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埋花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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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隋安王府的女眷們躲在房裏瑟瑟發抖,家丁和侍衛們聚在庭院裏敢怒不敢言。
沒看見他們王爺都不敢阻攔嗎,他們哪還敢動手。
拆家的動靜太大,相鄰的幾個權貴府邸,主家領着僕役們出門看熱鬧。
隋安王,仗着是元初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平日裏沒少欺壓他們這些鄰居,而今夜的天氣可真好,極適合出門納涼。
不多時,幾伙人匯聚在隋安王府正門外。
領頭的幾人穿着極為隆重,好似要出席重要的場合一般,他們一碰面,就是互相拱手問好,隨即站在一起看向隋安王府,有長須的捋長須,沒長須的扇扇子,最悠閑的從婢女手裏拾起瓜子,一邊嗑一邊呵笑道:
“呵,想不到有一天能親眼看見隋安王府被砸。”
“這就叫人惡自有天收。”最年長的權貴輕捋長須,一臉的笑意。
幾位權貴聞言一起哈哈大笑,他們身後的下人跟着主家一起鬨然大笑。
笑聲過後,最年輕的權貴開口問道:“諸位可有人知道,是誰在隋安王府犯上作亂?”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嗑瓜子的權貴接話道:“我倒是聽到隋安王稱呼那人為王校尉。”
“王校尉?”
幾人又是互看一眼,幾息過後,最年長的權貴開口道:“那人或許是王凡。”
“王凡?”
這個名字眾人這幾日可是經常聽聞,那是劍仙徒婿,慕容家姑爺,懷王殿下的兒子。
在京都少年一輩中,比王凡身份尊貴的沒幾人,就是一些不得器重的皇子都沒有王凡身份尊貴。
那可是懷王幾百年來第一個子嗣。
不過,就算如此,也不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砸隋安王府吧?
就是懷王,因身份所固,都不能這般膽大妄為,何況一個沒繼承王位的世子?
幾人面面相窺,眼中儘是迷茫之色。
少頃,人群中不知是誰發現了古怪之處,議論道:“這麼久了,怎麼沒見王府侍衛動手抓人?而且,我聽說隋安王可是養了不少高品修士的,那些高品修士都病了不成?”
這聲議論不斷在人群中發酵,傳進了權貴們的耳中。
年長的權貴聞言狐疑道:“隋安王為何還不差人捉拿王凡,他在等什麼?”
“隋安王在等什麼我不知道,但你們可發現一件事?天子衛可就在附近巡街,但他們卻沒有過來。”
“對呀!為何天子衛還不趕來,他們不怕落下失職之罪,被陛下降罪嗎?”
這個疑問在幾人心頭環繞,一時間誰都沒開口說話。
直到一道刀氣劈開王府正門時,一名權貴打了一個激靈,遲疑道:“諸位,我有一個猜測,隋安王府被砸一事陛下知情,而陛下不管,因此天子衛裝作看不見,隋安王也不敢阻攔王凡。”
這個猜測說出口,幾人驚愕地面面相窺,卻沒有一人反駁,因為這個猜測是最合理的解釋。
那麼……
王凡究竟是誰?能讓陛下坐視不管,放任他砸隋安王府的人,真的只是懷王子嗣嗎?
在隋安王府建築不斷塌陷的轟鳴聲中,權貴們迷茫了,回憶起慕容琮風光嫁女一事,好像明白了什麼,又想不通自己明白了什麼。
幾刻鐘后,隋安王府中除了女眷的房間外,全被李大壯拆了,連院牆都給砍平了。
當然,拆家歸拆家,放火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不能幹。
王凡雖然威脅隋安王說讓他家破人亡,但冤有頭債有主,家破就可以了,人亡那可就是大魔頭了,他是人,不是魔。
待到偌大的隋安王府成了一片廢墟后,李大壯提着黑刀回到王凡身邊,將黑刀插在地上后,整個人虛脫一樣地跌坐在地。
隋安王身後一眾客卿與侍衛敢怒不敢言,看着王府殘破的景象,心都在滴血。
而隋安王臉上卻沒有了怒色,從王凡收回刀意后,隋安王的臉色就平靜下去,沉默不語。
直到這時,他才開口淡淡道:“王校尉,滿意否?”
在他身後,眾人怒視王凡,恨不得生啖王凡血肉。
王府外,一眾看客面前沒有了遮擋物,目光穿過廢墟的間縫看向王凡,幾個會道術的修士,替權貴們同聲傳譯。
“嗯,差不多吧。”王凡掏了掏耳朵,彈出一顆莫須有的耳屎,隨即淡淡道:“本官砍掉趙煦兩條手臂,犯法嗎?”
“王校尉秉公辦事,不犯。”
王凡一愣,試探道:“你去面聖,替趙煦請罪。”
“好。”隋安王語氣平靜,沒有絲毫波瀾。
這老傢伙絕對有問題……王凡眯起雙眼,盯着隋安王身後一名客卿沉思幾息后,轉身拉起李大壯,對慕容笙笙說道:“娘子,咱們回府吧。”
慕容笙笙眸光環顧四周,在隋安王臉上停留片刻,忽地莞爾一笑:“好。”
“那就,打道回府!”
王凡抽出黑刀,拎起李大壯,趁慕容笙笙不備,一把環住自家娘子的腰肢,隨即腳踏黑刀,拔地而起,黑刀在夜空上拖出一道血光,載着幾人消失在天際。
一眾看客們望着王凡消失的方向,腦海里回蕩着從傳聲筒那裏聽到的談話,所有人都懵了。
王凡砍了趙煦兩條手臂,又拆了隋安王府,並讓隋安王面聖,給趙煦請罪……
而隋安王,屁都不敢放一個,捏着鼻子認了!
這……
王凡,究竟是誰?
就在看客們懷疑人生之際,隋安王臉色漸漸冷了下去,眼中閃爍着滔天殺意,背在身後的雙手緊緊攥拳,拳縫中滲出殷紅的液體匯聚在一起,滴答滴答地落在石板上。
“王!凡!本王……必殺你!”
…………
夜空下。
王凡御刀飛了一會,正當他洋洋得意之際,耳邊傳來純御冰冷的聲音。
“鬆手!”
聞言,王凡做賊心虛地輕咳一聲,正要鬆開手時,猛地反應過來,我抱自家娘子怕什麼?
這個念頭冒出來后,他不僅不鬆手,還抱緊了幾分。
“不松!”
今時不同往日,揩油自家娘子不算耍流氓!
慕容笙笙見狀,運轉元炁,炁聚胳肘,猛地向王凡胸口懟去。
她夫君皮糙肉厚的,不凝聚元炁抵禦反力,她怕是重擊過後,自己會骨裂。
王凡胸口被重擊過後,一把將李大壯扔在黑刀上,自己離開黑刀,使出擒拿術反制慕容笙笙。
一時間,兩人在夜空下扭打起來。
李大壯自己孤零零地被黑刀托着,飛回了王府。
…………
王府內院的花圃中,鳳含嫣提起長裙,蹲下身,揮動小鏟子,在花圃里挖掘着。
不消片刻,一個長型的坑洞出現在花圃里。
挖好了坑,鳳含嫣站起身,扔下鏟子,單手拈花,這時,一條斷臂從她的卧房裏飛出,靜靜地漂浮在坑洞上。
“上好的花肥,奴家可不能讓它浪費了。”
鳳含嫣笑眯眯地看着斷臂,拈花的玉指下點,斷臂隨之落在坑洞裏,隨後她拾起小鏟子,提起長裙,蹲下身掩埋起來。
正當埋到一半時,一道血光從夜空上劃過,幾息過後,李大壯四肢抱着黑刀出現在內院。
鳳含嫣臉上的笑意僵住,快速扔下小鏟子,起身笑吟吟道:“大壯回來了,老爺和夫人那?”
說話的時間,她秀腳踩在掩埋斷臂的地方,腳下的土壤宛如流水一般,自動填埋斷臂,短短一息時間,她腳下再無土壤被挖掘的跡象。
李大壯落地后,無力地躺在地上,擺出了大字型,一息過後,他右臂化成血色火光消失,鬼臉面具從他臉上飄起來,面對鳳含嫣說道:
“他們二人在打架。”
“打架?”鳳含嫣愣了一下。
鬼臉面具回完話,眼中鬼火盯着鳳含嫣腳底,狐疑道:“鳳丫頭,你方才在做什麼?”
李大壯聞言扭頭看向鳳含嫣。
鳳含嫣笑眯眯道:“奴家在施肥。”
鬼臉面具眼中鬼火抖了抖,轉移話題道:“鳳丫頭,你可會斷肢重塑之術?”
李大壯聞言一愣,看了看肩頭的傷口,又轉回腦袋,緊緊盯着鳳含嫣,眼裏漸漸生出希望之色。
鳳含嫣沉默幾息,忽地掩嘴輕笑道:“奴家只是小女子,哪裏有這個本事吶。”
一句話,讓李大壯剛看到的希望消失了。
…………
深夜,想起馬還在群芳閣的王凡,騎着白馬回到王府,慕容笙笙緊隨其後。
就寢時,慕容笙笙先踏進卧房,王凡緊隨其後,快速關上房門。
慕容笙笙聞聲轉過身,一臉警惕地冷聲道:“出去。”
王凡眼裏一絲異色一閃而過,忽地冒出把慕容笙笙就地正法的念頭,這個念頭把他自己嚇了一跳,緊忙搖搖頭,驅散這個不是人的念頭。
慕容笙笙見他搖頭,眸中警惕之色更濃,退後幾步,單手按住腰間荷包。
這時,王凡一點點抬起腦袋,梗着脖子道:“這是我的房間。”
成婚後,他的卧房就改成了書房,不在這裏睡,讓他去睡書房?
不可能!
慕容笙笙聞言輕拍腰間荷包,就在這時,王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出現在慕容笙笙身後,施展擒拿之術,將慕容笙笙掀翻在床上,鎖住她的手臂。
手臂被鎖,吃痛之下慕容笙笙再次與王凡扭打起來。
最後王凡的擒拿術略勝一籌,贏得了居住權。
一張床,分兩半,你一半,我一半。
裹着薄被睡了一會後,王凡耳朵一動,聽到了鬼鬼祟祟的翻土聲,他猛地睜開雙眼。
家裏進賊了!
當下,王凡悄悄起身,扭頭一看,大床裏面,慕容笙笙裹着薄被氣息平穩,已經睡熟了。
哼!嘴裏說不讓我住,我住下后,你睡得比我還快,真是當我禽獸不如啊……
王凡心裏哼哼幾聲,屏蔽自身氣息,悄悄下床,隨即腳步前踏,瞬間從房裏消失。
下一刻,他出現在院中的一個角落裏,伸出腦袋偷偷看向傳出刨土聲的花圃。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敢來他家裏偷東西,不知道他剛砸了隋安王府嗎?
就在這時,血色火焰映入王凡瞳孔中,仔細一瞧,是鬼臉面具幻化出兩條手臂,不知在花圃里翻着什麼。
艹,老子還以為進賊了,原來是家賊……王凡心裏嘟囔一聲,看着鬼臉面具鬼鬼祟祟的樣子,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繼續屏蔽自身氣息,悄悄走到鬼臉面身後。
打眼一瞧,原來鬼臉面具在偷偷摸摸地刨土。
幾息過後,鬼臉面具雙手向兩側扒了一下土壤,隨之一根手指頭從土裏露了出來。
人手!王凡心裏一驚,驚愕道:“花圃里埋了死人?”
鬼臉面具聞聲猛地做了個前翻滾,眼中鬼火縮成麥芒大小地看向王凡,瞧見王凡的面容后眼中的鬼火恢復如初,語氣輕鬆道:“嚇死本器靈了。”
幻化出的血色手臂學人的樣子拍了拍鼻子后,鬼臉面具傳音道:“小點聲,這是鳳丫頭埋的東西,別讓她聽見。”
含嫣殺人了?王凡又是一驚,緊忙向手指處吹一口氣,隨即土壤外翻,露出整條斷臂。
不是死人,是斷臂……王凡目光一凝,仔細看了一下手臂上的衣袖,驚訝道:“是大壯的胳膊,奇怪,大壯的手臂怎麼會在她手裏,她又掩埋這條手臂做什麼?”
“原來是李大壯的手臂……”鬼臉面具恍然大悟,眼中燃燒的鬼火,火勢漸漸弱了幾分,好似失去了興緻。
王凡盯着手臂沉思片刻,隨即蹲下身,將手臂重新埋好,踩了幾腳,悵然道:“唉……不知想要治好大壯,宋家老祖要收多少銀兩。”
回府前,慕容笙笙被王凡制服時,轉移話題談起了李大壯斷臂的事。
那時王凡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人能讓斷手斷腳的人重塑肢體,而在大秦,會這門術法的人是宋家老祖,仙道二品的仙人。
宋家老祖……
他不認識,據慕容笙笙說,-宋家老祖常年閉關修鍊,幾乎不交朋友,所以若想讓宋家老祖給李大壯治傷,穆詩韻說不上話,李無道也說不上話,只能他掏出真金白銀去請。
可惜,若是他卑鄙無恥一些,還能用武力壓迫宋家老祖,前世看小說時,看到一些主角刨人祖墳,偷人至寶,殺人越貨,他感覺挺爽。
可是到他自己身上……
真干不出來這種不是人的事。
他還記前世看過的一段話。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覺無力發光,那就蜷伏於牆角。但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不要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熱情的人。我們可以卑微入塵,不可扭曲如蛆蟲。”
是以,就算此世的仙人習慣了強取豪奪,他也不能同流合污。
不要為自己的邪惡找借口。
忽地,他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心裏冒出抓宋家老祖過來給大壯治傷的念頭。
這個念頭冒出后,他緊忙搖搖頭,雙手握拳錘着太陽穴呢喃道:“今晚是怎麼了,從見到大壯之後就有點不正常……
回府之前還好,沒做出出格的事,砍趙煦手臂,是他罪有應得,砸隋安王府,是他欠收拾,但是……現在怎麼會這樣?
不會是……我有傳說中的心魔了吧!”
說到這裏,王凡瞳孔驟然一縮,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