新聞?”
“……有動物拿出證據?”
“……”哈哥無語道:“那當然會拿出證據。不過拿出證據是過程,不是原因。就好像灰狐副會長想讓您落馬,所以才會拿出證據一樣。這才是原因”
“你的意思是……難道……黑貓和你一樣……”
哈哥呲牙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黑豬冷哼一聲:「名字都念出來,真當我那麼傻,還會相信你的挑撥離間?」
“黑貓的手段很古老,也很成熟。他先讓一隻動物用一個超級蹩腳的爛理由發短視頻控訴,當然是看不見臉、匿名那種的。具體我也沒看到視頻。”哈哥見黑豬已經進入故事,微微一笑:“最關鍵的是,匿名舉報的內容不僅是真實的,更是只有少數幾隻高層動物才知道的內容。如果您是他,您和立法樹老虎大人的小秘密被其他動物透露放到民間,而且這時候您還提前知道這一切並有時間去準備……您會怎麼做?”
黑豬眼神微動,驚駭地看着他:“叛……”
“沒錯嘛,永遠都是最值錢的。讓自己更值錢一些。一面是地獄、一面是天堂。我想,大部分動物遇到這種情況,都知道怎麼選。”哈哥哈哈朗笑道:“想當年,人類田忌就是被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所迫,才不得不用清君側的名義叛變。後來田忌去了其他國家,人家直接就給田忌封了侯。最離譜的是,田忌在外國兜兜轉轉,最後又轉回去了——新登基的主子更看重他的才能,而且當時他也是為了清君側才不得已離開,終究是為自己的從政生涯留下了不少轉圜餘地。瞧瞧,萬年前的人類就已經這麼聰明了。”
黑豬咽口口水,哈哥嘆氣道:“可惜啊,看起來並不知道黑貓才是幕後黑手,現在只能賣利求榮,沒辦法給自己留轉圜餘地了。”
“我記得黑貓也是從卧龍城來的……”
“他是我的師弟嘛,只不過他可比我有出息多了。您看看我現在,都混到牢裏來了。”
黑豬將信將疑道:“既然你們一起,那為什麼……”
“哦,也沒什麼,我們倆其實算是李代桃僵、對立統一的關係,對立統一的概念您應該知道吧?雖然他想犧牲我我想犧牲他,但我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他贏了,所以他把我送進牢裏來,之後還指不定要怎麼栽贓我呢,可愁死我了。我可能要在這大牢裏住上一輩子了。”
哈哥起身拍拍屁股:“我還有一些話想跟其他動物傾訴傾訴,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您要不要來?”
黑豬看着他的笑臉,莫名其妙點頭跟了上去。
哈哥一邊走一邊說道:“我跟司法樹的棕熊大人關係不錯。我教給他一個不違法的斂錢方法。簡單來說,就是幾隻動物聚在一起開公司、上市、融資、借錢,然後收購實業。一般來說這個套路不會有任何問題對不對?不過呢……”
“你想指證他?”
哈哥無語道:“黑豬大人,我知道您很豪爽,但是您……想問題不要這麼直來直去好吧。我憑什麼犧牲自己去指證他?他算哪根蔥?”
「那可是司法樹樹長……掌管無數動物包括你下半輩子命運的存在……」
“他們收購的那個實業,會有小動物跳出來指控他們的。不求善了,只求鬧大。絕對能撕一層皮下來。”
黑豬愣在原地,獃獃看着他。
他已經想到了棕熊的焦頭爛額和最終下場。沾上這種事,想甩都甩不掉,牆倒眾人推。
這隻哈士奇究竟……對棕熊說了些什麼?
“跟上啊,還沒說完呢。”
黑豬雙腿隱隱有些不聽使喚。他忽然很後悔,自己當時就不應該跟他來的。
但最終他還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我跟監察樹的獅子大人關係也很不錯。”
黑豬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我教給他一個房地產建樓過程中籌錢、繞開禁止捂盤的限制、使利益最大化、成本最小化的辦法,而且在十分巧合的情況下,原本需要五年才能完成的事情,居然在半年內就差不多了。
第一次舉報,小動物們鬧了兩個月;第二次舉報,投資方鬧了兩個月;最後銀行鬧了一個月。如果他們申請了訴前保全,那一切都很順利。
但是……”哈哥回頭對黑豬微微一笑:“那份訴前保全的文件是假的。前段時間司法樹已經公開審理這個案件,再加上某些動物的惡意指控,嘖嘖嘖嘖。”
哈哥與黑豬對視一眼:“相比之下,您的處境簡直就是天堂啊,您不這麼認為嗎?”
黑豬居然點了點頭。
他都不敢想像獅子的下場。
黑豬此時心中的怒氣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無力。
這個年輕哈士奇不像是一隻犬,反而更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更像是萬年前令所有動物聞風喪膽的人類。
他分明就站在自己眼前,卻又虛無縹緲、龐大到不敢直視。他就像一隻吞天巨獸一樣,抬手間掀起萬丈海嘯,遮蔽了環海森林的天空,冷漠地俯視着一切。
沒有動物可以理解他的一舉一動。半年多的時間裏,他一直在環海森林慢慢凝聚着某種無法被動物理解的存在,直到這種存在猛然化身為席捲整座環海森林的鐮刀轟然砸下時,才能體會到這種如滔天海嘯拍來的絕望。
別看他說的輕而易舉——他的話就像某種不知名的法咒一樣,具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當他開口時,那些不合理且可有可無的事情就不斷在自己腦海里閃現。
每當自己翻出底牌、自我說服,在成竹於胸、放下一切警惕準備收割、感受勝利者的喜悅時,哈哥都會如此突兀地出現在自己腦海里——他為什麼會出現?他,憑什麼出現?
他憑什麼讓自己開始懷疑自己?!
他就像是一根厲刺,不早不晚,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刻突兀扎在自己心中。
他的臉迫使自己開始思考,也只有在這種時候自己才能漸漸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自己並不清楚的事情——隱約有感覺,但依舊不敢置信、或者說不敢去往那邊想。
不敢去想。那是一個內心深處、恐怖到無法令動物直視的黑洞——他無法接受那種後果,他無法承受那種所有希望全部泯滅、不留任何餘地、直接將自己從天空拍進土裏的可怕後果。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動物把事情做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