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醜陋的傷口
“沒什麼好問的，你好好休息就是了。”
覃雨心頭難受，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好在師茜上前說了一句，那女人倒也沒再堅持。
劉思思正在處理那渾身癱軟的死嬰，看着她將死嬰與器械一同收走，留下一灘血跡，覃雨眼前卻浮現出那起伏的胸口，微微掙扎的小人。
只有小貓大小的嬰兒，在被拋棄之後仍有求生的慾望，可是拋棄他的母親不會看到。
而反觀自己，與那嬰兒有什麼區別？同樣是被拋棄，在寒冬里求生時，丟棄她的父母有看到嗎？
一瞬間，覃雨如同墜入冰窖般，寒意侵襲而來，胃裏翻江倒海，臉頰還有些刺痛。
在原地站立一會，覃雨再也無法忍住那陣難受，轉身跑出產房，伏在水池前乾嘔起來。
“覃雨？你沒事吧？”師茜跟在覃雨身後出來，拍着她的背，關切地看着她。
覃雨沒什麼東西可吐，只是心頭止不住的難受，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對師茜擺了擺手，不想讓她多擔心。
“可是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我帶你去值班室休息一會，看看會不會好點。”
覃雨沒有推辭，由着師茜扶着她回五樓的護士站。
出產房的時候，正好碰到準備出去的廖醫生，她看了看覃雨，有些驚訝：“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覃雨不太舒服，我先讓她休息休息再看看。”
“體質這麼不好啊！”廖醫生隨口說了一句，卻讓覃雨略感尷尬。
師茜也只是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帶着覃雨回了值班室。
護士站只有許護士長在，見狀，覃雨也算安心了些。因為剛才廖醫生的話，她有些害怕再聽到那樣的問話。
許護士長有些驚訝地跟着兩人進值班室，“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剛巡完兩個引產的，覃雨的臉色就特別差，我想着先帶她來休息會。”師茜搖了搖頭。
“我沒事，就是剛才看到那兩個引產的，有些犯噁心。”覃雨趕忙解釋，她不想讓兩人多擔心，而且現在確實也沒剛才難受了。
“護士長，廖醫生接的，你知道的。”師茜的語氣有些無奈。
許護士長也搖了搖頭，還遞給覃雨一個寬心的眼神，“那覃雨你先好好休息，要是還難受的話，下午你就回去休息，這裏畢竟比較吵。”
“我沒事的，護士長，躺會就好了，還是不要影響工作了。”覃雨會覺得難受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引產的場面，而是引產的目的。可這些不能對她們說明，只能藏在心裏。
“瞧你這話說的，身體不舒服當然要重視，工作還有其他人呢！”許護士長拍了拍覃雨的手，示意她安心。
“對啊，有我在呢！你就安心休息吧！”
師茜也在一旁說著，許護士長乾脆道：“我就安排你下午休息了，反正你這周還沒有休息，我給你換一下，還有半天就放在明天上午，你看怎麼樣？”
兩人一同看着覃雨，她不好再說出反駁的話，只能感激地看着她們。
“謝謝護士長。”
“你看你就是總這麼客氣，那你先休息，覺得好些了再回去。”許護士長替覃雨蓋好被子後跟師茜一塊出了值班室。
覃雨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上鋪的木板。
現在身體上的難受已經逐漸好轉，可是心頭上的傷痛呢？覃雨不知道，只覺得有個被掩蓋起來的傷口，在剛才全部撕扯開，暴露在外。
那兩個還沒出生就被拋棄的嬰兒，其實比起她來說是幸運的吧，雖然他們沒有存活下來，可他們不會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狠心。
相較於活着卻知道這些事，覃雨寧願在那個冬日永遠離開。
眼角有淚逐漸滑下，覃雨拉起被子，蒙住頭，將那些思緒隔絕在外。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了，她想要知道父母是誰，想要知道丟棄她的原因是什麼，想要……除了這些以外，她的人生似乎沒有其他的意義，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為自己而活了？
只是覃雨不知道，在她還沒打定主意的時候，那個機會卻突然來了。
這天下午，護士站除了坐在電腦前處理費用的張芳泉外，就只有覃雨在整理出院病歷。
因為這幾天的學習，師茜決定讓覃雨單獨處理，她只是過來替她檢查。
在覃雨將最後一份病歷用燕尾夾夾住時，護士站來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
覃雨上班也有些天了，住院部的醫生都見到過，可現在來護士站的中年女人卻從沒見到過。
“陳老師，護士長在醫生辦公室。”覃雨正打算起身，就聽張芳泉回頭說道。
陳老師？這個稱呼令覃雨十分熟悉，可一時間她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到的。
陳老師應了一聲，對張芳泉笑了笑就準備往醫生辦公室走，回頭見覃雨正看着她，還友善地沖她笑了笑。
覃雨有些拘謹地看着陳老師進了辦公室后，這才回過身問道：“芳泉，這個陳老師是哪個科室的啊？我之前好像沒見到過。”
“陳老師是病案室的，一般一個星期才來一次，你沒見過也很正常。”好在張芳泉還盯着電腦，並沒有回頭，不然就會發現覃雨那失神的樣子。
難怪會覺得熟悉，覃雨想起原來聽許護士長提起過，而且她也考慮過該怎麼去病案室。只是之後發生了那些事，讓她的心思有些動搖，不然也不會將這個一直惦記着的事情遺忘。
“覃雨，你那幾份出院病歷整理好沒？”許護士長的聲音從一旁的辦公室傳來，將覃雨的思緒拉回現實。
“整理好了，我這就拿過來。”覃雨連忙應着，將面前的病歷拿到辦公室去。
陳老師坐在許護士長身旁，見覃雨拿病歷進去，還開口問：“護士長，這是你們新來的小護士啊！”
“是啊！叫覃雨，很勤快的小姑娘。”許護士長翻着覃雨拿過去的病歷，隨後又說道：“你剛才說的問題出現得多嗎？要是多的話我再安排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