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章 古寺少女
初時覺得瘙癢,緊接着,又覺一冰冰涼的東西貼上胸膛。
之後就是刺痛,
奈何江陵醉酒太深,實在抬不起眼,也不知這究竟在發生着什麼。
只是,胸口才覺刺痛的下一秒,這周圍似是起了什麼爭執。
似有狗吠狐鳴之音交錯。
那聲音爭鬥着,十分激烈。
江陵聽着聽着,完全陷入夢裏。
待得他再次醒來,只見天色發黑,竟是已近傍晚。
雙手托額,只覺頭部要炸裂一般。
心裏悔不該吃這麼多酒,且酒是喝了,食物卻沒吃,這剛醒來,腹中又被飢餓鬧騰。
這酒席,應該還沒散吧?
剛舉目朝四周看去,所見之處皆將他駭得倒豎汗毛。
慌忙起身走了幾步,定睛再看。
只見這哪裏是什麼胡家莊?
分明只是一片亂石山谷,而他剛才所卧之處,又哪裏是什麼客桌凳椅?
分明是一處連墓碑都沒有的亂墳!
且墳頭周圍,遍是禽類毛髮,想起之前迎親隊伍拋灑的滿地花瓣,竟原來是這臭烘烘的雞鴨雜毛?
地上有血,成片而凝結。
心情驚駭之下,江陵再次覺得胸口刺痛,低頭一看,竟也這才發現,胸口的衣服似是被鋒利之物割破。
胸膛口更有一條長逾三寸的傷口,已形成血痂。
回想之前的怪夢,江陵不禁地跌足後退。
忽朝背後看去,只見一亂石堆里,竟擺着五六隻狐狸屍體。
它們渾身是血,身上碎爛,像是被絞肉機反覆撕扯了一遍。
再往遠看,一棵榕樹之下,兩個身影並排而立。
見他看來,六目對視,那兩人面帶微笑,一動不動。
江陵只覺毛骨悚然,一種激靈從腳底直衝腦頂。
那兩人,分明就是之前的新郎與新娘。
反應過來的他剛欲拔腿而去,卻也忽見榕樹之下那兩道身影笑着笑着身影模糊。
轉瞬之間,他們雙雙飄落。
剛踏出一步的江陵,又忍不住停下腳步。
朝榕樹走去,見地上落着一張宣紙,四四方方。
再湊近些,這才發現,剛才所見哪裏是什麼新郎新娘,根本就是他之前用炭筆所畫之素描。
這畫之前已被新郎新娘收了起來,怎落到了這裏?
再者,這地上的狐狸屍體,以及他胸口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細看胸口之傷,那血痂處還略沾幾根狐狸毛,從傷口鈍拙來看,這恐怕是被鋒利的爪子給抓出來的。
“恐怕這些狐狸是想害我啊!”
“可這些狐已經死了,又是誰在它們的爪牙下救了我?”
思忖之間,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張畫。
難道,是它?
他畫的東西,有一定幾率能夠成真。
該不會是這畫裏的東西,在他危險的時候跑了出來,救了他?
心裏越想越玄,搞不好,還真有這個可能!
空谷幽幽,怪鳥長鳴。
眼看天色漸黑,江陵也實在不敢在這裏繼續逗留。
鼓着勇氣於榕樹下,將畫卷了起來,收在身上。
臨走時,又撿了根狐狸腿,準備留着路上充饑。
卻剛翻動狐狸屍體,他就從那狐狸的毛髮間發現了幾根珍珠項鏈,其中一條狐狸腿上居然還拴着一個黑色戒指。
想來,這該是狐狸從某處墳墓里偷出來的東西。
這些狐狸也真是成精了,竟懂得將飾品往自己身上穿戴。
摘下項鏈戒指,那戒指材質特別,似木非鐵,十分輕盈。
戴在手上,還有一環兒能夠轉動。
就在江陵隨手一轉之下,忽然間,天地搖晃,只一瞬之間,他就落在十里之外。
再看周圍,哪裏還有什麼空谷亂墳?
只是依舊荒野,但前方數百步外,隱有光亮,似有人煙。
這奇異的一幕,讓江陵怔忡半晌,想摘去手上戒指,卻再去拔它怎麼也拔不下來。
循着光亮而去,未幾,見一寺廟座在前方。
那寺廟老舊,瓦敗廊頹,院落里蓬蒿遍地,長得比人還高,稀落幾間禪房也是缺門少戶。
那晃動的火光正是來自其中一間。
到寺門外,瞧那匾額,已缺一半,可【蘭若】二字,還算隱約可猜。
蘭若寺?
這感覺就有點熟悉了。
走近那帶火光的禪房,也果見一書生藉著光亮在奮筆疾書。
大抵是因為聽到了腳步聲,那書生忽而回頭,與江陵四目相對。
他年齡不大,禮貌一笑,也未言語,繼續疾書。
江陵則問他天色將晚,可否在此借住一宿?
書生笑說:“此處無主,小可亦是逆旅之客,兄台既已到此,隨意就好,不必拘束。”
“怎麼稱呼?”
“小可姓寧。”
聽他姓寧,江陵暗暗點頭,這就對得上了。
於是就從庭院收攏了些乾草,選了另一個比較乾燥的禪房,借了點火來,烤起了狐狸腿。
待得肉熟,即便無鹽無料,肉味還腥臊,可吃在嘴裏仍覺味美。
匆匆十幾口,便將狐腿吃了個乾乾淨淨,意猶未盡之下也忽後悔之前該多帶幾條才是。
‘既然來了蘭若寺,還碰到了姓寧的,那應該也有燕生才對。’
江陵便去問姓寧的書生,問他這寺廟是否還有第三人住。
書生卻道:“只你我二人,不曾有第三人來。”
不曾有第三人?
這就跟熟知的劇情有點出入了。
‘或許,也只是碰巧罷?’
如此自我寬慰一句,又復回房中。
因之前都在趕路,且身軀本就孱弱,飽食之後,疲感湧來,圍在火堆邊,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睡了也不知多久,直到聽聞院裏響起喝斥聲,他才緩緩睜開了眼。
“不義之財,莫要髒了我的口袋,拿走。”
聽聲音,是那書生,也不知在跟誰人說話。
瞧着外面天色太黑,江陵也沒打算起身,管他與誰說話,反正與己無關。
閉着眼準備繼續睡,卻未待須臾,忽聽得外面隱有哭泣聲傳來。
聲音很近,就門邊。
“誰在外邊?”他就問了聲。
話才出口,那破碎的門邊就怯生生走出一條倩影,長發凌亂卻冰肌玉膚。
身形高挑,玉腿修長,光着腳丫而來,畏畏縮縮立在門口。
她身着青色長裙,略見破爛,玉手捂胸,嚶嚶而泣。
“見過小郎君,不知可否讓小女子在你這,受庇一晚?”
她目光乞憐,話帶哭腔,說話間還行了個禮。