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體面
陳祀倏然一笑,“這句話誰教你的?”
蘇澄:“一個叫尼採的人!”
“尼采?”古怪的名字。
陳祀抿了抿唇,又細細品味了一番那句話。
凡是殺不死我的,只會讓我更強大。
毅力堅韌,他喜歡。
陳祀:“要是有機會,我倒是想見見他。”
蘇澄幾乎毫不猶豫地說:“噢,那沒有機會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他們根本不存在於同一個時空,想要惺惺相惜也是實在沒有那個機會。
陳祀眼底閃過一絲惋惜。
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絕非等閑之輩,死了實在可惜。
天色已晚,陳祀也不好在她屋裏久留,“錢就先交給你了,你早點休息吧。”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在這時被蘇澄突然拉住,“欸,你等等。”
陳祀回頭道:“你還有事?”
蘇澄悄摸摸地往外看了一眼,見院外沒有人,她立即越過陳祀把房門關了起來。
她着急把陳祀拉到床邊,一下就坐到了他腿邊。
蘇澄:“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陳祀一愣。
夜深人靜,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關門說?
總不能是想在今天把自己親的那一下討回去吧?
想到上一次的親昵,陳祀的耳根不由地紅了起來。
但如果她非要,那他……
也不是不能答應!
看着坐在近前的蘇澄和她櫻粉的嬌唇,陳祀的喉結滾了滾,“你說吧。”
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蘇澄:“我好像知道上次想拐走我的人販子是誰叫來的了!”
陳祀:“嗯,行!”
蘇澄:“嗯?”
什麼行?
他方才在想什麼,彷彿一點沒聽自己說話。
陳祀這才一愣,反應過來道:“什麼人販子?”
蘇澄說:“就那天我在後山險些被綁走的事,若不是我機敏,你險些找不着我了。我回村之後從未跟任何人說過此事。”
“可今天王家大娘咒罵我時卻說漏了嘴,說我這樣的人就該被人販子拐走。我懷疑那伙人和王家有關。”蘇澄篤定地說。
陳祀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近來未見王家找事,他還以為是他們安分了,沒想到是憋着大壞。
“我想到一個主意。”
蘇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好像那萌生了計謀的小狐狸。她期盼地看向陳祀,眼底好像有星光流轉。
“就是這個法子須得你受累一點。”她說。
陳祀靜靜坐在一旁,聽她把剩下的話娓娓說來。
末了,蘇澄問:“你覺得如何?”
陳祀想了想:“這法子好是好,只怕我趕不及回來,到時候要出事。”
他擔心出個什麼差池,反讓她再次涉險。
卻沒想到蘇澄竟毫不猶豫地說:“沒關係,我向來信任你的。”
陳祀怔了怔,心底不由爬上幾分暖意,卻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從澄娘來到陳家之後,他並未對她說多少體貼的話,言語上恐嚇她的行徑倒是不少。何以她竟這麼信賴自己。
蘇澄低頭說:“你救過我不止一次。你若是那些唯利是圖的小人,自然不會給我買衣服,采傷葯。如今賦稅還高得嚇人,你還肯拿銀錢出來幫我,而不是想法子將我解決掉。你只是說話狠而已,也沒見你真對我發過脾氣。”
誰好誰壞,她心底分得出來。
所以她願意信任他。
陳祀問道:“只是你怎麼能斷定人販子還在村裡?”
蘇澄說:“如果他們真是王家找來的,沒有解除我這個喪門星怎麼可能輕易離開。之前他們為了蹲一個我落單的機會都能等那麼久,這次肯定也不會輕易離開,否則他們之前做的那些不是白費了嗎?”
陳祀默了默,“既然你已經有了想法,那我們就今晚行動。”
已經決定的事情,他向來不肯拖太久。
他說完打開房門走到廊下,拿出之前替蘇澄收好的電棍遞迴她手裏,囑咐道:“我不在的時候,你萬萬小心。”
王家人比看起來更陰毒,他只怕自己不在,她再遭人算計。
雖然她聰慧機敏,一般遇上這樣的事情總能反擊,但他私心還是希望蘇澄不要碰上這種事情。
“嗯,我知道,你快去吧。”
蘇澄點點頭,握緊手中電棍對陳祀擺了擺手。
陳祀轉身欲走,臨到院門前卻又走了回去。
蘇澄:“怎麼,還忘了什麼嗎?”
她話音未落,陳祀已經毫無預兆地把她摟進了自己懷中。
蘇澄背脊一僵,內心不禁暗忖陳祀這是何意。難道是擔心她,也不想離開她?
陳祀低頭在她頸窩處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自己為何想做這個動作,只是這麼做完以後,他心安不少。
“我走了。”
這次他說完當真沒有再猶豫,大步流星跨出院門從蘇澄面前消失不見。
翌日。
晌午時分,村裡男人大都回家吃飯了,蘇澄還搬着方形竹笸架到院外曬菜乾。
竹笸很大,約莫兩米長,寬度也近一米。
蘇澄本就生的嬌小,抓竹笸略顯吃力。加上她從前並沒有拿過這東西,沒有任何技巧,竹笸東西東倒西歪,險些就要撞到牆上去。
方荷看見了立即大叫着跑過來幫忙,嘴裏還不忘數落蘇澄兩句:“你怎麼一個人搬這個,也不怕把自己摔着!”
蘇澄撓撓頭,看着上面晾曬了一半的野菜乾說:“還好,也不算很吃力。”
方荷:“這還不吃力?”
剛才要不是自己過來扶一下,澄娘撞上院牆,這點菜乾肯定都掉到地上,白糟蹋了!
方荷掃掃袖子問道:“你家陳祀呢,平時不是對你體貼地緊,今天怎麼連個竹笸都不幫你搬。”
蘇澄:“噢!他出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呢。”
方荷:“去哪兒了?”
“昨天裏長不是說要多征賦稅么,陳祀算了算銀錢,還差些,就連夜去鎮上找活幹了。要是幸運,也能在插秧之前多掙一點錢。”
蘇澄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你也知道,陳家現在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壓力更大了。”
而她就是那張只會吃飯的嘴。
方荷一臉瞭然,“我懂你。現在村裡誰不是為賦稅的事情發愁呢。”
“不過我聽說里長已經在想辦法了。他命人在祠堂里放了本冊子,想出去找點活兒乾的都可以登記上去,里長在鎮上認識幾個人,要是有活幹了會第一時間告訴大家,按照登記順序安排活給大家做。”
方荷提議道:“不如你把陳家也寫上,以後找散工做也方便些。”
蘇澄眼睛一亮:“是么?還有這種好事!那登記很難嗎?”
方荷臉上閃過幾分猶豫,“登記倒是不難,就是不太體面……為了以示公正,里長都會把登記名字公示的。”
雖然這麼做可以讓有需要的人更容易找到做散工的機會,但也會讓大家知道他們的家底情況。
很沒面子的……
誰知蘇澄一點也不在乎,直言道:“要體面做什麼?飯都吃不下去了,賦稅要是交不起,就得被抓去充軍。活下去不比體面重要!我這就去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