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問心樓（四千三百字）
“山魈……”李無道低語一句。
京城方圓百里內，每年巡仙司都會大範圍清剿，若是發現迷路來到這裏的異獸就地剿滅。
距離上次清剿活動剛過一月，便有山魈出沒，此事極為可疑，若是意外倒無關緊要，若不是意外……
沉默片刻，李無道立刻吩咐：“聞樂，派人徹查太倉山。”
聞樂點點頭，放下水壺，走出了茶室。
慕容笙笙目送聞樂離開，抿抿嘴，扭回頭說道：“卑職還有一事要稟告司正。”
“卑職？”李無道輕笑一聲，溫笑道：“有事求本王吧？”
劍仙嫡傳的女太尉，極少自稱卑職。
慕容笙笙輕點螓首，緩緩道：“我想舉薦一個人入巡仙司任職。”
“今年入司名額已滿，明年再說吧。”李無道搖搖頭，慢步走到茶几前坐下，倒了一杯茶，輕輕吹拂。
被無情拒絕後，慕容笙笙想了想，轉身平視李無道，拋出重磅信息：
“此人身懷法寶，道境四品，習練鍛體之術，肉身已經淬鍊到超凡之境。”
聞言，李無道喝茶的動作僵了片刻，隨即放下茶杯，低吟道：“道境合道期修士，身懷法寶，肉身淬鍊到超凡之境……”
單是四品修士，就足以讓李無道重視，監管天下修士的巡仙司，內部四品修士的數量不算多，能招收一名四品修士進巡仙司，對巡仙司是有極大好處的。
更何況，王凡身懷法寶，法寶極為稀有，擁有法寶者，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沉默片刻，李無道抬眼直視慕容笙笙，說道：“可知此人來歷？”
慕容笙笙搖搖頭：“還沒查，他是鳳吾街盛傳的吃鬼道人。”
“吃鬼道人……”李無道沉吟一聲，吃鬼道人的傳言他聽說過，因為事務繁忙，忘記了調查王凡底細。
慕容笙笙見李無道有鬆口的跡象，又填了一把火：“太倉山出現的山魈，是他單憑肉身之力一招擊殺的。”
此言一出，李無道深邃的目光漸漸變得銳利。
山魈肉身強悍，號稱擁有金剛之軀，能單憑肉身之力擊殺山魈，可不是肉身淬鍊到超凡之境能做到的。
肉身成聖！
這個念頭在他心底緩緩冒出。
…………
聽雨樓外。
王凡雙手拄在背後，平伸着雙腿，仰頭嗮太陽。
山魈無頭的屍體擺在一旁，與王凡構成一幅無比和諧的畫面。
不多時，聞樂走出聽雨樓，瞥了王凡一眼，目光轉動，瞧見山魈后皺了皺眉，一言不發地離去了。
王凡聽到有人從身邊走過，微微睜開雙眼，看聞樂的背影不是慕容笙笙，便繼續閉目嗮太陽，怡然自得。
片刻后，一個官服上的雲紋綉着金邊的青年走出閣樓，目光隨意一瞥，見到山魈巨大的屍體愣了愣。
“山魈？”
王凡聞言睜開雙眼，恍然大悟道：“原來這畜生叫山魈。”
青年瞥了他一眼，走到山魈屍體旁，蹲下身摸了摸山魈的皮毛，低吟道：“骨骼碎裂，這是鈍器擊打造成的。”
隨即看向山魈脖頸處的傷口，皺眉道：“致命傷依然是鈍器擊打，而且是只用一擊……何物能夠一擊爆掉山魈的腦袋？”
“鈍器？”王凡聽到青年的解說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沒看出自己的手那裏像鈍器。
青年沉思片刻，抬眼看着王凡問道：“這隻山魈是何人擊殺？”
“我。
”王凡坐直了身子，跟人交談要有禮貌，他是懂禮的人。
“你？”青年愣了愣，上下打量王凡一眼。
山魈肉身強悍，皮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能擊殺山魈不稀奇，但能一擊爆掉山魈腦袋，這就不同凡響了。
以他的見識來看，王凡最低也是五品修士，六品修士不足以能一擊擊殺山魈。
在看王凡面貌，眼生，想了想，笑道：“你不是巡仙司的人吧？”
王凡點點頭，心裏說道：“馬上就是了。”
青年聞言眼中露出喜色，目光再次打量王凡，像是看到一件稀奇的寶貝一樣。
這是什麼眼神，老子可不劍擊……王凡被這道目光看的心裏發毛，警惕地向旁邊移了一段距離，拉開跟青年的身距。
青年瞧見王凡一臉古怪的神色，臉色漸漸黑了下去，幾息過後，搖搖頭呵笑一聲，笑道：“你是用什麼兵器擊殺這隻山魈的？”
王凡正襟危坐，裝模作樣地淡淡道：“拳頭。”
他做出了符合他仙人身份的姿態。
青年面色一僵，一時分不清王凡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赤手空拳打爆了山魈的腦袋。
王凡見他不信，輕咳一聲，起身對着山魈的腳掌踩了下去。
“啪”的一聲，山魈的腳骨碎成了粉末，腳掌成了肉泥，
見此一幕，青年一點點睜大了雙眼，他沒有從王凡身上感受到元炁波動……
片刻后，青年緩緩站起身，目光火熱地看着王凡說道：“你在這裏等我。”
話落，轉身走進了閣樓。
“老子可不等你……”王凡渾身惡寒地顫抖了一下，只盼慕容笙笙快點出來。
青年入樓后，直上六樓茶室，正巧與下樓的慕容笙笙相遇，緊忙掩飾住激動的神色，輕輕點點頭，也不開口說話。
隨後上樓的速度加快幾分。
進入茶室后，青年快步走到李無道身邊，抱拳道：“司正，卑職要舉薦一人入巡仙司。”
李無道剛剛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去，皺眉道：“今年招人的名額已滿……”
沒等李無道說完話，青年抬眼打斷道：“林家願剔除一名都尉。”
“哦……”李無道拉了一個長音，瞥了青年一眼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后淡淡道：“你要舉薦何人。”
青年聞言愣了一下，他忘記問王凡叫什麼了，想了想，開口道：“這人就在聽雨樓外，卑職這就喚他上來。”
說罷，轉身就要走。
“樓外……”李無道沉吟一聲，突然呵呵笑道：“不用去了，你慢了一步。”
…………
聽雨樓門前。
慕容笙笙背着手，從閣樓里走了出來，輕咳一聲，吸引到王凡的注意后，輕聲道：“隨本官去問心閣”
“問心閣？”王凡不明所以。
“去問心閣做一個簡單的測試。”
慕容笙笙邁下台階，見王凡還坐在台階上，皺眉道：“跟上。”
“哦。”王凡起身後，指着山魈問道：“這東西怎麼處理？”
慕容笙笙踏步前行，頭也不回道：“稍後自有人處理。”
王凡看了一眼山魈，他還想着帶回家，讓鬼臉面具把山魈的殘魂弄出來那。
可惜了，一個大補品啊。
他一臉肉痛地嘆息一聲后，跟上慕容笙笙的腳步。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處閣樓。
“進去吧，我在此處等你。”慕容笙笙指了指閣樓。
“我要測試什麼？”王凡莫名的感到一絲不安，有種前世奔赴考場的緊張感。
“進樓后自會有人告知。”
怎麼神神秘秘的……王凡仰頭看了看閣樓，又看了一眼慕容笙笙，後者背着小手，一臉嚴肅。
不想了，但願測試成績能夠合格……王凡按住內心的不安，一臉赴死模樣地入閣。
入閣后，一名小吏帶着他來到二樓，一眼望去，這層樓有許多獨立的房間。
在小吏的引領下，他來到第一間房，這時，小吏遞給他一支毛筆，恭敬道：“大人進去後用此筆寫下感悟，字跡留在宣紙上，即可離開。”
“吱嘎”一聲，房門打開了。
王凡笑着對小吏拱拱手，隨後踏進房門。
隨着房門關閉，王凡仔細打量屋內擺設，這時才看清，這間屋子掛滿了仕女圖。
每一張畫上的女子都是惟妙惟俏，美若天仙，有的輕紗遮身欲露還羞，有的端莊典雅，有的溫柔如水，還有的俏皮可愛……
各種各種風情萬種的女子在畫卷上，一時間讓王凡看入了迷。
過了一會，王凡才想起自己是進來做測試的，緊忙驅除腦海浮現出來的白日夢，走到一張書案前。
書案上用鎮尺壓着一張宣紙，旁邊擺放着磨好的墨汁。
幸虧他前世被父母逼着學過書法，學過繁體字，不然他字跡丑倒是其次，寫出來的字別人不認識可就有樂子了。
感悟……王凡沉思片刻，忽地明悟了這個測試是什麼意思，這是要考驗他德行人品！
不過，這能考驗出什麼？
呵呵，誰會傻到寫下自己的真實想法。
王凡咧嘴一笑，筆尖沾墨，規規整整地寫下：紅粉骷髏。
“髏”字寫完抬筆的那一刻，他剛寫下的四個字突兀消失，整張宣紙上乾乾淨淨，一點書寫的痕迹都沒有。
……撞鬼了？
王凡一臉的驚愕，不信邪地又寫上：白髏皮肉。
“肉”字落下，剛寫的四個字再次消失。
“……”
王凡把毛筆放在眼前，此筆平平無奇，看不出有什麼奇異之處，想了想，又沾了墨汁，在紙上書寫：
弱水三千，我要這河。
過了一會，等着字跡消失的王凡呆若木雞，傻眼了。
……
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間后，在小吏的帶領下，又進了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裏面放滿了金燦燦的金錠，差點亮瞎他的鈦合金狗眼。
吸取教訓的王凡不敢再出岔子，打着擦邊球寫下一句話，隨着字跡消失，思考片刻，又寫下一句……
過了半晌，王凡一臉心累地放棄了掙扎，老老實實寫下：有錢能使鬼推磨。
字跡沒有再消失。
王凡無奈地苦笑一聲，他躺平了。
寫下的這兩句話，已經給他貼上了貪財好色的標籤，無法洗不掉的那種。
有了這個標籤在身，巡仙司怎能讓他進來任職。
早知如此，他才不會來進行測試，這皇糧不吃就是了，如今倒好，這個測試做完后，不僅雞飛蛋打進不去巡仙司，名聲還毀了。
唉……皇糧吃不上了……
心酸地長嘆一聲，王凡握着筆桿走出房間，破罐子破摔地跟小吏進入下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擺着一張龍椅，整個房間的裝修好似金鑾殿。
王凡慢悠悠地走到龍椅上坐下，這敲敲，那看看，在心裏對比了一下故宮的龍椅。
看做工，他屁~股下的龍椅做工更加精良。
他記得巡仙司是大秦開國皇帝親設的衙門，也就是說，這個衙門是受皇權統治的。
此時在這間屋子裏發現龍椅，一時間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封建社會，皇帝是不會允許有人私自做龍袍龍椅的，若是用這件事去要挾慕容笙笙，他會不會就能如願以償進巡仙司當差？
想了想，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從腦袋裏拋出去，慕容笙笙好意舉薦他進巡仙司當官，他不能為了自身利益恩將仇報。
王凡凝神想了想，良久，小心翼翼地在宣紙上書寫：無趣。
等了片刻，字跡沒有消失，
“呼……”
一口濁氣吐出，王凡鬆了一口氣。
要是字跡消失，他真不知道怎麼寫了，難道要寫封建主義害人不淺，我們要做she會主義~接班人？
他要是敢這麼寫，估計出門后就要被緝拿入獄，明日推出午門斬首以儆效尤。
也不知道劊子手能不能砍掉我的腦袋……
王凡胡思亂想地走出房間，隨後在小吏的帶領下，來到最後一間房間。
這間屋子內擺放了幾本書籍，隨手打開一本書，上面之乎者也地寫着做人的道理。
細看之下，發現跟論語有幾分相似，其他的書籍內容與四書五經差距不大。
王凡合上書籍，嘴角忍不住咧開，終於到了他裝逼的時刻了！
當下，仔仔細細地書寫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落筆后，滿意地點點頭，這四句可是常被用來裝逼的聖言，想來會驚到這個世界的讀書人。
這四句，或許會讓他名聲大振。
正當他打算收筆離去時，紙上的字跡消失不見。
“……”
王凡捏了捏眉心。
沉思許久，他眼睛忽地發亮，他的價值觀寫在紙上，這一次字跡沒有消失。
享受超前思想的降維打擊吧……王凡自娛自樂地笑了笑，一臉輕鬆地走出了房門。
可不就是輕鬆，他已經不對進入巡仙司當差抱有希望了，一個被貼上貪財好色標籤的人，沒戲了。
等他出來后，小吏進去拿起了他書寫完的宣紙，與其他三張宣紙按循序摞好。
起初小吏看到他寫的一堆詞彙沒有在意，忽地瞧見上面一連串的詞彙后，他愣住了。
片刻后，小吏走出房門后，神色如常地開口道：“測試已結束，大人請自便。”
不等王凡回話，他就自顧自地離開，走路之快，幾乎是跑。
怎麼感覺他很怕我的樣子……王凡不明所以，也跟着下了樓。
閣樓外，慕容笙笙負手而立，不知何時出現的董陽豐在她身後。
見王凡下來，慕容笙笙面色古怪地看了王凡一眼，她方才看見小吏臉色不好地跑出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