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吾首可取之
和風拂面,群山入眼。
練氣七至九層為後期,此階段的修士,靈力化為液態,不假外物,能御空飛行。
李不盈的心中,洋溢着淡淡的歡喜,追求仙道,不僅有強大的實力和長久的壽命,也是為了這一份悠然的自在。
“小廖,如何?”
‘小廖,叫我嗎?’廖忠這才回過神來,窮思竭慮,憋紅臉吐出八字。
“上天入地,自在逍遙!”
便聽一陣清朗笑聲,如珠玉落地,琳琅悅耳。
廖忠側首,心中有着難明的情緒流淌。
這位先生,究竟是人是仙!
據他所知,上天入地只記載於神話之中,哪怕是當今異人界的絕頂天通道人,也沒有飛天的本事!
……
葯仙會駐於深山之中,山高林密,地表常年潮濕,滋生漫天瘴氣。
便是虎豹之流,也需退避三舍,對凡人來說,更是死地,能在此地活得瀟洒,非蛇蟲莫屬。
葯仙會異人卻是個例外,因多為蠱師,煉五毒為蠱。
正所謂彼之絕地,我之天堂。
葯仙山上迷霧森森,隱約可見民居錯落,人來人往,半山腰巍峨大殿矗立,亦如霧裏看花,不太真切。
大殿東南角有洞窟,上刻聖堂二字,兩員蠱將把守,拾級而下,豁然開朗。
明亮的地穴中,洞頂和地面都刻滿複雜的符紋,中央七八歲的女孩身着盛裝,綴滿銀飾,木然站立。
身側老者慈眉善目,眼中憐愛有加,蠱身聖童如今算是成了,這是有史以來蠱道集大成之作。
“過來,讓爺爺瞧瞧。”老者招手,女孩如得到命令的機器,木然走近。
老者輕撫女孩的臉,神色溫柔至極,一抹紫黑卻順着接觸的部位傳遞,漫過手掌,延伸向手臂。
老者見此,不驚反喜。
不愧是聖童,僅僅是接觸就中蠱,連他都無法避免。
土黃靈光從老者胸口生髮,驅散紫黑的蠱毒,老者笑容滿面,身後有黑影扭曲。
“恭喜教主,賀喜教主,聖童出世,更有黃天之力御使,他日我葯仙會必將君臨異人界!”
黑影是個面貌陰鷙的中年,單膝跪地,竭力歌頌。
藍鳴安淡淡笑道:“流影,好話不必多說,君臨異人界太殺時間了,也就讓那絕頂天通挪個位置。”
“張之維定然是識趣之輩。”
藍鳴安欣然頷首,有蠱將入內:“稟告教主,有人攻我葯仙會!”
“哦?天蠶沒有把哪都通的人全部滅掉么?”藍鳴安微訝。
蠱將硬着頭皮道:“不是,一共就兩人。”
藍鳴安啼笑皆非,流影怒斥:“麻梓,拿教主尋開心,你這蠱將是當膩歪了不成!”
麻梓頭皮發麻,這時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藍鳴安微感意外:“莫要讓人壞了葯仙山的清凈。”
流影道:“屬下遵命!”
……
廖忠張大了嘴巴。
自從進了葯仙山,他的嘴巴就沒閉上過。
葯仙會本部有天然的瘴氣保護,光是為了以最小的損失進入葯仙會山門,就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
結果李不盈直接從天而降,瘴氣防護不攻自破。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上天入地,自在逍遙。可不是說說而已。
而兩人闖入,山上的葯仙教眾也不是瞎子,一批又一批的教眾聞風而至。
此刻廖忠的心中,沒有絲毫擔憂,反而升起一絲淡淡的憐憫。
這些精銳並不知道,他們所面對的是何種誇張的存在!
果然。
李不盈折下一束草籽,輕描淡寫的刷過,眾多葯仙精銳甚至來不及發聲,便齊齊倒在草地之中。
他雲淡風輕的走着,廖忠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
不論來了多少人,不論是精銳還是普通教眾,都不能讓他的腳步有絲毫停頓。
彷彿在踏青,如入無人之境。
隨着接近大殿,有葯仙教眾身上浮現土黃色的靈光,可最大的改變,也只是多支撐那麼兩三秒罷了。
“快跑啊,這是個妖怪!”有人承受不了這無法理解的一幕幕,心弦崩裂掉頭就跑。
“不要慌,蠱王來了,是流影蠱王!”
然流影蠱王,同樣兩腿打顫,喉舌受嫩綠包裹,發出凡人的疑惑:“你是誰?”
……
地穴內。
廖忠一陣恍惚,從踏入葯仙山到進入地穴,不過半盞茶的功夫。
相比起來,趕路的時間還更長一些。
“你是個什麼怪物?”蒼老的聲音,難掩顫抖。
此時此刻,對面的藍鳴安,不是哪都通傾盡全力要消滅的葯仙教主,僅僅是個無能為力的老人。
廖忠居然生出一絲共情。
人面對天災,如何才能保持從容?
“你看我像怪物嗎?”李不盈面露不愉:“小廖,你說他是不是沒有一點眼力?”
廖忠附和着笑了兩聲。
話說大仙您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對面老頭都快嚇癱了。
“到此為止了。”李不盈笑道:“交出人和東西,我給你一個痛快。”
青碧雙瞳照面,藍鳴安魂魄顫慄,彷彿凝視深淵,依稀看到自己長滿野草,承受無盡痛苦,發出瘋癲的哀嚎。
他這一輩子,見過大風大浪,度過不計其數的難關。
可一切相加,都不如這雙眼目來得恐怖。
精神都有些失常,一把攥住旁邊的小女孩:“你別過來,你敢過來我就殺了聖童!”
廖忠嗤笑,葯仙教主已喪盡肝膽!
“哦?這倒是個意外的情況。”李不盈道:“這麼說,你是要負隅頑抗?”
葯仙教主抿着乾癟的嘴,枯瘦的手死死掐住小女孩細嫩的脖頸。
她也奇怪,縱然面色發青,依舊不言不語。
廖忠皺眉道:“藍鳴安,你也算是一代妖人,連臉都不要了?老老實實聽先生的話,免得追悔不及!”
見李不盈沒有動手,藍鳴安定定神,方才他正做着橫掃異人界的美夢,突然被人沖了泉水,一時間震住了。
現在心思活泛起來,他有黃天之力在身,手裏還有人質,未嘗沒有一搏之力。
說來也是弔詭,原是聖教的聖童,他的底牌之一,此刻竟成了人質。
只怪對手不能以常理度之,管不了許多。
李不盈微微一笑:“你如何才能放過這個孩子呢?”
“讓我安然離開。”
“做夢!”廖忠呵斥。
李不盈失笑:“你覺得有可能嗎?”
藍鳴安咬合肌吐出:“那就要你的腦袋!”
廖忠冷笑,這藍鳴安真會白日做夢,卻聽身側人言:“可以。”
“先生?”廖忠兩眼圓睜,很快放鬆下來。
他忽然發現。
李不盈很有幽默細胞!開玩笑是一套一套的。
藍鳴安微愣,大笑道:“那你快快動手,不然的話,聖童休想活着!”
廖忠寒聲道:“先生,蠱仙教主荼毒甚重,絕不能饒他一命。”
“自然。”
說罷單手扶住後腦勺,輕輕一拍,一顆人頭咕嚕嚕滾落下來,施施然接在手裏。
“首級在此,汝盡可取之。”
人頭落於手中,人面一如方才,雙唇開闔。
廖忠如墜冰窟,一股寒意從湧泉直衝百匯,整個人都凍僵了。
哆嗦着嘴唇,牙齒打架:“哇!好熱血!”
藍鳴安呆若木雞,只覺腦袋裏面轟的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就連無知無覺的小女孩都瞳孔地震,竟掙脫藍鳴安的手,往後暴退,這一幕可能留下了心理陰影。
“莫非讓我親自相送?”
人頭突兀飛來,眨眼之間,近在咫尺,人面似笑非笑。
藍鳴安坐倒在地:“媽,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