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明正典刑
“放開貴妃!”忽然一群人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假邱墨看到了來人,一把將裴蘭新攬入懷中,以極快的速度從腰間抽出一把尖尖的匕首,抵在裴蘭新白皙的脖子上、然後挾持着人質往後退了幾步,臉上流露出置於絕地的表情。
“放了貴妃!寡人可以考慮留你全屍!”李念歌穿着一身朝服,頂着金色鋼包,腰上系了一條象徵著西夏皇族身份的黑底鑲金錦帶。在他身後站着數十位鐵骨錚錚的西夏勇士,勇士們戰成一片,厚實的肩膀挨在一起,彷彿鑄成了一座無堅不摧的鐵牆。
他手持一柄金色長劍,指向假邱墨,“蒲穎已經被繩之以法,你就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
“不,公主一向心思縝密,神通廣大,不可能失敗!”假邱墨一直在搖頭,他覺得大王故意騙他,想讓他束手就擒,於是抵在裴蘭新頸部的那把匕首更緊了。李念歌示意邱墨看看雪舞怎麼樣了,邱墨狠狠地瞪了這“李逵”一眼,徑直走到雪舞身邊,她雙目緊閉,嘴巴里源源不斷地往外滲着血。邱墨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隨即一臉遺憾地望着大王,嘆息道:“大王,她已經死了!”
說罷他又站回大王身邊。
假邱墨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雪舞背叛了公主。不對,他想道,雪舞的家人都在公主的手裏,她這麼做就不怕害了她的家人嗎?那公主豈不是凶多吉少,他又看了看懷裏驚慌失措的貴妃,還好用她作為交換,說不定可以救公主一命。
“李念歌,你給我聽好!”假邱墨一用力,裴蘭新脖子上劃開一個淺淺的紅痕,“你若是想讓你的女人活命,就放了公主,一命換一命!”
李念歌看見裴蘭新在歹徒懷中驚慌失措的樣子,再看看她脖子上那駭人的刀痕,滿眼都是心疼。雖然這個女人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害了他的孩子和另一個他生命中重要的女子,但他也從未想過讓她死。
前幾天,雪舞來到華裳宮負荊請罪,原來她父親母親和她兄長悉數落在了蒲穎手中。這一年多來,蒲穎以此相要挾,雪舞這個可憐的女子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不得已監視大王。就在三日前,大王派人去雪舞父母被關押的地方,經過一場激烈的廝殺才把她一家人救出。雪舞知道后感激涕零,答應配合大王將蒲穎誘出。
李念歌和荀曲得知蒲穎要劫囚,於是就將計就計,請來了許多在朝中有極高威望的首領,西夏丞相葛班,胡氏部落首領胡古月將軍......讓他們親眼見證蒲穎公主所犯下的滔滔罪行,也只有這樣,才能光陰正大的用國法審判她。
蒲穎行動前還信心滿滿,身着大紅色長袍,看上去火辣辣的。她還美滋滋幻想着,過了今日,她就可以將李念歌徹底擊垮,她就是西夏唯我獨尊的女王了。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已經是瓮中之鱉,今日她必定一敗塗地。
當她坐在馬車裏等待假邱墨大功告成的時候,忽然荀曲帶了一隊兵馬將她與她的死士團團包圍。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廝殺之後,她那數十位精心培養的死士被荀曲的人馬消滅殆盡。蒲穎頓時傻了眼,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五花大綁地押解到李念歌面前。
最初國師荀曲向大臣們控訴蒲穎種種罪行的時候,大臣們還不相信。他們覺得蒲穎就是一個弱質女流,又有尊貴的公主身份,沒理由干出這等慘絕人寰的事情。而今,他們看到滿地死士的遺體,丞相葛班忽然渾身顫抖地跟一旁一樣驚詫的胡古月首領對視一眼,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哎!人不可貌相啊!海水一樣不可斗量,世間沒有比人心更難測的東西了。看那蒲穎公主,二十多歲,長得眉清目秀,光鮮亮麗,誰能把她跟惡貫滿盈這個詞語聯繫在一起。
人之初,性本善!想必蒲穎公主一開始也是單純的小女孩,一系列的變故讓她偏離了正途,喪失了那可最寶貴的本心。
不知道為什麼李念歌想起了輕輕,命運對輕輕的打擊不比蒲穎小,輕輕依舊保持着那顆善良的初心。
“大王,用公主換貴妃,這個交易您並不吃虧!”假邱墨見他們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提醒道。“難道大王為了除掉公主,想看自己的女人身首異處?”
“狂徒,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就算大王答應,你和蒲穎也難逃一死!”荀曲強調道,他把假邱墨激怒了,他面露兇狠之色,一隻手狠狠卡住裴蘭新的脖子,裴蘭新頓時感覺喘不了氣,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得老大!
“一刀殺了她,太便宜了,我要一點一點折磨她!哈哈哈!”
“住手!”李念歌喊道,對一旁的邱墨吩咐道,“快去把蒲穎押來!”
片刻之後,蒲穎就被押入了大牢裏,假邱墨暫時鬆開了掐着裴蘭新的手,急切地朝她喊道:“公主,您怎麼樣?”
“不用管我,殺了她!殺了她!”蒲穎艱難地站起身,對假邱墨下達指令,她心如死灰,想着陰思已經不在了,西夏女王的夢也碎了,即便與裴蘭新一命換一命。她苟延殘喘地在這世上多活一刻還有何意義?
假邱墨還在猶豫,他也知道自己和公主今日難逃一死,但他還在堅持着,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要救公主於水火!就在這檔口,邱墨又調來了許多士兵,將大牢圍得水泄不通。同時胡古月首領抄了公主府,將蒲穎的數百位餘黨一網打盡。
得知這一系列新聞的蒲穎仰天大笑:“好啊!貴妃娘娘,我今日就告訴你!毒死你女兒的不是什麼蘇輕輕,正是本公主!哈哈哈,哈哈哈!”
裴蘭新早已被嚇得思緒神遊天外,聽到女兒死亡的真相,她的靈魂與肉體瞬間合二為一。原來殺人兇手是她啊!
她苦笑了一聲,無奈地搖着頭心想,我在幹什麼啊!竟然跟殺害平兒的兇手同流合污構陷蘇大人,不僅害了大王未出生的孩子還殺了絲絲。她又深情地望着焦急的大王,大王待我好得很,我犯的罪,每一條都夠我死上一百回了,大王到現在都要保我性命。
她強忍住淚水,用溫柔的語氣對大王道:“大王,您不要再顧慮妾身,殺了這個狂徒!為咱們的女兒報仇!阿蘭對不起您,若有來生,阿蘭還要伴大王左右!”說罷她決絕地將頸部向前一伸,假邱墨的匕首割開了她細軟的喉管,剎那間她的鮮血噴涌而出。
“阿蘭!”李念歌驚呼出聲,同時數十枝箭一起向假邱墨刺去,假邱墨頓時萬箭穿心倒在了地上。李念歌疾步上前摟着裴蘭新,裴蘭新已經氣絕身亡,臉上不可思議地掛着些許笑意,想來她能為大王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忽然蒲穎公主仰天大笑,那笑聲諂媚陰鬱,聞者無不驚愕。李念歌癱軟在地上,傻傻地抱着裴蘭新的屍身,他沒想到一個月之內,他的兩個女子均已不在人世。固然除了蒲穎這個毒瘤,於他而言,這是一生不可撫平的創痛,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荀曲命人將蒲穎關入華裳宮的密室里,密室是由西夏特有的百鍊鋼一次鍛造而成,除非有鑰匙,否則用火藥也難以將其炸開!這間密室不為外人所知,建成二百年來從未使用過,蒲穎可真是幸運兒!
蒲穎的華服被扒了下來,她像一隻流浪狗一樣被獄卒丟棄在牢房裏。她大失所望,她本以為她能在這裏與常黎團聚,現在卻連常黎的氣息也沒有嗅到。
一個月之內,西郊墓園妃園寢就豎起了兩塊墓碑。夏日炎炎,李念歌屹立在滾滾熱浪之中,他單薄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浸濕,但他的心沒有被暖熱,仍寒涼無比。西郊墓園規模並不算大,佔地面積僅僅是先王陵寢的十分之一。李念歌即位之初就下定決心,百年之後實行薄葬,依山為陵,絕不浪費國家的一分一毫。
這座墓園去年剛剛竣工,沒想到今年就派上了用場,阿蘭和絲絲都埋骨於此。
他已經站在此處一個時辰了,一旁的邱墨心急如焚,他擔心夏日炎炎,大王又悲痛欲絕萬一昏倒可怎麼辦?他正要上前勸大王回宮,大王忽然對他道:“邱墨,你去南晉一趟,就說寡人病危,讓四王子速速回西夏!”
“大......大王這?”邱墨被大王的言語震驚了,好好的為何要說自己病危,大王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要多問,寡人讓你去你就去。切記這件事不要驚動南晉任何人,但回到西夏,聲勢越大越好,最好讓西夏百姓知道,西夏四王子回來了!”李念歌目光如炬,視線直直射向遠方,然後便離開了妃園寢。
作為主審官,荀曲並沒有對蒲穎用刑,事實都擺在那裏,人證物證確鑿,就算她不認罪畫押也難逃國法!
毒殺統帥耶律勝將軍
威脅國師,殘害國師夫人段萱,方沁
勾結李牧和呼延氏謀反
毒殺長公主李長平
誤導貴妃誣陷蘇大人
毒害淑妃娘娘
策劃劫獄誣陷大王
戕害宮女雪舞
斛律大人寫着寫着,不禁渾身打顫,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案子都是殺頭的大案,蒲穎和常黎僅有兩條命,不足以抵消這些被害而死的亡靈們。
荀曲親自將斛律大人寫的罪狀呈給李念歌,李念歌並沒有看,因為這些人都對他意義重大,他不忍心再看。可這些人的影子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演武場上耶律勝為他做彙報演習。荀曲段萱在大理相知相愛的甜蜜景象,小長平依偎在他懷中,奶聲奶氣叫他父王。還有他怒不可遏打了蘇輕輕一巴掌的情形都歷歷在目。
“你們放心,寡人一定還你們公道!!!”他憤憤道。
當日他就下旨並且昭告西夏,蒲穎公主及駙馬常黎,十日之後黃昏處以五馬分屍極刑,以儆效尤。
蒲穎得知自己即將要被五馬分屍,簡直不能呼吸了,她很難想像得到,自己的身體活活被分成五個部分是什麼感覺?她由上自下驚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胳膊,和腿,十日後她們就要分崩離析了。她腦子閃過一個想法,與其那麼痛苦地被五馬分屍,不如現在撞牆自盡來得痛快。
她慢慢站起身子,摸了摸堅硬的牆壁,這個念頭很快就煙消雲散。她現在不能死,她還沒見到心愛的陰思,十日後在刑場上,她或許能再見陰思一面。這輩子不能與他長相廝守,若能與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一種幸福啊!
她端起地上的餿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生命最後的十日,她必須好好照顧自己,只為將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給陰思!
南晉帝都建業。
一封封的加急戰報搞得長孫璉頭大,南燕竟然興兵來犯,太子慕容琦率軍十萬御駕親征,直搗南燕南晉邊塞崢州城。長孫璉已經三日三夜沒有就寢了,一直在龍延殿考慮該如何調兵遣將,按照南晉現在的國力兵力倒是不懼一戰,可打完仗之後呢,南晉固然能獲勝,但是損失必定不小,這四年來積攢下的糧草又要消耗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